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沈煉翻看著姬搖花的小冊子，搖頭晃腦的感嘆，姬搖花的算計很好，如果是自家同門，確實有可能被算計。

  可惜，對沈煉沒有任何效果。

  藥人最基礎的條件是——活著！

  只有活人才能被煉製成藥人。

  用死人煉製的東西叫做殭屍。

  江湖人都知道，沈煉是不折不扣的白虎殺神，能擊殺，幾乎不生擒。

  江洋大盜、黑道巨擘，遇到沈煉活下來的概率，低於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沈煉的概率，簡直比食鐵獸還希少。

  既然沒有活人，那就沒有藥人。

  尤其沈煉還有個特殊習慣，那就是非常謹慎，留下的致命傷，肯定是能夠斃命的，比如砍腦袋、轟成齏粉。

  姬搖花屬於特例。

  淳于洋、薛狐悲，這種才是典型。

  就算有「趕屍派」，看著被沈煉轟殺的高手，也會鬱悶的大叫晦氣。

  沈煉會不會交給朝廷？

  當然不會！

  朝廷需要這些活傀儡麼？

  就算需要做某些黑活，難道錦衣衛和東廠做不得？何必要浪費資源？

  六扇門招攬下屬用這個？

  錦衣衛需要這麼麻煩嗎？

  東廠對藥人的看法就是箭靶子，沒有絲毫價值，想招攬江洋大盜，直接抓起來餵毒藥，性價比都比這個高。

  比如靳一川對付全冠清。

  一顆毒藥下肚，讓他經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然後他就服了。

  不服也要服！

  本就沒指望這種人忠誠！

  全冠清已經到了滿清，在滿清江湖混的還算不錯，沈煉養傷的時候看過他傳來的情報，這傢伙竟然混到了九王爺允禟身邊，聚攏一股不小的勢力。

  允禟本名胤禟，雍正登基後，給自己兄弟改名，把「胤」改成「允」。

  允禟的背景頗為不俗。

  他的母親是宜妃郭絡羅氏，當年曾跟隨康熙微服私訪，與滿清年歲最長的兩位供奉，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雍正原本想對付允禟，但顧忌郭絡羅氏背後的勢力，還要給兩位皇室老供奉留面子，最多也就是下旨訓斥。

