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一間略顯老舊卻格外溫馨的臥室里,今天剛滿四歲的徐力,正在轉動著雷歐奧特曼的玩偶手臂,小嘴兒歡快的唱著《世上只有媽媽好》。
臥室門口站著一對年輕男女,男人約莫30左右,一米八的大高個兒,穿著黑色西裝,臉龐成熟穩重,看著男孩兒自顧自玩耍,眼裡有著揮抹不去的自責與懊悔。
身邊的女人約莫25-6歲,穿著合體淡藍色長裙,一頭時下流行的酒紅色燙染大波浪,臉蛋精緻畫了淡妝,看著一邊把玩玩具,一邊唱歌的小男孩,眼中帶著關心,以及一絲絲夾雜的興奮。
「阿力~這位是你李阿姨,今後讓她當你媽媽好不好?」
男人走到男孩面前蹲下,拿過孩子手裡把玩的奧特曼玩具,指向門口站著的女人:「和李阿姨打一聲招呼好不好?」
胖乎乎的小男孩兒,扭頭看向門口,對自己微笑點頭的女人,有些怯怯的叫了一聲:「阿姨好~」
「哎~~~你好呀阿力。」
見男孩兒沒有排斥自己,女人開心的上前蹲下,抱起趁手的男孩兒:「阿姨帶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好!」
一聽能吃肯德基,小傢伙開心的連連點頭,任由女人抱著自己走出臥室,男人看著他們出去,長長呼了口氣,一抬頭卻看見床頭柜上,一年前妻子和孩子一起拍的合照。
眼眶登時有些發酸,伸手用拇指摩挲著照片中,妻子那張明媚的笑臉:「我會照顧好咱們的孩子!」
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收拾好心情,起身來到客廳,對抱著徐力的女人點點頭:「咱們走吧。」
「好!」
女人對他溫柔的笑了笑,抱著徐力往外走,徐力摟著女人的脖子,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想著些什麼。
爸爸說媽媽已經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要讓自己學會堅強,可為什麼現在又帶了一個阿姨回來,還要讓自己叫她媽媽呢?
小小的腦瓜,想不清這裡面的緣由,索性也就不想了,這個阿姨真不錯,還給自己買好吃的漢堡炸雞呢!
這天的小男孩,是母親走後三個月里,最開心的一天,爸爸和阿姨帶他吃肯德基,看電影,騎旋轉木馬,還去動物園看大老虎呢。
晚上在一家餐館裡,爸爸和阿姨輕輕的拍著手,給他唱著生日快樂歌,奶油蛋糕真好吃!
玩了一天的小男孩兒,回家洗過澡,便自顧自爬上床睡覺,夢裡他看見了媽媽,正站在一棵大樹下,慈愛的對自己點頭微笑,隨後不理會他的哭喊,擺擺手逐漸走向遠方。
「媽媽~媽媽~嗚嗚嗚~媽媽~~~」
追不上媽媽的小男孩兒,最終從夢裡醒來,坐起身子小聲啜泣著,眼淚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
臥室里靜悄悄的還很黑暗,他打開床頭燈後,屋子裡有了亮光,才驅散一些來自對黑暗的恐懼,拿過床頭柜上的相框。
小胖手在相框上擦來擦去,看著媽媽那張親切的臉龐,小嘴兒嘟囔著:「媽媽~我好想你呀!」
照片中母親那好看的笑臉,仿佛正對自己微笑,給自己加油打氣,他抽抽噎噎的輕聲哼唱起來: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
昏暗的臥室里,一遍又一遍想起男孩的歌聲,最終歸於安靜,隱隱能傳出一些均勻的呼吸聲......
