她和關妤在身強體壯的朱丫鬟的開路下,擠進了圍觀群眾的最裡面,在一群侍衛面前踮腳往裡看。
舒苒和黎陽正跪在門口,大聲陳情。
「太子殿下,是我和小弟識人不清,冒進計策,害得家父在與敵國一戰中失利!」
「家父這麼多年來一直為國征戰,忠心耿耿,怎麼會叛國投敵?!一切都是我的錯!臣女願帶著將軍府一切財產,送至邊疆,與家父一起戴罪立功!」
慕秋看得興致勃勃,被關妤拉著,趁那侍衛不留意,一溜煙兒地從他們胳肢窩底下鑽過去,跑到了舒苒和黎陽旁邊站著。
一對上她們倆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兩個人就卡殼了,瞬間出戲,黎陽連到嘴邊的台詞都給忘了。
慕秋給他使個眼神:你倒是說啊。
黎陽耳朵都有點紅,第一次演戲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總覺得當著很多人的面說台詞很羞恥。這會兒被她們倆盯著,老覺得她們不懷好意思,忍不住揮手讓她們趕緊走。
然後——
「黎陽又一次ooc咯~」
黎陽和舒苒齊齊閉眼懊惱嘆氣。
「你就當她們倆是死魚,趕緊說台詞。」舒苒搗他一下。
黎陽點頭趕緊回想自己之前就想好了的台詞,只是終究還是受到了點影響,說話的聲音沒有舒苒剛才大聲。
「不,殿下,一切都是臣的錯!臣求殿下准允臣去往邊疆,和家父留守邊疆不勝不還!殿下!」
喊殿下的聲音就跟叫人出來打架似的,聽得慕秋想笑。
過了一會兒,黎陽和舒苒都要想不出來詞兒了,東宮的門才打開,程知讓從裡面踱步出來。
先是掃過外面一群人,看到慕秋時眉頭皺了下,但也沒多說什麼,目光沉沉地看著跪著的兩個人。
有時候安靜是製造壓力的不二環境。就這麼安靜了會兒,現場連群演的聲音都消失了,他才紆尊降貴似的開了口,直接下命令:
「黎陽去邊疆,舒苒送去宮中,限期一年內奪回失地,否則你們一家三個人都只能以死謝罪。」
黎陽立馬抬頭:「殿下,我姐姐……」
「小將軍住口!」身後的太監忙呵斥他,「這已經是太子殿下能為你們爭取到的最好結局了,如果你想要你姐姐也跟著去,那不如現在你們就磕死在這兒,換另外的人去替了鎮國將軍!」
舒苒連忙拉著他低下頭。
「謝謝太子殿下,大恩大德難以為報,惟願邊疆之戰大勝!」
程知讓卻不再看他們,對著慕秋招手:「過來。今日怎麼想著這時候來?」
慕秋在一群人的注視下提著裙擺走過去,突然還有點不好意思。
怎麼還真就有種古代談戀愛的感覺了呢。
她一靠過去,程知讓就摟著她的腰進了東宮裡,大門又重新關上了。
外面是他的戰場,關上門後,這裡面就是她的戰場。
「太子妃和白側妃呢?我要過去和她們說說話。」
「沒什麼太子妃了,過不了幾日她就會被廢。委屈你再等一等,邊疆大戰,此時不好求娶你。」
「無事。」
她也不多說這件事,看起來並不關心這個名分,只是說要去找太子妃。
如今這兩位已經被關進了東宮裡冷清至極的地方,一個小小的閣樓,住著兩位身份高貴的女子。聽丫鬟說,她們有時還會互相撕扯咒罵對方。
不敢咒罵她,更不敢咒罵太子,只能互罵,這個情況讓她覺得詭異地舒坦。
太子知曉她變了許多,只還是不忍心不順著她來,所以對她去刺激太子妃的行為視而不見。
等慕秋從小閣樓里出來,仿佛喝了二兩清酒,眉眼都舒展開了,高興得很,連帶著對程知讓態度也好了許多,臉上一直帶著笑,甚至還容忍他把她帶進了寢殿。
沒待多久,她回到清音閣,口頭告知鏡頭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月。
接著她開始裝病,裝嗜睡,裝嗜酸,還裝脾氣差。
這症狀太明顯,程知讓前腳才從東宮送走她,後腳就被告知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她懷孕了。
戲份來得又急又密,他很難不懷疑她是看到天色晚了,急著在規定時間內結束這個遊戲,好去吃晚飯。
他急匆匆趕過去,正巧遇上她從睡夢中醒來,捂著肚子獨自一人垂淚。
「如何了?太醫可有說什麼?」
慕秋轉眼幽幽地看著他:「說了,說這是三胞胎。」
程知讓:「………三,三胞胎?」
「對,而且還說因為我身體不太好,懷孕之後得常出去走動走動,透透氣。可是這三胞胎,肯定會很容易就顯懷了,到時候我………看來我真的要一輩子被藏在這個地方了。」
他還在消化三胞胎的事,頭疼地回答:「委屈你了,很快,很快你就能光明正大地……」
「很快是多久?等我生下孩子,等孩子長大成人,等世人全都忘記我是誰的時候?我早該看透的,你的真心不過如此,當初說只愛我一人,可是轉眼就娶了別人,我死心了,嫁了別人,你又不甘心地伸手來奪。
你總是這樣不滿足,這樣敷衍,這樣只求自己快活,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我為什麼要愛上你這種人?!我不會要這個孩子的!我不會不明不白生下別人的孩子!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說暴動就暴動了,程知讓差點沒能制住她,等好不容易困住了她亂砸東西的手,她又一翻白眼,「暈倒」在了他懷裡。
這可真是,讓人「應接不暇」。
他做出身心疲憊的樣子,沉默良久後讓人找了幾個門客和大臣來。
三日後,皇帝暴斃,太子上位,因邊疆戰亂,登基大典簡單舉行。再一日,新帝封慕氏為後。
為示對世家的態度,已廢太子妃與白側妃同樣受封入宮,不過等級半高不低,日日還要向皇后見禮。
又九月,皇后產下三胞胎皇子,在太醫的幫助下假裝性命危極,提前留下遺言,說自己不再怪罪當初之事,只想乾乾淨淨走人了。新帝悲痛,日夜相守,最終救回了皇后一命。
至此,隔閡消除,新帝寵愛皇后更甚。
再一月,邊疆大勝,少年將軍扶棺回朝,新帝與皇后在城門迎接。
昔日青澀的少年,如今已經取代他父親成為了邊疆戰士最信任的小將軍,滿臉堅毅沉穩,只有與自己姐姐擁抱時才會有一點少年氣。
大軍班師回朝的半月後,前六皇子殿下今安王殿下,被發現自焚與無名山山腳,屍骨共三具,分不出是誰,只能合葬。
至此,昔日相愛的兩個人後來強迫自己重新相愛了,昔日無憂無慮的將軍府小姐和少爺,一個永遠不能再見愛人,一個失去了純真青澀。昔日相依為命和驚鴻一見的三個人,最終都成了愛與不愛之下的一捧灰燼。
八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