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三度輪迴

  第447章 三度輪迴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感覺得到,這裡殘留了一些我女兒的東西,我要將它取走。」

  險些經歷了厲鬼復甦的事件後,孟婆對於詭異的力量掌握好像更強了。

  吳家老宅明顯有問題。

  先前所謂的『鬼禍』並非真正的厲鬼復甦,而只是因為孟婆差點兒出事,導致此地形成的詭異平衡被打破,一些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記憶片段在厲鬼力量下被截留在人間,又因差陽錯的被孟婆的煞氣激活,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金縣人口口聲聲此地二十多年沒有發生鬼禍——實際的真相是當地已經爆發了恐怖的鬼災,使得吳家成為了一個養鬼之地。

  有了吳家的存在,反倒壓制了縣內厲鬼復甦的概率。

  也就是說,金縣並非是真的完全沒有鬼禍發生。

  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裡,金縣有人死亡後,定會有厲鬼復甦的事件。

  但厲鬼復甦之時,還沒來得及殺人晉階,普遍等階都不高,還未造成大規模的鬼禍,便受到縣內吳家這個大鬼窩的壓制,最終不成氣候。

  這樣特殊的情況下,百姓不明就裡,便將此地發成樂土,竟認為此地從來沒有發生過鬼禍。

  此時孟婆的話一說出口,趙福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依她看來,吳家的鬼案離奇,形成了平衡——這也就意味著吳家之中定然有兩個以上的鬼案發生。

  在沒有萬全準備的情況下,打破平衡是一種危險至極的事。

  況且平衡打破以後,以往受到壓制的厲鬼會即刻復甦,興許會造成動亂。

  趙福生一開始也想到了這一個可能,所以她原本打算不沾染金縣的事,儘量不打破金縣的平衡。

  她只準備完成對常五嫂的承諾,來吳家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將常家的兩個女兒救回。

  可到了吳家,發現了鬼禍的端倪,趙福生就心知這一趟事情無法善了。

  吳家的府邸外,竟然圍著一圈紅鞋印。

  雖說當年封門村的紅鞋鬼案是因吳老財而起,可鬼不是人,不會報仇雪恨。

  鬼只會遵循法則行事——沒有因果報應。

  四十多年前,紅鞋厲鬼在復甦的剎那離開了黃崗村吳老財家,就意味著這個造下孽債的吳家人逃出了鬼物的制裁。

  但是吳家在搬離黃崗村,入住金縣後,他們的府外竟然同樣出現了紅鞋腳印。

  這就不尋常了。

  而且吳家的前身是孫府,這裡竟然截留了一串沈藝殊當年的生平。

  如此一來,紅鞋案就變得複雜。

  金縣的情況也不能等閒視之。

  孟婆此時的情況特殊,她失去了心臟,本該是個死人;可偏偏因為當年那一封帶血的家書,又為她續了命,令她存活至今。

  她現在找到了女兒的影蹤,想要進吳家一趟。

  進還是不進?

  武少春、劉義真等人也明白了緣由,看向趙福生,等她的決定。

  「大人——」孟婆看到了趙福生的糾結與猶豫,她突然嘆了口氣,眼神暗淡了下去:「算了,等了幾十年,也不差這一時片刻,不如我們將來時機成熟——」

  她終究不忍心讓趙福生為難。

  孟婆一生飄零,加入鎮魔司的這小半年時間,是她後半生中最踏實的事。

  有了目標與盼頭,她相信趙福生會幫助她找到真相,也喜歡鎮魔司內的人。

  「我、我們晚些時候——」

  孟婆話沒說完,趙福生已經有了決定:「不用等將來,也沒有什麼成熟的時機。」

  她果斷道:「此時機會就擺在眼前,有什麼好等的?」

  孟婆愣了一愣,倏地抬頭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趙福生笑著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范必死、張傳世等怔怔的看她,幾人是最早跟著趙福生的人,對她的性情也有一定的了解。

  在性命攸關的事情上,她向來謹慎仔細,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不大符合她以往性格。

