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呂真來我們唐門目的不單純,我們要警惕他胡來。Google搜索閱讀」
「他的修為那麼高,殺性又重,萬一起了衝突,咱們唐門沒做好準備,未必應付得來。」
唐妙興三人走在後山的小路上。
此時開口的是唐秋山。
他的神色有些憂慮:「單打獨鬥,師兄現在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唉,早幾十年間,各位師叔師伯都在的時候,咱們唐門何曾需要考慮那麼多?」
「何止我們唐門?除了隱居深山的少數勢力之外,當年哪個門派的高手沒有斷層?」張旺冷笑道,「儘管如此,我們唐門也不是誰都能來踩一腳……那時,張懷義闖不進門中,現在呂真又能怎麼樣?」
唐秋山的憂慮不減:「外門那些弟子未必看得住他。」
「外門不行,還有內門。」張旺看向唐妙興,「內門那麼多高手,不是人麼?到了這種時候,內門弟子難道還不準備出手?」
唐妙興笑道:「內門弟子隨時準備為了唐門的尊嚴而戰,但是遠沒到這個時候。」
「什麼時候才是你說的時候?」張旺警告道,「唐妙興,不要老琢磨著丹噬,我再說一句,丹噬對唐門的大局於事無補。」
「內門那些弟子如果不是成天被束縛在唐冢內,唐門怎麼可能陷入那麼衰落的局面?」
「我說一句難聽的,要是那些那麼多的內門弟子都困死在唐冢,你唐妙興就是唐門的罪人!」
「罪人……也許吧。」唐妙興搖了搖頭,收斂笑意,向著唐冢方向走去。
張旺與唐秋山停在原地,目視唐妙興遠去。
唐秋山猶豫著說道:「說這話,是不是太重了一點……」
「不重他哪裡聽得進去?而且就算那麼說,你以為他會聽我的嗎?」張旺嗤笑道,「他到現在還滿腦子想著丹噬,致使內門那麼多優秀弟子困守唐冢之中,否則唐門怎麼可能衰落到這種程度?」
唐秋山嘆息道:「師兄也有自己的難處,歷任門長几乎都掌握了丹噬,只有師兄至今沒有掌握丹噬,恐怕在師兄的眼中,自己不曾掌握丹噬,就不是合格的門長。」
「而且,當年張懷義安然從楊烈師兄的丹噬之下脫身,對唐門的丹噬與師兄的信心都是不小的打擊,師兄想要掌握丹噬,或許也是為了證明唐門的丹噬依然是神話的原因。」
張旺淡淡說道:「只有神話的人,沒有所謂的神話絕技,就算他唐妙興掌握了丹噬,難道就能去挑戰龍虎山上的老天師?」
「老天師不能以常理度之……」唐秋山苦笑道,「自八奇技出世後,異人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八奇技上,一有消息傳出就鬧得異人界不得安寧……」
「唐門的丹噬如果不能再現,以唐門的底蘊,無法與龍虎山,甚至是獲得八奇技的那些勢力媲美,這點應該是妙興師兄心中的隱憂。」
「掌握丹噬,除了師兄自己心中的執念外,這些現實因素也在很大的程度上堅定了師兄的執念。」
「這些年,師兄做事總是有些急躁,我感覺師兄好像有些事在瞞著我們……」
張旺詫異:「你也察覺到了?」
……
唐冢之外,唐妙興背負雙手,看著巨大的石碑上刻著的丹噬的行炁圖。
從上丹田,到中丹田,再延伸到下丹田……線條簡單古樸,卻又透漏出難以言喻的神秘與危險感。
其它任何門派的絕技均是秘不示人,沒有任何一個門派如唐門一樣,將自身門派最大的秘密堂而皇之地雕刻在石碑上。
不管是唐門的弟子,還是闖入者,只要經過此處,那麼就可以看到唐門的最高絕技——丹噬。
它就在那裡,冷漠地注視著試圖掌握他的唐門弟子……
與石碑上的丹噬的興炁圖對視,讓唐妙興油然升起了與無情的吞噬生命的異類對視的奇妙的感覺。
不管這異類如何危險,無數的唐門弟子仍然對它趨之若鶩,因為它就是唐門的最高驕傲。
許久之後,唐妙興才收回視線,轉身進入唐冢之中。
內門弟子在唐妙興的要求之下,都在唐冢之中修煉,故而唐冢內其實人數不少,可是在唐妙興走入唐冢時,感受到的唐冢卻是一片死寂,沒有一點人氣。
唐冢內外,由一塊石碑劃分成了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個是生機勃勃的冢外世界。
一個則是死氣沉沉的冢內世界。
唐冢一側的石壁上,一個穿著一身白色寬鬆練功服的中年男人一躍而下,向唐妙興點頭行禮。
男人皮膚蒼白,不知多久沒有見過陽光,從毫無感情色彩的眼神到舉止都透著與唐冢一樣的死亡氣息。
他更像是一具屍體,而不是一個活人。
唐妙興也點頭回禮。
在與男人擦身而過時,唐妙興忽然說道:「唐堯,當初見到英傑失敗後的慘狀,你退縮過吧?」
名為唐堯的男人看向唐妙興,死寂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似乎是在疑問唐妙興說這話的意思。
