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照神功，當世絕巔心法。

  如果世上有一門內功心法，最接近話本小說中的「仙」，沈煉願意把票投給四照神功，而不是忘情天書。

  四照神功，沒有嫁衣神功至大至剛的爆發力，沒有明玉神功越打越強的真氣漩渦，也沒有無相神功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浩蕩，惟有渾然天成的精準。

  修成四照神功，體內經脈穴位會隨之緩緩塑形，真氣運轉既不會很快，也不會很慢，全看出招時的需求。

  該快的時候，絕不緩慢半分。

  該慢的時候，絕不加快半分。

  登萍度水，凌波虛度，舉手投足都會爆發強大威能，隨時隨地進入天人合一狀態，以自身心緒影響天心。

  哪怕沒練過高深武技，僅憑登峰造極的內功，便能擊敗任何強敵。

  四照神功並非沒有缺點，它有著絕大多數神功秘法共有的缺點

  ——入門難度非常高！

  唯有天賦異稟的童男童女，才能修成四照神功，如果破了身子，這就只是一門輕身益氣的健身操，類似沈煉為朱檀創出的絕學——初升的太陽！

  不僅需要保持童身，還必須兼修道門秘術，女子斬赤龍，男子降白虎，防止在青春萌發的年歲，睡覺時做某些春意盎然的夢，武功因此而廢掉。

  這樣的武功，按理來說，應該屬於皇宮大內，太監可能會很喜歡。

  事實上，皇帝也可以修行。

  原因很簡單，四照神功能與《枯木禪功》相互配合，灌頂傳功，讓某個不符合要求的人，憑此一步登天。

  簡而言之，就是找個武道天賦超凡脫俗的太監，傳授他四照神功，等到他武功有成，灌頂給皇帝、太子。

  這麼做固然不如自身苦修，戰力肯定會有所損減，但皇帝需要高深莫測的戰力麼？皇帝練武，主要目標是靠真氣延年益壽，保持自身充沛精力。

  比如老朱每天批閱奏摺二百份，處理國事四百件，這是何等的損耗？

  沒有內功加持，身體早就垮了。

  四照神功和吸功大法不同，吸功大法需要淬鍊真氣，否則真氣駁雜，有反噬的危險，四照神功沒有危險。

  灌頂之後，經脈塑形。

  無需主動修行，功力自動提升。

  練功的時候類似於修真，需要摒除慾念清心寡欲，最終修成金丹元嬰，仙肌玉骨，洞玄法身，羽化飛升。

  灌頂的時候類似於仙緣，好似偷吃仙丹的嫦娥，觀看下棋的王質，服用仙果的雷震子，一步登天的升仙。

  吳明應該屬於後一種。

  不是培養爐鼎灌頂傳功，而是他年輕時對練武沒興趣，直到某個特殊經歷刺激他，才痛定思痛開始練武。

  吳明開始練功的時候，已經過了最佳練武年齡，經脈已經定型，但四照神功補全他的根基，讓他能隨心所欲的發揮想像力，創出無數高深法訣。

  隨手揮灑，便是絕招。

  韋青青青便在對戰這等絕殺。

  吳明最擅長的是劍法。

  比詩詞歌賦更瀟灑清麗的劍法。

  他的劍既不快，也不熾烈，只有銳不可奪的氣勢以及舒緩曼妙的輕柔，好似不是用劍，而是用詩歌殺人。

  沈煉非常喜歡詩詞歌賦，喜歡把詩歌融入武技，創出絕世無雙的槍法，與吳明相比，兩人內核截然不同。

  類比的話，吳明是柳永、李商隱、溫庭筠、李清照、秦觀、周邦彥，看到美景心有所感，提筆揮毫創作。

  沈煉是熟能生巧的書法家，背誦諸多唐詩宋詞，看到美景時，能用自己的筆觸精雕細琢，槍鋒筆走龍蛇。

  吳明的優勢在於創作。

  沈煉的優勢在於學習、完善。

  吳明是開創者。

  沈煉是繼承者、發揚者。

  吳明看到沈煉的槍法，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很難有觸類旁通、思維爆發的感覺，甚至覺得有些怪異。