  可是隨即幾人又想到了她當初火燒紙人張,將張氏這個禍害了萬安縣多年的紙人鋪子付之一炬。

  在某種特殊情況下,她也可以很衝動行事。

  「干咱們這一行的,都說不好能活到幾時,等了又等,還要等到幾時?」趙福生的話令得孟婆的眼眶濕潤。

  她已經是個活死人了,照理來說不該再流淚,但此時孟婆卻覺得眼眶酸澀,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欣慰,還有一種被人理解後的舒暢之感。

  「是啊,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喃喃的道,眼淚流了出來:「可是大人,吳家有鬼,平衡打破,可能會禍及縣裡——」「我看吳家的鬼禍很有可能源自人禍。這個禍害今日不除,將來總釀成大事。」

  趙福生之前糾結,一旦下了決心就很果決:「咱們此時都在金縣,有這麼多馭鬼者,如果還不能解決金縣的問題,將來禍患爆發,還有誰能解決?」

  眾人俱都點了點頭。

  趙福生道:「我們人手充足,分為三路行動。」她將抱著蒯滿周的手一松:「滿周開路,大同,你跟姜英、立方三人,再帶上厲東平,先將錢忠英、常三兩兄弟幾人送回府衙之中,並通知金縣府衙的差役,令他們召派用得上的人手,立即敲鑼打鼓,勒令縣府百姓在半個時辰之內緊閉門戶,不要外出。」