唐妙興繼續說道:「當初,我拍著你的肩膀,告訴你說,為唐門傳承丹噬,向來是咱們內門優先……這是咱內門的榮耀,也是咱內門的責任。」
唐堯接話道:「您還告訴我……強大,咱們內門先強大,要死,咱們內門人先去死。」
他在說話時,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沒有太大的波動。
「不錯,當時我告訴你,得有這個覺悟。」唐妙興轉身看向唐堯的雙眼,「是我蠱惑了你們……」
唐堯搖頭打斷:「不是蠱惑,進入唐冢是弟子的選擇,您當初也給了我們選擇的機會,是我們自願放棄一切,進入唐冢,修行丹噬。」
「說了那些話,怎麼不算蠱惑呢?」唐妙興微微搖頭,「以唐門的榮譽與內門弟子的責任為鐵鏈,將你們鎖在不見天日的唐冢中,數年如一日的苦修丹噬,在生死之間遊走……」
「這些年,那麼多擁有大好年華的內門弟子默默無聞地死在唐冢之中,連他們的親朋好友至今都不知道他們死了。」
稍稍沉默,唐堯再次說道:「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不怪門長。」
唐妙興拍了拍唐堯的肩膀:「實際上,將你們關在唐冢內,未必有利於你們感悟生死……裡面那人也是在經歷諸多磨難之後,看透生死,才修煉成丹噬。」
「如果,有可能,讓你走出唐冢,去見自己的親朋好友,回歸正常的生活……」
唐堯抬頭,看向唐妙興的雙眼,雙眼中似乎出現了微小的波動。
又拍了拍唐堯的肩膀,唐妙興沒再說下去,轉身走入了唐冢深處。
安靜得詭異的唐冢只有唐妙興輕微的腳步聲不斷迴蕩。
唐堯扭頭,看向自巨大的洞口外照射進來的火紅的朝陽,一時有些失神……
「你要讓內門弟子出唐冢?」
唐冢最深處,一個衣衫襤褸,面如枯槁,不修邊幅的瘦小老者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上,雙目禁閉,嘴巴張開,沙啞的聲音發出:「你準備放棄讓內門弟子修煉丹噬的計劃了嗎?」
唐妙興在老者不遠處盤膝坐下,沒有回答老者的話,反而問道:「以我現在的狀態,正式修煉丹噬,合成炁毒,結果怎麼樣?」
老者說道:「九死一生。」
「呵,九死一生?還有一成生機?」唐妙興自嘲笑道,「機率不低了。」
老者淡淡說道:「你的性命,對於唐門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不去掌握丹噬,對於唐門反而是一件好事。」
唐妙興看向老者:「你的意思是,我蠱惑眾多內門弟子去修煉丹噬,最終自己卻望而止步,苟活下來,你認為那些弟子會怎麼看我?而我又怎麼看自己?」
他冷哼一聲:「不能掌握丹噬,又算得了什麼門長?」
「就算沒有丹噬,也沒有人不服你。」老者說道。
「不論別人,我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唐妙興平靜說道,「我掌握丹噬失敗的時刻,就是你走出唐冢的時機……掌握了丹噬的你,反而比我更適合成為門長。」
沉默稍許,老者沙啞道:「我已經是個死人,悄悄地死在唐冢內最好不過。」
「浪費了,太浪費了……」唐妙興冷笑道,「你是修煉上的天才人物,遠比我要天才,年紀輕輕就已經掌握了除唐門機關術之外的所有手段,後來發生了那事……禁止你再修煉唐門的功法,將你囚禁在唐冢,沒想到你反而修煉成了丹噬,這一點我遠不如你。」
老者緩緩說道:「就算你做了一定的安排,他們也未必服我。」
「為什麼不服你?你修煉成功丹噬,就算其它手段完全廢掉,也是唐門內修為最高之人。」唐妙興垂下頭,「至於張旺師弟,他只看中唐門的利益,而你成為唐門的門長,只要符合唐門的利益,他就不會反對。」
「何況,你孤身一人,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正好可以被張旺師弟支配,比起我好得多,張旺師弟為什麼不服你?」
再次沉默稍許,老者說道:「我已經是個死人……異人界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我如何能在異人界光明正大的現身?」
「就算我在口頭上聲明自己和當年的事情、當年的人切割乾淨,異人界也不可能再次接受我。」
「會有辦法的。」唐妙興意味深長說道,「你是當年的三十六人之一的事實,是一個巨大的麻煩,但是未必沒有轉機……」
「自從炁體源流的消息傳出後,當年的發生的事情又被拉回到了異人界的檯面上,亂局之下,反而是你走出唐冢的機會。」
老者沉默不語。
唐妙興譏諷道:「你和張懷義關係匪淺,現在他的孫子張楚嵐在異人界十分活躍,似乎也在調查當年的事情,你不想見見他?」
「楊烈師兄身死的時候,我與張懷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老者的語氣沒有一點波瀾。