  沈煉看到吳明的劍法，卻能感覺到難以形容的玄妙，大海、碧波、花木、寶劍、劍意、殺意，被他完美無瑕的交織在一起，描繪出絕妙的圖景。

  詩詞之美，圖畫之美，劍法之美，意境之美，一招一式，一舉一動，無不蘊含渾然天成、天人合一的美。

  面對這樣的強者，韋青青青當然會給予完全的尊重，他選擇拔刀。

  伸手輕輕一彈，從肋下抽出一把海水凝成的碧藍色的非刀非劍的刀。

  浪花飄飛。

  風為刀。

  霜為劍。

  風刀霜劍一千零一式的精華，被韋青青青融匯在一招之內，卻又在出招的瞬間完全散開，湧現刀河劍浪。

  恍惚間，好似有一千零一個高手散在周圍海域，散在藍天白雲，揮舞一千零一招絕殺，組合成天羅地網。

  他當年就是憑藉這招，與武功大成的張無忌激戰三天三夜，又憑藉融會貫通的千一，與張三丰烹茶論道。

  這件事在江湖中流傳很廣。

  就連東方青木那種被錦衣衛關押十多年的莽夫，對此也是如數家珍，看到沈煉出手招數，立刻認出師承。

  （PS：見30章）

  最近數十年，韋青青青修身養性教養弟子，重新梳理自身武功，出手隨心所欲卻不逾越，準確的說，是既逾越又不逾越，處在二者的迭加狀態。

  海浪翻湧，浪花席捲。

  兩人可能交鋒千招萬招，可能僅僅過了半招，他們這等人物，出手已經沒有招數的概念，除非把隨意的沖拳，當做一招拳術，否則便無有招數。

  一招可以衍化為萬招，萬招能夠凝聚為一招，既是萬招，也是一招。

  他們比的是武道的深淺，斗的是對天地自然的領悟，山川水脈、日月星辰在不斷變化，他們隨之而變化。

  潮來潮去，潮漲潮落。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他們是翻江倒海的真龍，同也是隨波逐流的一葉扁舟，吳明感覺自己找回數十年的熱血，韋青青青氣血勃發，兩人不約而同的躍入深海之中。

  以大海為戰場，以滄浪為兵刃，以暗涌為內勁，進行最兇險的戰鬥。

  海面已經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只有兩條瘋狂席捲的水龍捲，如果站在高空向下看，還能看到漆黑如墨的暗涌在海面上糾纏，好似噴發的海底火山，爆發出無邊無盡、無堅不破的浪涌。

