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沅冷冷看著呂真,紅唇輕啟:「到底是為什麼?」
呂真嘆了口氣,搖頭道:「讓開,你擋不住我。」
呂沅沒有反駁,再次重複:「究竟是為了什麼?」
呂真伸手向後一指:「你是指王並的事情嗎?」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最近兩天我就感覺你的狀態不太對,你向我打聽王並的情報,我也沒放在心上,當你是好奇,可是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程度?」
「你從來沒離開過村子,這次是第一回離開村子,我不認為你和王並有什麼恩怨,僅僅為了一個王並,絕不是你不顧家族規矩,跑來這裡的原因。」
呂沅隨之向那邊看了一眼,清冷的目光又移回那張她熟悉的臉龐上,此時卻感覺是如此的陌生,讓她的神色出現了片刻的恍惚。
「做事未必需要原因,想做就做了,為什麼一定要追究什麼原因?」呂真的雙眼平和,輕鬆自然,好像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呂沅移開目光,輕嘆一聲:「不管你為了什麼,都不可能脫離家族的掌控,現在你又得罪了王家,不管裡面的王並是生是死,王家都不會放過你,你只有回家族才有一線生機,太爺最注重呂家血脈,不會放棄你不管。」
呂真平靜說道:「既然已經出來了,為什麼要回去?」
「你還不明白嗎?你逃不掉的!」呂沅的呼吸有些急促,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少見的出現了焦急的神色。
「呂真,你逃不掉的!那麼多年來,就算試圖逃出村子的呂姓族人,誰能完全脫離家族的掌控?你不是說過你只想安靜地煉炁,要看那更上方的風景嗎?回了村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好嗎?」
呂真一直注視著呂沅,直到呂沅說完,他才搖了搖頭,聲音略帶滄桑,卻能讓任何人都感受到其中的堅定:「呂家就是一個巨大的機器,機器運轉的唯一目的就是家族興盛,為了這個目的,我們誰都是家族的一顆螺絲釘,如此安穩,卻不得自由,不是我所求的東西。」
呂沅咬牙道:「就算你想離開家族,為什麼要選在這個特殊的時間?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儘量不引起家族敵意的離開。」
「你知道,以往也有人離開家族,最後都是在家族明里暗裡的打壓下銷聲匿跡,或者不得已回歸家族,或者死在哪裡無人過問,可是你現在所做的比他們要嚴重百倍,家族不會輕易放過你。」
「我已經等待了近二十年了,不想再等了。」呂真仰頭吐出一口氣,站立的身形更加輕鬆,「你不會明白的,劇情已經開始了,我熟悉的一切已經開始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我不會讓你離開。」呂沅表情嚴肅,一腳前踏,已經做好戰鬥的準備。
呂真不以為意:「你倒是成長了不少,不是見人就向上沖,反而選擇拖延時間,可是你擋不住我。」
呂沅認真說道:「我知道他們都小瞧了你,但是這次也不是我一個人來,只要拖住你一點時間,他們就會趕來……」
呂真想了想,依舊說道:「沒人留得住我,至少在這裡是這樣。」
他嘴裡說著令人笑掉大牙的笑話,雙眼卻沒有一點波瀾,透出一股令人不得不信服的真誠,好像事實就是如他所說的這般,在這裡十多個呂家年輕一輩的精銳都不能留住他。
以往呂真始終沉默寡言,無論做任何事都要比他人多一種認真,卻從來沒有有這一次說過那麼多,且又那麼自信的話語。
看著那雙散發著難言光彩的雙眼,呂沅此時才恍然意識到呂真也不過是個未滿二十的青年罷了。
只是別人在肆意散發年輕的光彩之時,呂真卻用自己的沉默與老氣橫秋掩蓋住了自己的年紀,幾乎讓所有人都忽視了那麼一個沉默的透明人在做些什麼。
腦中閃過諸多念頭,呂沅呆了呆,才說道:「你很少說那麼多話,很少有那麼輕鬆的時候,我……但是很抱歉,不能……」
呂真忽然打斷他的話:「這種時候怎麼能分神?」
說到最後的「神」字,呂真的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閃向呂沅右側的死角。他的速度極快,毫無徵兆地一動,身形幾乎成了一個幻影。
慢了一瞬,呂沅抬起的腳向下一跺,體內蠢蠢欲動的炁瞬間爆發,沿著跺下的右腳一瀉而出。
呂家如意勁!
呂家最令人忌憚的除了先天的明魂術,就是這家傳的後天如意勁。
事實上,作為呂家最為重視的先天異能,明魂術的珍貴之處在於它的輔助作用,能任意窺探、提取他人記憶,玩弄他人的意識,但是在直接的戰鬥之中,如意勁仍然是呂家不可或缺的秘法,甚至比明魂術的直接作用還要大。
其不止能借地面之類的介質傳播,速度快得令人無法反應,而且能順人心意,從對手的任一合適角度出現,攻擊敵人,一旦從介質中出現之時幾乎就是敵手中招之時,令人難以招架。
不止如此,如意勁也是一門非常陰狠的秘法,可穿透皮肉,專傷人柔軟的內臟與經脈,對人體的傷害極大。
面對這種呂家仗之名震異人界,成為少有人敢招惹的四大家族之一的秘法,應對方法不過就是憑護體功法硬抗,如天師府的金光咒,只要練到金光內斂的程度,就能防禦如意勁對臟腑的傷害。
除此之外,就是躲避一途。
但以如意勁的速度,這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需要考慮與運用功法之人的距離、反應等因素,甚至要觀察其人的細微反應,在如意勁未發動之前,就要做出反應。
人體內的神經傳播需要時間,從人的意識下出命令,到動作發出需要一個短暫的反應時間,如果有人能在他人做出動作之前就已經心知肚明,自然能夠占到先機。
腦中已經模擬過無數遍,即使在呂家也沒有幾人能夠比呂真更懂得怎麼應對如意勁!
幾乎在呂沅的腳與地面撞擊的聲音傳出之時,一股藍色之炁就已經從呂真身後的地面冒出,聲勢驚人地撞向呂真的後背,卻擊在了空處。
距離與呂沅的反應都在呂真的計算之中,他此時已閃到呂真右側的視野死角,一掌按向呂沅的肩膀。
如此近距離之下,如意勁不能再用,只能近身搏鬥,纏住對方。
呂沅眼神堅定,一手向前接向呂真的拳頭,一手後縮,蓄勢待發。
她的反應保守,也是最正確的方法,因為她不需要戰勝呂真,只要稍微再拖些時間,自然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這種場景之下,焦急的應該是呂真。
只是當她探出去的手遲遲沒有接觸到呂真的手掌之時,呂沅的心裡閃過一絲不妙。
快!
太快!
不知什麼時候,呂真鬼魅一般閃到了呂沅另一側,而那一掌完全是個虛招。
是單純的速度,還是某種異能……意識到呂真的意圖,呂沅恍然轉身,正對上那一雙平和的雙眼,就算在戰鬥之中,也沒有泛起一絲漣漪,只有認真與真誠。
這才是真正的呂真吧……
憑她呂沅,在年輕一輩也不是簡單人物,在呂真面前只跺了一腳,出了一隻手……
他應付明魂術的手段如此熟練,應該已經準備了很多年了吧?
腦子裡出現這個念頭時,不知為什麼,呂沅絲毫也沒有為自己的失敗感到難過,反而莫名其妙地感到有點高興。
呂真的拳頭在呂沅的雙眼之中迅速擴大,最終化為一根手指,彈在呂沅的眉心。
呂沅腦袋後仰,重重撞在身後粗糙的牆上,雙眼失神地看著呂真走出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