  允禟自知奪位無望，也知道只要兩位老供奉坐化，自己必死無疑，快活一天是一天，是滿清最逍遙的王爺。

  雍正那些兄弟，親弟弟十四王爺允禵被送去守皇陵，八王爺廉親王允禩放在身邊看管，十三王爺怡親王允祥沒日沒夜的加班，反倒是允禟最舒服。

  怎麼形容呢，允禟有些類似於

  ——小旋風柴進！

  只有這種逍遙紈絝，才能養得起全冠清這種人，也只有在這種地方，全冠清才能充分發揮十全秀才的才能。

  白蓮教在滿清的分舵，同樣注意到了全冠清，已經把他收入麾下。

  全冠清目前算是打三份工，能領到白蓮教、東廠、滿清三份工錢。

  我特麼恭喜你發財了啊！

  「全冠清這小子混得不錯，不愧是十全秀才，到哪都能穩住腳跟！」

  沈煉合上小冊子，出去溜達。

  此時已經是深夜。

  舞陽城的亂局，已經被少城主周白宇盡數壓了下去，老城主周逢春被薛狐悲打成重傷，命不久矣，周白宇必須儘快撐起家族，否則早晚會被吞併。

  周家祖傳絕學名為「冰鋒劍法」。

  名字雖然是劍法，周家人出門卻從不攜帶寶劍，而是隨身攜帶清水。

  與人對決的時候，催動真氣，凝水成冰，化冰為劍，功力每提升一層，劍鋒增長一尺，寒氣也會加重一分。

  周白宇天資不俗，年紀輕輕便能凝聚六尺寒冰，假以時日，必然能夠修行至巔峰境界，到了那個時候，隨心所欲凝聚寒冰，按照需求變化武器。

  最長可達一丈，最短僅有半尺。

  戰鬥的時候更是奇幻百變，忽而匕首貼身近戰，忽而長矛拉開距離，也能凝結出冰箭冰錐，當做暗器射出。

  某些極端情況，比如遭遇海難，還能凝結水汽製造衝浪板，或者配合陽剛心法蒸餾水，生存機率大大提升。

  周白宇做事頗有法度，待人接物彬彬有禮，是很不錯的世家子弟，沈煉出門閒逛的時候，他還在分派人馬。

  舞陽城被嚴重損壞，外圍機關被藥人大軍拆毀，族人損失慘重，若非沈煉轟殺那些藥人，還會有隱性損失。

  什麼叫做隱性損失？

  就是表面上看不到的損失。

  姬搖花製作的藥人，大部分都是江湖二流高手，很多都有背景，雖說坑害這些人的是魔姑，藥人永遠也不可能恢復正常，死亡對他們而言是解脫。

  話是這麼說，涉及到親朋好友、兄弟姐們，又有幾人能維持理智？

  找不到姬搖花，找不到周白宇麼？

  明明是藥人進攻舞陽城，周白宇才是受害者，但這種事情鬧起來，反倒會深受其害，這種事，講不得道理。

  沈煉轟殺白蓮教四位舵主，連帶著轟殺全部藥人，恩怨全都擔起來。

  那些人，或許敢暗搓搓找周白宇的麻煩，卻絕對不敢找沈煉的麻煩。

  因為沈煉從來不怕麻煩。

  沈煉只會把麻煩狠狠地踩碎！

  周白宇自然是明事理的，知道欠了沈煉極大的人情，看到沈煉，立刻把手中的事放下，主動迎了過來。

  「沈捕頭出來散步？」

  「夜晚無聊，出來走走。」

  說到此處，沈煉想到個典故。

  話說蘇軾被貶謫到黃州，有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覺，便去找張懷民。

  張懷民也睡不著，於是兩人一同出門賞月，看風吹竹影，千變萬化。

  可能就連蘇軾也沒想到，「懷民亦未寢」這五個字，在後世成了梗。

  張懷民：大半夜的過來敲門，若不是你有個宰相弟弟，我就恁死你！我這是睡不著麼？我這是被你喊起來！

  事實怎麼樣，已經無法考證。

  有人說蘇軾時常被貶，對此早就已經習慣，一邊研究美食，一邊等弟弟蘇轍撈自己，心態好的堪比老和尚。

  張懷民當時剛剛被貶謫，正是最苦悶的時候，蘇軾主動去安慰他。

  也有人說就是敲門喊起來的。

  事實究竟如何，其實並不重要。

  如果能讓後人一笑，緩解後人工作後的疲憊、沉鬱、勞累，蘇軾肯定不在乎當一次惡客，大半夜叫人起床。

  蘇軾有首詞怎麼說的來著？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蘇軾一生經歷無數起落，曾年少輕狂嬉笑怒罵，曾治理地方造福百姓，曾連連遭貶抑鬱哀嘆，也曾慚愧表示有些話確實是不合時宜，心性淬鍊的風輕雲淡不染塵埃，怎麼會在乎這些？

  就當是給後人留個樂子唄！

  有關蘇軾的故事難道少麼？

  有幾個是真，幾個是假？

  恐怕大半是假的！

  腦中想著蘇軾的故事，沈煉下意識契合其心境，殺氣煞氣快速散去，在周白宇感覺中，沈煉不再是殺伐果斷辣手追魂的神捕，而是和藹的大哥哥。

  「沈大哥在想什麼？」

  周白宇下意識問出這句話。

  說完之後看向沈煉，見沈煉沒有否認這個稱呼，心中不免有些興奮。

  「我在想蘇軾的典故。」

  沈煉把方才想的說了一遍。

  周白宇嘆道：「這倒是和咱們的情況頗為相似，沈大哥見慣殺戮，對此早就已經習慣，小弟初次經歷，心中不免有幾分惶恐，生怕做的不夠好。」

  「盡你所能去做就可以了，做得好就安心當城主，覺得太過疲憊，就做個逍遙的富家翁，也是不錯的事。」

  「沈大哥當年也是這般想法？」

  「我剛剛練武的時候，就想著如果能修成絕世武功，那就闖蕩江湖，練不成高深武功，就指望我大哥。」

  「沈盟主是什麼想法？」

  「我大哥爭強好勝，頗為霸道，我說兩句好聽的，就能把他唬住。」

  「如果唬不住呢？」

  「努力讀書，考科舉。」

  周白宇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沈煉如果想去考武舉，周白宇覺得非常正常，沈煉去考科舉，周白宇真的很難想像，大狗熊該怎麼寫文章。