  據趙福生處理鬼禍的經驗,一般的鬼案死傷人數最多的時候就是在厲鬼復甦的初期。

  這個時候普通人一見鬼後便駭得魂飛魄散,驚慌失措之下反倒更易被厲鬼法則標記,繼而死於鬼禍。

  「如果家中有紅白喜事則暫停。」趙福生說完,又看向武少春:「這一趟我們分頭行動。吳家的事情一解決,金縣的鬼禍會相繼復甦,在我們沒出來之前,縣裡的情況你替我看住。」

  武少春已經猜到了這樣的結果。

  萬安縣鎮魔司內,除了蒯滿周、孟婆之外,馭鬼的人只有他一個。

  事關沈藝殊,孟婆不可能不進吳府,蒯滿周實力雖強,但年紀小,不適合處理這樣的情況,這個時候鎮守金縣他最適合。

  武少春點了點頭,說道:「大人放心就是,我保證不讓金縣亂套。」

  張傳世一連看了他好幾眼。

  當日狗頭村鬼禍時,張傳世也參與其中,那時的武少春還有些天真,提起『鬼禍』既害怕又怨恨。

  哪知加入鎮魔司半年多的時間,他已經成長到了這樣的地步。

  他馭使了厲鬼,已經變成了可以獨擋一面的人物。

  再說起參辦鬼案時,竟很是自信了。

  「好。」趙福生點了點頭。

  噁心鬼一案發生後,證明了武少春的實力,趙福生並不懷疑他的承諾。

  ……

  事情交待完後,蒯滿周召喚出黃泉。

  承載著無數屍骨的泉水一現,隨即將腳印淹沒。

  蒯良村的厲鬼化為一朵朵詭異的紅花,開在黃泉之畔。

  那拉車的兩匹馬感應到厲鬼的氣息,受到驚嚇,竟自行掙脫了馬鞍退逃。

  泉水所到之處,將被遺留在原地的車廂淹沒。

  怨氣分解了車體,車廂化為一塊一塊的殘木飄在水中。

  厲鬼開道,強行打破了吳府厲鬼法則的平衡。

  丁大同等人本該順著河畔離去,但黃泉內鬼氣森然,怨氣很足,馭鬼者行走其中都容易被鬼泉影響,更別提常三、常四及錢忠英這樣的普通人了。

  就在這時,本來雙手揣在袖口裡的張傳世突然嘆了口氣:「大人,乾脆我送他們一程算了。」

  他本來膽小怕死,遇事能躲則躲。

  可是武少春的變化則令他受到了刺激,此時也不甘願總躲於人後。

  「我還有船,這趟水路,沒有我送,他們走不了的。」

  趙福生深深看了張傳世一眼,隨即點頭應了一聲:「好。」

  張傳世自己主動攬活,見趙福生一答應,又有點後悔,嘴裡抱怨連連:「我真是勞碌命,沒有一刻清閒的。」

  說話的功夫間,他伸手一召,兩柄船槳出現在他掌中。

  張傳世輕輕持槳一划,那泉水頓時打了個漩,浮在水裡的殘板緩緩往他飄來,在他力量影響下,拼組成一個怪異的船體,漂在水中。

  張傳世跳上這特殊的『船』,因有鬼印加持,他一入船便覺得得心應手,自信十足。

  他舉著雙槳,喊丁大同:「小丁,還不上船。」

  丁大同也不是第一回坐張傳世掌的『船』了。

  他正愁要如何離開,這會兒張傳世願意幫忙,這個麻煩也省了。

  丁大同幾人大喜,紛紛上船:「那可多謝張師傅相送了。」

  「謝倒不用,後續得付錢的。」張傳世嘴硬道。

  「好說、好說——」丁大同幾人應道。

  接著錢忠英、常三、常四及厲東平也紛紛上船,幾人相繼離去。

  武少春也化為青煙消失於原處。

  等幾人離開後,趙福生看了身邊的人一眼——留在她身側的,還有范氏兄弟、孟婆、劉義真、蒯滿周及陳多子。

  「我們等半個時辰,稍後縣內鑼鼓響起,我們就進吳府。」

  孟婆已經等了多年,不差這一時半刻,聞言強忍內心激動,應了一聲。

  幾人安靜在原地守了約半刻鐘左右,縣中遠遠傳來敲鑼打鼓聲,伴隨著差役的吆喝:金縣將有貴人入縣,縣內百姓將閉戶一個時辰——這是為了避免城中百姓聽聞鬼禍感到恐慌,臨時想出來的藉口。

  伴隨著鼓聲響起的,還有百姓的埋怨。

  趙福生估摸著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一到,看向孟婆:「我們進吳家。」

  孟婆強忍激動,點了點頭。

  隨著丁大同等人的離去,黃泉、鬼花被蒯滿周收回,吳家重新陷入新的平衡。

  青綠色中夾雜著紅霞的霧氣再度出現,被孟婆以血月融解的吳家門、牆恢復如初。

  幾人站在大門前,再度看向這院門時,眼神中帶著複雜之感。

  趙福生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敲響了吳家的院門。

  「誰?」

  那門內的老者嘶啞的嗓音再度響起。

  已經經歷過兩回相似情景的眾人俱都神色如常,緊緊的盯著門框處。

  趙福生道:「我來賣女兒的。」

  她的話音一落,門內有了動靜,老頭兒將門打開。

  老頭兒的目光落到了孟婆身上,這一回趙福生沒有給他說話並激怒孟婆的機會,主動開口:「我來賣女兒的。」

  她提著蒯滿周,老頭兒欲說出口的話一下被堵住,目光落到了趙福生的身上,嘴唇動了動:「你這閨女年歲有些小啊。」

  老頭兒拉扯著衣裳,皺著眉頭:「這歲數不適合——」

  說完,他正想關門,趙福生卻伸手將門頂住,笑著問道:「大爺,你貴姓啊?」

  「我——」那老頭兒聽聞這話,怔了一怔,還沒來得及張口,趙福生又道:「是不是姓周?」

  她說道:「我知道金縣有個姓周的差役,他有個兄弟在吳家當值守門,說的是你嗎?」

  趙福生說完這話,所有人都愣住了。

  范必死目光閃了閃,與劉義真相互對看了一眼,兩人眼中露出震驚、複雜又迷茫的神色。

  陳多子也微微張嘴,好半晌後反應過來:「周大柱的叔父?」

  那老頭兒也怔了一下,接著點頭:「我的大哥確實是在府衙當差,你竟然知道這個事兒,你們還知道大柱,看樣子是熟人了——」他皺了下眉頭:「那就難辦了。」

  從這周老頭兒短短几句話,趙福生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屬實了。

  吳府的情況詭異,大門損毀兩次卻都恢復如初,開門的是個身材消瘦的老頭兒,她第一次見時,隱約覺得這老頭兒有些面熟——似是像她在衙門裡見過的周大柱。

  一個大膽的想法便湧現在她腦海中:莫非吳家輪迴重置,此時出現在她眼前的,並不是多年後的金縣吳府,與她交談的也並不是什麼當代吳家守門人,而是二十多年前的吳家——剛搬來金縣不久後的吳家人?

  這個念頭一起,趙福生馬上就心中活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