「楊烈師兄……許新,你還有什麼資格提及楊烈師兄?」唐妙興閉上雙眼,「你支撐了那麼久,在唐冢內苟延殘喘,活到現在的動力是什麼?」
「無非就是你有愧於唐門……你當年做的那些混蛋事,對唐門造成了多大的不利影響,你自己心裡明白。」
「我之所以放心你,就是因為你除了對唐門的愧疚之外一無所有,如果你成為唐門的門長,那麼將來,你的餘生都會奉獻在壯大唐門上,甚至會比我做得更好。」
許新幽幽嘆息一聲:「曾經的許新已經死了,如今的唐冢才是我的歸宿。」
「你心動了,不是嗎?」聽見許新的話,唐妙興反而笑了起來,「以前,談及這些事,你可從來不會說那麼多話。」
「你也認為我的安排其實最符合唐門的利益?一個掌握丹噬的門長出於愧疚,全身心地奉獻於唐門,對於唐門是一個非常好的結果。」
許新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已經下定決心去嘗試丹噬,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故?前幾天不見你如此急迫。」
唐妙興抬頭看向陰暗山洞頂部:「有人來唐門,告訴我說,他可以相助我掌握丹噬……」
「不可能!」許新睜開雙眼,斷然道,「掌握丹噬只能靠自己,沒有人能夠幫助他人掌握丹噬,否則丹噬也不會被稱為無解之毒。」
他的神情少見地出現了鄭重:「我必須提醒你,如果你在掌握丹噬的時候,抱的是這種心態,那就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唐妙興看向許新,「我所欠的只是看不透生死關,如果他有辦法能夠助我看透生死,那麼我自然能夠更輕鬆地掌握丹噬,把一成機會上升到兩成、三成,甚至於四成。」
許新嘆息一聲:「哪有那麼容易的事……生死關只能靠自己感悟,他人怎麼相助?」
唐妙興攤手:「這誰知道呢?如果是別人,我或許早就將之趕出唐門,但是這人非同凡響,我在心中便信了幾分……」
許新皺眉道:「是誰?老一輩人物麼?」
唐妙興搖了搖頭:「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
「出自呂家的年輕人,名為呂真。」
「呂真?想必有些過人之處。」
「何止有些……他是現今異人界天賦最高的年輕人。」唐妙興指向自己,「就連我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許新沉聲道:「你不用如此急躁,或許還可以再等等。」
「等?等到什麼時候?」唐妙興的視線移向許新的雙眼,「你最後一次見到無根生的時候,他說了什麼?天地大劫……從他所說的時間點算起,那個所謂大劫的時間距離如今不過七八年……」
「內門弟子在修煉丹噬時死了不少人,可是至今沒有一人修煉成功,如果我也不能掌握丹噬,以後的唐門的路只會越走越窄。」
許新說道:「無根生的話未必可信。」
「雖然我厭惡無根生,但是從不懷疑無根生的信譽。」唐妙興嚴肅說道,「秦嶺的仙跡你比我還要清楚,而你應該還不知道,在西北的崑崙山上又出現了一處更加宏偉的仙跡。」
「或許在秦嶺上發現了蛛絲馬跡,又或許是因為意外,剛才提到的呂家年輕人呂真在秦嶺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赴西北,見證了西北仙跡的出現,我們唐門的唐文龍恰巧跟在他的身後,對於西北的事情也有參與。」
許新低下頭:「秦嶺的事情他參與了其中?」
「不錯,秦嶺的事情除了幾個全性的人之外,就是他參與其中,而西北那邊,他也是為數不多的進入仙跡的幾人之一。」唐妙興的神情變得凝重,「就這一年,異象屢見不鮮……而異人界中的年輕一輩又開始嶄露頭角。」
「炁體源流的張楚嵐、風后奇門的王也,以及現世的神機百鍊……沉寂多年的異人界異彩紛呈,八奇技接二連三的現世,天賦異稟者層出不窮,異人界即將走入一個大世,可是我也越來越不安。」
「如今的異人界的精彩程度已經可以比擬一個甲子前。」許新感嘆道。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唐妙興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唐門雖然封閉,可是我對異人界的消息的敏感度一點也不低……」
「如今這個局勢,繼續發展下去,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我知道唐門一定會牽涉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