  「周老弟，我教你個江湖經驗，那就是當你心裡胡思亂想的時候，儘量控制住表情，最好能控制住嘴巴。」

  「我……我都說出來……呃！」

  周白宇被沈煉抓住衣領，一把甩飛出舞陽城：「那裡的機關看似完好，實則早已朽壞，記得把機關修好。」

  「嗯……嗯……嗯……」

  周白宇很想回答沈煉，但他實在是做不到，沈煉下手不是很重，就是開玩笑的甩飛，不巧的是，周白宇落下的時候掛住樹枝，腦袋旋轉到了下方。

  沈煉不是故意的！

  張懷民可以為沈煉作證！

  在北城停留兩天，把周圍的白蓮教勢力盡數肅清，沈煉動身去關中。

  一路無事，暢通無阻。

  沈煉覺得非常高興。

  沿途的武林門派也覺得很高興。

  剛剛放學的上官雪兒更加高興。

  「師父，您怎麼來了？」

  「看看我的寶貝徒弟，順便帶你去天山玩玩，你這鬼丫頭，安安心心讀書是不可能的，還是實戰訓練吧！」

  上官雪兒聞言嘟起了嘴：「早就應該實戰訓練，我讀書有什麼用？」

  沈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當然是為了維護我的臉面，來，我給你講個有關桃花島的故事，知道桃花島麼？

  你二師娘的武功就來自桃花島。

  百多年前的黃蓉女俠，便是桃花島主黃藥師的女兒，黃藥師學究天人，天文地理儒道墨法，沒有他不會的。

  他的徒弟卻頗為不成器。

  尤其是陳玄風、梅超風，他們兩人沉迷於早戀，荒廢了自身學業，手中拿著絕世秘籍，卻練成了邪門歪道。

  梅超風最嚴重，基礎知識太差，對道藏毫無了解，修行九陰真經，不僅不得其法，還把自己練的下肢癱瘓。

  如果你的學識不夠豐富，就算把絕世秘籍擺在眼前，也只能幹瞪眼。

  如果胡亂理解、胡亂修行，輕則下肢癱瘓、動彈不得，重則經脈寸斷、七竅流血，死的可以說是無比悽慘。

  為師丟不起這個臉！」

  沈煉板著臉看向上官雪兒。

  上官雪兒撒嬌道：「師父，你不擔心我的安全，反而擔心臉面，徒兒覺得好傷心啊，我的心好疼好疼啊！」

  「你的安全，就是我的臉面。」

  「嗯？」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混江湖爭的就是臉面，你是我徒弟，按照師徒孝道，難道不該孝順師父麼？」

  「師父的麵皮，就算倚天屠龍龍魂鳳血也砍不破，更不可能丟，不過師父說得很對，徒兒確實該孝順您。」

  「這就對了。」

  沈煉還未得意三秒，就被上官雪兒氣的想吐血，心說師父教我們，大概也是這種感覺，真是天道好輪迴。

  「師父，徒兒很想孝順您，很想給您老人家長臉，很想給您爭面子。

  只不過徒兒本事低微，爭不過那些絕世天才，懇請師父賜下十套八套絕世武功，三五十斤天材地寶，再來一籮筐神兵利器，徒兒必然努力練武。

  武功秘籍不用太好，就按照如來神掌的標準，天材地寶咱們吃點平常的千年人參、萬年靈芝，人形何首烏。

  神兵利器那就更加隨意了，倚天屠龍龍魂鳳血血河紅袖不應挽留，這些神兵全都可以，徒兒沒那麼挑剔。」

  上官雪兒：(*^▽^*)

  沈煉：(｀ω)

  「神兵利器沒有，竹筍炒肉你要不要來十份？我現在就給你做！」

  「師父，不用了吧……」

  「古語有云，小樹不扶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你這鬼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為師要好好的教訓你！」

  「師父，饒命啊！」

  「為師給你個完整的童年！」

  房間裡，上官雪兒鬼哭神嚎。

  房間外，白展堂等人兩股顫顫，尤其是郭芙蓉和呂秀才，擔心沈煉教訓完上官雪兒，就會把他們吊起來抽。

  或許是命中注定。

  郭芙蓉和呂秀才相戀。

  郭芙蓉曾經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嫁人，就算要嫁人，也要嫁給江湖大俠、蓋世英雄，而不是酸秀才。

  她原本最討厭酸秀才。

  如今緣分來了，早已沉溺其中。

  郭芙蓉當然知道，他們的事情肯定瞞不過沈煉，更瞞不過郭不敬。

  就算能暫時隱瞞又如何？

  難道一輩子都遮遮掩掩麼？

  或早或晚，都是要揭開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