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不過一個交易罷了。Google搜索閱讀」許新以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你已經拿出了你的誠意,如果門長沒有發生意外,那麼我們也該履行答應你的事。」
「而且,和你一樣,我也只告訴你方法,至於你自己能不能做到,就要看你自己了。」
說到這裡,他把自己的赤足從石頭上放下,忽然問道:「你知道什麼是『觀』嗎?」
呂真在許新的另一側盤膝坐下:「何種『觀』?」
「內觀之道,靜神定心,亂想不起,邪妄不侵,周身及物,閉目思尋,表里虛寂,神道微深,外觀萬境,內察一心,瞭然明靜,靜亂俱息,念念相系,深根寧極。」許新緩緩說道,「所有內修法門,總結起來,就一個字,看或者觀。」
他指向自己的雙眼:「看法不同會導致結果出現本質性的詫異。」
「而諸多門派的不同,歸根結底,就是看法,或者觀法的不同,不能認為它們表面上都是一個看而將他們混為一談,也不能認為他們詫異過大,而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內觀……」呂真沉思道,「應該如何進行內觀的修煉?」
「你有思維,而我也有思維,生兒為人,則都有思維能力。」許新指向自己的腦袋,「思維這東西,既強大,又弱小。」
「人的意識中一旦產生思維,如果你想壓制它,它就無比的強大,你可以試一試,你越是想斬斷你心中的某種思維,反而會使這種思維更加強大,如同雜草一樣在你的腦子裡迅速紮根。」
「但你只要能看見它,什麼都不做,就是看它,面對它,它自己就會慢慢消退。」
「這就叫做『觀』……就像水面,你想要去擺弄它,它就會被你弄得波濤洶湧。」
「可是當你的意識就高坐在靈台上時,觀它,看它,任它浪來浪去,都別回應它,它最終便會因對你無可奈何而回歸於平靜。」
「觀它……看它……」呂真對於許新所說的「內觀」並不陌生。
不以明魂術刻意壓制自身的情緒之後,在應對自身情緒的反噬時,他就如同許新所描述的一樣,清明的意識高居靈台,仍由欲望之海肆虐。
他所對抗的是七情六慾,而許新所說的的「觀」則是壓制思維,驅除雜念,以得自在的內修之法。
兩者實際上殊途同歸。
呂真自身在這方面已經摸索了很長的一段路途。
許新繼續說道:「這時的你就是自在,以無為面對紛擾的妄念而終獲自在。」
「自在無為的你絕不是朽木一般,自在無為的你,即使不用去壓制,就那麼簡單地坐下修煉,那些雜念也無法再對你行成干擾。」
盤坐的唐妙興緩緩向後倒下,被許新一手接住。
檢查了一下唐妙興的身體狀態,許新鬆了口氣,把臉色蒼白,淡漠得像個死人一樣的唐妙興防於地上休息。
「這是唐門弟子的基本功課。」許新坐回石頭上,「唐門弟子一旦開始修煉,就會進行內觀的修煉……」
「如你所說,唐門弟子都應該淡漠生死,但是這種淡漠不是自殺,或者衝動殺人的不重視性命,這叫做魯莽,真正的淡漠是視生命如無物。」
「唐門是培養殺手的弟子,怎麼樣的弟子才是完美的殺手?自然是出手毫無聲息,不論自己所殺的是什麼人,都不能有一丁點的負面情緒與猶豫產生,否則就容易被對方察覺。」
呂真說道:「現在並不具備這種條件。」
「不錯。」許新搖了搖頭,「以往的唐門弟子在外出執行任務之前,為了防止墮了唐門的名頭,都會對內觀的修行進行考核,只有合格者才能去執行任務,但是現在……「
「唐門外門弟子的水平你也看見了吧?修為應該不錯,這一代人的天賦並不比前輩差,但是心性上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唐門的修煉的最終目的,不過是把人變成殺戮工具。
與龍虎山的絕學金光咒與雷法相比,唐門觸之即死的絕技丹噬更具殺傷性,也更為暴戾,幾乎可以說是專門用來殺人的功法。
呂真並不喜歡如此的修煉方向,但是他對許新的話也沒有過多的評價,只是問道:「只要進行』觀『的修煉,就可以控制調節五臟之炁的衝突?」
許新解釋道:「內觀是基礎,唐門弟子還會配合藥物,用五臟之炁修煉出毒炁,對五臟之炁的平衡也會產生一些影響……」
他從懷裡摸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呂真:「這是唐門弟子的『觀』的修煉的具體方式與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最後幾頁是唐門毒功的入門修煉方法,你可以參考。」
「謝謝。」呂真打開小冊子,翻看了幾頁,裡面果然都是講的內觀的修煉法。
