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著四點的時間，慕秋終於從房間裡出來了。
程知讓已經提前到了。這種情況怎麼能讓人家一直等，元春都要發火了，正要再次拔高聲音叫人，樓上的人腳步輕盈地往下跑。
藍色裙擺飄起來，像翩躚的蝴蝶一樣，很快飛到了他們身邊，然後牽著裙擺在他們面前轉一圈。
「爸媽，好不好看？」
元春消聲，看著她滿臉高興的模樣。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女兒問這句話了。
生一個女兒的好處就是，仗著小糰子玉雪可愛，能盡情打扮，穿上漂亮的公主裙，編很多辮子，戴明艷的髮夾。
牽著孩子出去一趟，能收穫一大片的誇讚，夸女兒長得漂亮，誇她這個當媽的會打扮，夸女人省心又聽話。
而且那時候的慕秋，不認生，那雙眼睛不管看誰都是笑著的，笑聲咯咯咯的，隔著老遠都能聽見，學校里的老師學生，就沒有不喜歡的。
每次當媽的當爸的給她買了新裙子，她第一時間就要換上，也像這樣，牽著裙擺臭美在他們面前轉兩圈，問他們好不好看。
慕智往往會大聲笑著說好看，然後把女兒舉起來轉圈圈，然後晚飯一結束，就要帶著她出去散步，牽著人出去抱著人回來，臉上那笑遮都遮不住。
後來就再沒有了。
女兒長大了，不會這樣了。
「好看，」慕智開口說，「和你小時候那條藍色蓬蓬裙挺像的。」
哪裡像了，除了顏色有點像，其他的就沒一點是相似的。
但元春沒說，只是附和：「是挺像的，真好看。」
慕秋高興了，又看向程知讓。
程知讓也溫柔笑著點頭：「很好看。」
她又牽著裙擺轉動兩下，滿意和高興從眼神里溢出來。
高跟鞋放在玄關，程知讓蹲在她面前，把那雙白色高跟鞋給她穿上，然後叫慕智他們。
「叔叔阿姨，走吧。」
元春看完了他給自家女兒穿鞋的過程，嘴角的笑都深了點，聞言連忙點頭，跟著往外走。
半山別墅區離這兒有點遠，他們到的時候已經五點半了。
車直接開進單獨的地下停車場，然後從負一樓的獨棟電梯直達一層。電梯門一打開，就和何葭和程循碰了個照面。
接下來是兩親家打招呼的時間，慕秋站在旁邊當一個溫柔小意的工具人，適時地笑笑，偶爾應一兩聲。
何葭貌似真的還挺喜歡她，說著說著就拉著她的手誇她。
仿佛下一刻就要說「這樣的人可不就合該是我兒的皇后嗎，要什麼聘禮你們儘管提」。
她被自己的腦補整笑了，抬眼去看程知讓。
他正看著她，長身玉立溫柔含笑。
那副綠竹猗猗的君子貌，看得她心裡歡喜，對著他眨了眨眼。
兩個人的小動作沒逃過何葭的眼睛，她笑著帶著人過去客廳坐下，然後很客氣地問元春他們有沒有什麼忌口的。
元春搖頭：「沒什麼忌口的，就隨便做點就好了，我來幫忙。」
「哪裡用得上你幫忙？」何葭笑眯眯地抬抬下巴示意一下程知讓。
程知讓挽起袖口，站起來：「阿姨不怎麼吃辣的吧？」
元春愣了一下：「怎麼，是小程做飯？」
何葭不替他回答，程循倒是說了一句：「他有時候在外面拍戲，條件艱苦，自己動手做飯改善生活會好一點。」
程知讓就笑笑，不自謙也不傲氣：「不過也不是全都我做，廚房裡有阿姨幫忙。」
慕秋看向他，把包放下：「要我幫你嗎？」
「不用。你餓了嗎？」
「沒有。」
「那就先等一下，給你準備了橙子蒸蛋。」
她喜歡這個。
慕秋點點頭，看著他走進廚房。
其實也不叫走進廚房，因為半山的廚房是開放式的，從這兒看過去，都能看到他低頭切菜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昨天的話，他今天穿的還是白襯衫，不過沒有了領帶，而是換成了敞領口的休閒襯衫。
從鎖骨往下才有紐扣，紐扣還是灰藍色布藝的，領角還有領針。雖然簡單，但仔細觀察就知道，這人很講究。
切菜的時候肩胛骨把襯衫撐起來一點，好看的蝴蝶骨有點突出。寬肩窄腰大長腿，美人兒進了廚房切菜都還是這麼誘人。
怪不得總有人喜歡寫廚房趴，這麼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繼續做一個乖巧的女兒。
元春還是覺得不能讓程知讓一個人準備晚飯，即便有保姆在旁邊幫忙，那也不能只看著不幫忙，所以想讓慕秋過去一起。
何葭本來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又點頭了：「我們說話可能是比較無聊，秋秋你過去和程知讓一起也好，就遞遞碗碟就好了，也別做其他的。」
慕秋應下，如釋重負地溜走，跑到程知讓旁邊去。
客廳里四個長輩的交談聲遠了點，聽不太清楚了。幫忙的劉阿姨不怎麼說話，再另一邊忙活，她挪挪挪蹭過去，問程知讓：「在做什麼呀？需要我幫忙嗎？」
程知讓偏頭溫和道：「怎麼過來了？」
「不太喜歡聽長輩訓話。你在做什麼啊？」
「檸香雞。幾年前在雲城一個小鎮裡拍戲學會的，吃過嗎？」
「沒有哎，」她湊過去，纖細手臂挽上他胳膊，「你今天穿的這件襯衫超級好看。」
程知讓看她一眼，垂眸笑：「你今天也超級好看。」
慕秋笑得眉眼彎彎：「你說超級這兩個字很奇怪，不過說的都是實話，倒也悅耳。」
「你說是就是。橙子剛剛剝好，要吃點嗎？」他拿了一塊兒黃澄澄的橙子，餵到她嘴邊。
慕秋張口咬，他另一隻手伸出來在她嘴邊接著。
「怎麼樣，甜嗎？」
「甜，和你一樣甜。」
程知讓失笑：「小心讓叔叔阿姨聽到。」
她回頭抽吧檯上的紙擦嘴，再扭頭的時候，程知讓剛剛把她咬掉果肉的橙子皮扔進垃圾桶，低頭去拿筷子攪拌盆子裡的雞塊。
昨天下午的對話突然浮現在腦海里。
疲憊之後回到家看見有個溫婉可人的愛人在家做飯，確實是一件很令人嚮往的事。不用孩子也不用問什麼「粥可溫」，只看著背影就覺得心口被填滿了。
她覺得可能不是上了年紀的男人需要一個這樣的家了，她也挺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