  陸小鳳驚道：「沈煉，我現在仍舊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找來的？」

  沈煉伸手指向半空：「阿金，遭遇海難的時候，我讓夫人乘坐阿金去財神島找我叔叔，讓他提供幫助。

  阿金能夠感知我的狀態，即便相隔數千里，也能感覺到我的位置。

  阿金尋到我的蹤跡後，我利用阿金對外聯絡，我有特殊的聯絡方式，無需任何文字記錄，就能傳遞消息。

  還記得我那天對你說的話麼？

  我沒找到逃生的辦法，如果那時吳明對我出手，我只能冒險跳海。

  不過自從那天中午，阿金到來，我有了逃生之術，心神不再緊繃。

  陸小鳳，你要不要養兩隻雕？

  我可以讓王憐花幫你馴養！」

  陸小鳳道：「能不能養鳥，不是咱們現在該關心的事，你應該想想如何在這些殺手的圍攻下保住性命。」

  「沒事，我的幫手多！」

  沈煉信心十足。

  隱形島的殺手固然強力，平均實力在殺手組織中排在首位，但沈煉運轉金剛不壞神功，這些人很難破防。

  更別說，還有陸小鳳、風四娘、葉哀禪、沈浪、左詩等高手助陣。

  風四娘寶刀在手，出刀必殺。

  陸小鳳虛實相生，最擅群戰。

  沈浪明玉九重，越打越強。

  左詩拈弓搭箭，遠程狙擊。

  葉哀禪是自在門大師兄，年輕時遭遇嚴重挫折，心灰意冷出家為僧，號稱懶殘大師，刀法劍法頗有建樹。

  他是韋青青青首徒，那時的韋青青青不懂如何教導弟子，只能自己會什麼就傳授什麼，因此，繼承自在門絕學最多的不是許笑一，而是葉哀禪。

  許笑一繼承的是奇門雜學。

  沈煉繼承的是煉神秘術。

  馮素貞繼承降魔琴，還有幾門不算高深的武技，只能算是半個弟子。

  蕭峰學到了大氣磅礴神功，連記名弟子都不算，只是韋青青青惜才。

  自在門的規矩，一門武功如果傳授給弟子，師父便不能使用，葉哀禪五年前收個徒弟，把刀法傾囊相授。

  所以，他現在用的是……劍法！

  眾所周知，自在門的絕學，要麼文縐縐的美妙如詩，要麼蛋疼至極。

  葉哀禪年輕時創出的武功，屬於文縐縐的絕品，出家後創出的武功，粗魯直白至極，比沈煉要粗魯十倍。

  他的劍法是自創的，因此名為

  ——自創劍譜！

  高人創功，就是這麼簡單直白。

  這門劍法只五招。

  豎劈：觸景傷情；

  橫斬：一劍橫空；

  斜砍：英雄無覓；

  環削；三環套月；

  點刺：醉夢紅塵；

  五招劍法隨心所欲，臨陣創招，敵人的實力越強，劍法便越發強大。

  葉哀禪雖然出家為僧，但他年輕時絕非手軟之輩，曾參軍入伍，帶領義軍對戰異族鐵騎，經歷過屍山血海、流血漂櫓的戰場，出家卻不守殺戒。

  殺一個惡人，就是救百個好人。

  我不是想殺人，我只想救人，只要殺掉那些壞人，就能拯救更多人。

  這是葉哀禪的信條。

  他雖然身懶意殘，甚少出門，但每次遇到不平事，少不得拔劍出手。

  如果有人問是誰做的，沈煉就說是我大師兄做的，然後佟林躺槍，黑鍋是屬於佟林的，功勞也是佟林的。

  由於這個原因，葉哀禪在江湖中的名號不算響，但沈煉的師兄，怎會是尋常之輩，悍然出手，拔劍殺敵。

  「嗤嗤」兩聲，張湯的鐵粉張廷尉以及擅長指刀的老學究，被滿是佛光的劍芒洞穿咽喉，連超度都省了。

  陸小鳳：Σ(⊙▽⊙「a

  你師兄比你還厲害！

  殺人、誦經、超度、送葬……

  一條龍服務！

  既省時，又省力，還方便。

  沈煉持槍在手，加入戰場。

  還是那句話，如果隱形島是尋常的殺手組織，針對武林勢力，沈煉懶得管這些破事兒，江湖中最不缺的，除了銷金窟就是殺手組織，永無窮盡。

  隱形島設計害人，濫殺無辜，那些慘死在海中的水手，需要個公道。

  沒碰到，那是沒碰到的事情。

  既然遇到了……

  今日就是隱形島覆滅之日！

  隱形島的殺手雖然厲害，卻如何能勝過這麼多虎狼，過不多時，島上殺手或死或擒，所有成員盡數受縛。

  除了宮九！

  因為宮九沒回隱形島。

  沈煉等人動作實在是太快，水中的戰鬥還未分出勝負，只不過先前是兩條長龍殊死相搏，如今變為三條。

  佟林加入其中。

  不是和韋青青青圍攻吳明，而是類似於三人論道，共同參悟武道。

  佟林已經卸下六扇門的職務，不再是潛龍在淵的捕神門下大師兄，而是登峰造極的武林高手、絕世強人。

  三把寶劍在海中肆意揮灑。

  一把劍如詩歌般清麗。

  一把劍融匯刀法的精要。

  一把劍好似明月流風，卻蘊含著難以形容的強橫，佟林有秘族血統，按照西域找到的記載，應該是月族，但看他出手方式，卻好似是風后應龍。

  沈煉感覺到一股澎湃的悸動。

  那是佟林的心臟。

  那是佟林的碧血丹心。

  那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共鳴。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震撼，好似能在強而有力的躍動中，衝破人世間所有的壁壘，達到最終的「隨心所欲」。

  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天地的束縛，虛空的壁壘，所謂的戰神殿、沙漠之甍、樓蘭古國，沒有什麼能阻攔佟林，他已經試驗過。

  他去過沙漠之甍，然後不用月鏡便成功離開，甚至能自由出入。

  既能從心所欲不逾矩，也能把束縛在身上的規則一劍斬落，海浪隨著劍氣不斷翻湧，忽而被分成數塊，忽而凝聚成漩渦，忽而把漩渦豎直劈開。

  百丈的海嘯，數百丈的水龍捲，讓沈煉陸小鳳束手無策的天地之威，在海面上恣意翻騰，又散溢成浪花。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

  沒有人能預知這一戰的結果。

  沒有人知道事情會走向何方。

  短短三刻鐘，在眾人的感官中，卻好似過了三年，海面恢復平靜。

  韋青青青凝水成冰，凝聚出一艘頗為精緻的冰舟，向著遠處離去：「我去隱仙島聽琴，沒事別來打攪我！」

  「徒兒過兩個月去看您！」

  「不必！」

  韋青青青緩緩吐出兩個字，冰舟飛一般離開，速度簡直堪比阿金。

  他真的不想被沈煉纏上。

  隨著沈煉的修為提高，請他幫忙做的事越來越麻煩，越來越危險。

  佟林緩緩從水面升起。

  「師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能為你解答一部分，不是我想隱瞞，而是某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

  「吳明在何處？」

  「他解脫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