「內觀之法修行到位,五炁便不會作亂。」許新說道,「你之前似乎並未重視內觀的修行,但是你資質卓絕,初步接觸內觀的修行,三五年應該就能初步修煉出效果,要到完全馴服五炁的境界,應該還要更多些時間。」
呂真看著小冊子,隨口問道:「唐門弟子中天賦異稟者,也需要修煉那麼多年?」
「有些人的資質要好些,天然就能克制自己的思維,所以需要的時間少些,但是至少都要幾年的功夫去適應修煉所需要的『觀』。」許新緩緩說道,「三五年不久了,切勿心生急躁,而好高騖遠,這是修行者的忌。」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其實『觀』和入靜有幾分相似,都是摒除雜念的干擾,但是入靜是完全驅除雜念,而『觀』則是講究在清醒的狀態下,不受雜念的干擾。」
「一般而言,兩者是正相關的關係,入靜的程度越深,那麼在『觀』的修煉上也會更加的順暢。」
「而你年紀輕輕就達到了這種修為,想必靜功不淺,加上你的天賦,所以我才判斷你需要修煉三五年才能見到成效。」
「三五年……」呂真輕聲重複了一句,又問道,「對於內觀之法有天賦者有什麼標誌嗎?」
許新想了想,說道:「這類人,更能控制自身的情緒,比如在出手前毫無徵兆,出手時無聲無息,情緒反應較少。」
呂真笑了笑:「哦……那我的天賦確實還不錯。」
許新以為他是初次接觸到『觀』,但是他自己知道,實際上,他在靜觀自身負面情緒方面造詣不低。
就是自秦嶺之行,以及後面的西北之行後,他的情緒反噬才得到了徹底的控制,之前他每日都要承受負面情緒的煎熬。
他的意識能在如此洶湧的負面情緒下保持清明,靜觀情緒之海波濤起伏。
現在又沒有負面情緒的干擾,只是靜觀自己的思維,難度大為降低,應該比對抗情緒反噬要容易得多。
而且以他自身的明魂術修為為基礎,他在思維上的摸索,恐怕比唐門任何人都要更為深入。
所以修煉內觀之法應該用不了三五年……
呂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用多久時間去修煉內觀之法,但是他心中有預感,他所用的時間應該會遠少於許新所說的時間。
「你天賦肯定不錯……正事也說完了。」許新拍了拍手掌,「接下來,說些私事吧。」
呂真的視線從小冊子上移到許新身上。
「當然,這些算是私事,但是並不是什麼太隱秘的私事。」許新看向呂真的雙眼,「據說,你去過秦嶺中的二十四節通天谷?那麼你能告訴我,你在裡面見到了什麼嗎?」
呂真說道:「無根生的藏品早已被人取走,裡面空空蕩蕩,並沒有什麼東西存在。」
「空空蕩蕩……」許新垂下腦袋,「什麼都沒有了嗎?」
「留下了一張照片。」呂真注視著許新的細微動作。
這位曾經的三十六賊之一,對於無根生又有多少了解呢?
「照片……」喃喃一句,許新似乎對照片的事情並不好奇,「你有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無根生?」呂真搖了搖頭,「二十四節氣谷並沒有他人近期活動的痕跡,但是如果您是指以往的蹤跡,確實存在不少。」
「二十四節氣谷中被他修改過的刻痕依然存在。」
說到這裡,呂真好奇問道:「您第一次去二十四節氣谷時,谷中兩邊的刻痕是否已經被無根生修改過?」
「那時哪裡注意這些?後來發現的時候,那裡已經被他做過修改。」說了一句,許新又問道,「聽說西北之地也發現了變故,是否與他有關?」
想了想,呂真搖頭:「不知。」
「那就是有可能?我明白了……」許新擺了擺手,「回去吧,不過在這裡的事情結束之前,你最好不要貿然離開唐門,否則容易產生誤會。」
「至於唐門的外門那邊……你應該也發現了張旺的意志和這裡有衝突,所以最好不要向他們透漏這裡的事情,否則你會有麻煩。」
「唐門長意志堅強,應該能夠堅持下來。」呂真起身,向許新行了一禮,便向唐冢之外退去。
他在唐妙興身上所做的事情實際上非常危險。
在這種折磨下,即使唐妙興被折磨成白痴也沒有任何值得意外的地方。
在接受呂真所說的交換時,唐妙興自己便心知肚明,許新對這種做法的危險性也有清晰地認知。
看著呂真的背影,許新輕嘆一聲,低聲自語:「你究竟還活著麼?我絕不相信你會那麼簡單地死了……」
「可是,如果你活著,現在又在哪裡?當初為何又坐視他們一一遭難?這可不像你啊……」
……
「在嗎?」
呂真的房間之外,園兒與韓寅躡手躡足地走在走廊上,一點點地接近呂真所住的屋子。
現在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走廊上的燈光已經亮起,但是呂真所在的房間卻沒有一點動靜,連燈光也不見一絲。
「沒聽到動靜。」聽著動靜的韓寅輕聲道,「房間雖然沒有亮燈,但是他昨夜一晚上都沒開燈,這不能說明他不在房間內。」