第二天一早,當男人換好衣服,吃完早餐推開孩子的臥室,男孩兒縮在被窩裡正在熟睡,他蹲在床前打算給孩子掖好被角。
手指卻觸碰到堅硬的物體,有些好奇的將被角掀開,就見孩子正摟著妻子的相框,緊緊貼在胸前,這一刻他的心臟,像被人一把揪住,一抽一抽的疼。
小心將相框取出放到床頭櫃,點了下孩子那小小的鼻頭,給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出了臥室。
看了眼正在收拾餐桌的女人:「艷紅~我這次得出去半個月,阿力那邊你多上點心,這孩子晚上說不定會驚夜。」
「嗯~放心吧,以後阿力也是我的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李艷紅上前幫他整理衣領,將他送到樓下上了計程車離去,這才哼著輕快小調,回了家中關上門,將收拾好的碗筷清洗乾淨。
臥室客廳全都仔細打掃一遍,確認沒什麼活計,這才坐在客廳沙發,打開超大的彩電,看起時下流行的還珠格格。
「阿姨~我餓!」
睡醒的小男孩兒,穿著單薄內衣,站在客廳拐角,期期艾艾的看向正追劇的李艷紅,後者趕忙起身將他抱回房間,給他穿好衣服。
幫他仔細刷牙洗臉,抹上香香的大寶雪花膏,這才帶他來到客廳落座,去廚房將牛奶和早起買來的肉包熱一下,給小傢伙端了過去。
摸了下他圓溜溜的腦瓜:「快吃吧。」
「嗯~」
小傢伙胃口很大,四歲的他吃了一個半肉包,滿滿一大杯牛奶,這才用紙巾抹了下小嘴,坐在李艷紅身邊,和她一起看電視。
「紫薇~你聽我...」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電視裡兩個好看的叔叔阿姨在吵架,小傢伙不解的看向李艷紅:「阿姨~為什麼電視裡的阿姨要這樣啊,叔叔想解釋都沒機會呢。」
李艷紅好笑的捏他胖臉:「因為這就是生氣的女人呀。」
「我媽媽才不會這樣呢!我媽媽可好了~」
小男孩不由撇撇嘴,覺得沒什麼意思,就跳下沙發回了臥室玩自己的玩具,都是媽媽給他買的呢!
李艷紅抿抿嘴看著小傢伙離開的背影,輕笑著搖搖頭:「慢慢來吧!」
才四歲的小傢伙懂個啥?
她從茶几拿來一罐牛肉乾,打開取出一塊,窩在沙發里,一點點的撕下往嘴裡送,這種不用為錢發愁的日子,現如今她也過上了!
接下來就是為那個男人生一個兒子,只有這樣她才會有安全感!
......
「呼~~~憋死我了。」
半夜李艷紅突然起床,夾起雙腿撅著屁股去了衛生間小解,好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沖了馬桶正要回臥室,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輕微的啜泣聲。
她一時間有些害怕,晚上將近九點,她剛看了一部鬼片,該不會是有真的吧?
就在她站在衛生間門口,內心暗自糾結該不該去看看的時候,臥室里傳來抽抽噎噎的歌聲,李艷紅聽完前面兩句後,心裡很不是滋味。
輕輕打開房門走了進去,借著床頭燈昏黃的光線,就見小傢伙正抱著相框,一邊擦眼淚一邊輕聲哼唱著《世上只有媽媽好》。
「想媽媽了?」
李艷紅爬上床,鑽進被子將小傢伙摟入懷裡:「阿力~和阿姨說說,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呀?」
「吸~吸~我媽媽可好了!」
小傢伙將相框舉到半空,胖乎乎的手指指著相片裡的女人:「阿姨你看,她就是我媽媽,每天都會抱著我睡覺,還會給我唱歌講故事呢。」
看著照片裡的逝者,李艷紅暗自嘆了口氣,輕輕摸著他的小腦瓜:「那以後阿姨每晚陪你睡好不好?」
「嗯!」
小傢伙開心極了,就這麼抱著李艷紅的脖子,小臉貼著她宣軟前胸,很快打起小呼嚕,李艷紅輕輕的將相框放到床頭櫃,摟著小傢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慢慢的也睡了過去。
......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等男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後,驚奇的發現兒子和艷紅,居然相處的很不錯,兩人有說有笑的窩在沙發里看電視。
「爸爸~你回來啦!」
小傢伙開心上前抱住父親大腿,仰起小胖臉看向男人:「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呀?」
「喏~泰迪奧特曼!噹噹當~」
男人從公文包里,取出回來時在路邊小商店裡,花十塊錢買的奧特曼玩具,小傢伙開心的接過玩具盒子,一蹦一跳的回了臥室。
李艷紅上前幫他脫去外套圍巾,將公文包放到一旁:「先去泡澡去乏,我給你熱菜。」
「好~」
這一晚兩人纏綿了許久許久,當李艷紅打算起床,去看看小傢伙時,男人總會將她摟住:「他睡著了,我剛剛去看過了。」
「大貴~咱們什麼時候把證扯一下吧。」
她的話讓徐海貴愣了半晌:「再等等吧,最起碼阿娟那裡~」
「行吧。」
兩人都不再說話,很快便相擁著進入夢鄉......