園兒無奈道:「旺爺讓咱們監視他,每時每刻都不能讓他離開咱們的視線……現在旺爺要是問起他在不在,難道我們說不知道?」
韓寅皺眉:「他難道在我們兩人那麼密切地監視下,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房間?我認為可能性不大。」
「可是他已經那麼久沒動靜了,我們必須確認他在不在房間內,等旺爺問起,我們才好交代。」園兒說道,「不過旺爺也讓我們別和他起衝突,看來旺爺爺相當重視他……否則,我們大可直接撞門,也沒必要那么小心翼翼。」
「直接撞門,你打得過他嗎?」韓寅無語道,「到時候被打一頓,你就爽了?」
「咱們兩人聯手的話,他想要取勝也沒有那麼容易吧?」園兒嘿嘿笑道,「還指不定誰揍誰,問題是他不在的話,那我們選擇該怎麼辦?」
韓寅說道:「除了匯報旺爺,還能怎麼辦?」
距離呂真的房間越來越近,兩人不再說話。
到呂真的房門前,韓寅向園兒示意。
園兒翻了個白眼,敲響了呂真的房門:「你好,請問需要宵夜嗎?」
聲音迴蕩,房間內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終於有機會直面陶桃和馬龍嘴裡的高手……赤紅色的機械臂抓在了門把上,有些激動的韓寅示意園兒後退。
園兒點了點頭,退到韓寅的側後方,與韓寅形成一個兩人配合的陣興。
由於環境問題,唐門弟子雖然普遍沒有多少實戰經驗,但是他們的訓練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彼此配合也是唐門弟子訓練的重中之重。
丹田之炁開始運行……在兩人準備好的密切配合之下,他們自信能夠應對任何突發的意外事情。
「咔嚓」一聲,沒有太大的動靜,門便被打開。
在反射而來的微弱光芒下,一道人影安靜地站在門後,漆黑的雙眼正注視在兩人身上,好像已經等待多時。
如此刺激下,韓寅沒有任何猶豫,本能般地出了手。
經脈之中的炁瘋狂轉動,他的赤紅色的右臂忽然轉變成樹根觸手,刺向眼前的人影。
與此同時,遠超普通異人的炁從他的身體之中爆發而出,瞬間便填滿了門前的走廊地段。
可是他的觸手剛刺出,就感知到某種東西輕易地刺破了他的炁。
韓寅還沒反應過來,胸口便是一麻。
然後視線飛速後退,直到撞擊到身後的牆上,才恢復正常。
沉悶的撞擊聲後,韓寅沿著牆壁緩緩滑下。
在人影出現的剎那,韓寅出手的同時,園兒已經出手。
然而他的右臂剛抬起,韓寅已經向後飛去。
園兒心中一愣,眼前的光線似乎發生了擾動,劇烈的痛感頓時從腹部傳來,讓他本能地彎腰,捂住腹部踉蹌後退。
一直撞到牆上,他才緩緩跪倒在韓寅的身旁,痛苦地向地上吐著苦水。
人影從門內的黑暗中走入走廊明亮的燈光下,露出呂真清秀的臉龐與深邃的雙眼。
「兩位不像是來送宵夜的。」呂真淡淡說道,「是來找麻煩的嗎?」
「誤會……誤會……」臉色漲紅,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的韓寅艱難地靠牆站起,「我們沒有惡意……」
他揉著發麻的胸口,臉色痛苦:「實話說,你太久沒開燈……我們必須確認你是不是還在房間之中。」
「現在確認了嗎?」呂真停在韓寅的一米外。
韓寅低下頭:「抱歉,打……擾了,如果你需要宵夜,那我……」
「不必,夜間我只希望安靜地打坐修煉。」呂真看了眼韓寅與園兒,轉身走入房間之中,「請勿打擾,否則後果自負。」
反手關上門,呂真打開燈,盤膝坐在床上調息片刻,將這點小事放到一邊,才拿起放在一邊的小冊子,認真地研讀起來。
距離第三劫不遠了。
而雙全手中的紅手或許也將在這個契機之下覺醒。
完整的雙全手讓呂真有些期待……
園兒與韓寅互相扶著走出房子,同時鬆了口氣。
兩人靠著一顆大樹坐下。
臉色發白,一直捂住腹部的園兒這時才說得出話:「好可怕的身手,我們……我們兩人居然不是他的一招之敵,雖說他率先出手,占據了先手,但是……」
「比我想像的要強。」韓寅凝重道,「比起陶桃所說的也要強……不止是修為,就連出手的時機把握與出手的果斷,都要強於我們。」
「馬龍說我們的訓練就是在浪費時間,看來沒有說錯……如果能夠多次挑戰他,肯定比無數次訓練都有用。」
園兒無語道:「你還想去挨揍?這一頓還不爽?而且對方這次顯然留了手,要不然我們兩個還能在這裡說話?」
「看旺爺的意思,明顯就有讓我們去挑戰他的想法,應該不會有事。」韓寅的右臂由觸手恢復成正常的手臂模樣,「這樣的機會可不多,錯過了的話,機會就難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