接下來的一年裡,是小男孩兒最開心的一年,雖然爸爸需要經常出差,可家裡有阿姨陪著自己,經常帶他出去玩兒買玩具和好吃的,晚上還給自己講故事呢。
直到有一天上午,爸爸和阿姨穿的很漂亮,帶他去了一個地方,他坐在椅子上喝哇哈哈,爸爸帶著阿姨走進一間很大的屋子。
兩人手裡拿著紅本本,腦袋靠在一起笑的很開心,還有一個叔叔在給他們拍照呢。
因為阿姨懷了小寶寶,如果不和爸爸結婚的話,那小寶寶就不能上戶口,這些他不是很懂,但爸爸和阿姨結婚,不知道為啥,他心裡有些難過。
因為他聽幼兒園小朋友們說,爸爸媽媽結婚後才有了他們,而且只能結一次婚!
可爸爸和媽媽結過婚,還有了自己,為什麼還要和阿姨結婚呢?
媽媽知道了會不會傷心呀?
他拿著哇哈哈AD鈣奶,小口小口吸溜著,一雙胖腳不時甩動兩下,很快被爸爸牽著手帶回家裡,一進屋就看見一些不認識的叔叔,在幫他們收拾東西。
小傢伙趕緊跑回臥室,將自己和媽媽的照片,從紙箱裡翻出來,就這麼抱在懷裡,目視這些不認識的叔叔,將一個個箱子搬走。
男人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腦瓜:「爸爸買了新房子,今天爸爸和你李阿姨結婚,咱們一家正好搬去新房子,這邊的房子,爸爸給你留著,等你以後長大了,可以裝修一下當秘密基地,或者平時來看看。」
男孩兒沒說話,只是任由父親牽著小胖手,鑽進一輛新車后座,捧著相框腦袋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陌生的街景和行人,直到他下車後,看向眼前的高層公寓大樓。
晚上他躺在新床上,等阿姨過來給自己講故事,等來等去卻只等到了父親進來,蹲在床邊摸著自己的腦瓜:「你李阿姨懷孕了,需要好好休息,以後你一個人睡好不好?」
小傢伙和父親對視許久,默默的拿過床頭柜上的相冊,抱在胸前轉過身子,背對父親閉上雙眼:「嗯~」
男人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暗自嘆口氣,起身關了床頭櫃的檯燈,輕手輕腳的將臥室門關上,回了臥室卻見李艷紅有些不滿:「他好不容易才接納我。」
「可是你現在懷了孩子,阿力睡覺有些蠻,萬一踢到你肚子算誰的?」
兩人相視沉默好一會兒,最終關了檯燈睡覺,而他們斜對面的房間裡,小傢伙這次沒有哭,而是緊緊摟著相框,輕聲唱著:
「世上只有媽媽好~」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離開媽媽的懷抱~」
「幸福哪裡找。」
窗外明亮的月光,順著玻璃透入房間,灑在床邊往東一些的地板上,清冷中帶著絲絲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