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罪業之報,阿鼻地獄

  他居然在自己的身體裡藏了一尊神像!

  「神佛閉目」之法的施術媒介!

  「嗚——」

  陰火球表面的那張臉不斷扭曲著,時哭時笑,從旁還伸出一隻又一隻多關節的手臂,撐住了這團被陰火包裹的怪物。

  不渡將自己變成了厲鬼!

  「阿彌陀佛,原來超脫生死……是這種感覺……哈哈哈,妙極,妙極!」

  「呃!」周實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渡的聲音仿佛帶有尖刺,讓人聽得耳膜刺痛,更從腦海中湧現出自殘的念頭。

  這也是厲鬼尖嘯的特徵!

  厲鬼的能力千奇百怪,但多少會和陰魂生前的經歷有關。換言之,身為外門妖人的不渡,變成的厲鬼應當比小林厲害許多!

  那團陰火逐漸穩定下來,表面的火舌固化成焦黑的毛髮,琥公尊陰酒中釋放出的猙獰鬼臉也變成了表皮的紋路。

  他把陰酒化作了身體的一部分……周實咬了下嘴唇,自己還是不夠謹慎。

  一條寫滿梵文的皮膚從不渡的身上撕裂下來,懸浮在它的周身,仿佛一條綬帶。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

  不渡那張巨嘴緩緩張開,念出一句經文。

  一瞬間,周實身邊的景象變幻……

  破廟的四面牆壁依次倒下,將他暴露在一片曠野之中。

  無數的人,無數赤身裸體、小腹隆起的人排成長隊,從他身前走過。

  他們口中同樣誦念著: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

  周實細看之時,發現這些人當中有幾張熟面孔——阮魂雄和姜伶兒赫然在列!

  這裡是……佛經中說的彼岸?

  「阿彌陀佛……」

  一聲禮佛自身後傳來,周實轉頭一看,果然,正是身披袈裟、手握禪杖的不渡。

  「這位施主,既已入地獄,為何在此躊躇?」

  嘿,這老小子跟我裝神弄鬼吶!周實不怒反笑,問道:「你說這是地獄?」

  「不錯。」不渡雙手合十,微微頷首,雙眼微眯,端的是寶相莊嚴,「阿言無,鼻難救,此為阿鼻地獄。施主在凡世造下五逆業,當有此報。」

  「慢著,造業?我?」周實忍不住嗆了一口,「火燒江都、釋放邪物的不是你們嗎?憑什麼我下地獄?」

  「阿彌陀佛。施主犯下『起惡欲於如來所』『害阿羅漢』兩樣惡業大罪,如何不入地獄?」

  「我什麼時候……」周實抱著戲謔的心態回嘴,卻忽然一怔。

  許多紛雜的信息,在一瞬之間,被串聯了起來——

  起惡欲於如來所……是指我打破了那尊佛像?害阿羅漢,是指我殺了姜伶兒?

  好嘛,你們佛門的規矩還真靈活……等等,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稍一回想,周實頓時頭皮發麻——

  我剛穿越時,就是身處這間破廟……破廟裡的佛像當時就被抹去了雙目……

  原主周大掌柜死得不明不白,雖然我推測是用鐵算盤算活人帳遭了詛咒,但是我用壽數算法,分明算出自己還有不到一年的余壽!

  我之所以能見到莫老,是因為在破廟裡醒來後身無分文,飢餓之中看見了陰魂客棧的招牌……可是周大掌柜怎麼會不留一文錢在身上?

  為什麼,為什麼我之前完全沒有往這個方向想?為什麼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正常的巧合……

  巨大的信息量讓他頭暈目眩,一時竟忘了自己身處險境。

  不渡見他捂著腦袋的樣子,臉上流露出憐憫。

  「阿彌陀佛,施主果然聰慧,經貧僧一番點撥就能頓悟,善哉……」

  「呃啊……」

  周實這邊可不好受,他好像突然發現,原主的記憶中有諸多斷片,現在這些殘缺的記憶正在攪動他的大腦。

  和用黃粱枕入夢時的感覺很像,一幅幅畫面像走馬燈一樣閃過——

  那是去年臘月二十五,阿貴合上門板,對站在櫃檯後清點帳簿的周大掌柜說:

  「掌柜的,我明天想請個假,去東山的廟裡給我娘燒柱香。」

  掌柜頭也不抬,說:「怎麼,你娘身體不好?」

  「最近染了風寒,吃東西也沒胃口,我想給她祈個福。」

  「好,你去吧。」掌柜忽然皺了皺眉頭,把筆放下,說,「正好,你明天以豐德樓的名義捐點香火錢,請廟裡的師傅給豐德樓和你娘一起誦經祈福,錢從柜上走。」

  「是,多謝掌柜的。」

  畫面變幻……

  身穿棉襖的阿貴一進門,劉小四立刻迎了上去。

  「阿貴哥,回來啦!廟會熱鬧嗎?」

  「這才二十六,哪有廟會。」阿貴笑罵道,「我這是代表豐德樓上香去了,可不是去玩的。」

  周大掌柜依舊在櫃檯後和老趙點帳,隨嘴問道:「怎樣,阿貴?」

  「嗯,今天來上香的店鋪不少,望江樓的田掌柜和懷月樓的錢掌柜都來了。」阿貴一邊脫下棉襖一邊說,「咱們只上了五百文的香火錢,住持好像有點不待見,把我們的香捲成一捆就燒,火星子都沒吹滅,也沒有專門誦經……」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咳,心誠則靈,他不待見就不待見吧。」周大掌柜不為所動。

  「但住持打發我走的時候,一個師傅把我拉住,幫我念了一段經文,還教我怎麼行膜拜禮。聽廟裡的僧人說,那是個行走四方的行腳僧,是在他們廟裡借宿的。」

  「你瞧,佛門當中並不全是見利忘義之輩——老趙,這八斤豬肉是怎麼回事?」

  畫面變幻……

  「好大的雪啊……」劉小四扶著門框喃喃說道。

  「別光看,快來幫忙掃雪!」陳大有粗啞的聲音從後院傳來。

  「掌柜的,上門板吧,這麼大的雪,今晚不會有人來了。」阿貴說道。

  「嗯,上吧。」

  阿貴正要把門板合上,一隻手忽然自門板後伸出,將它按住。

  這把阿貴嚇了一跳:「哇——對不住,客官,我們打烊了。」

  可是那隻手卻沒有收回去的意思,反而將門板推開,露出一張乾淨的男性面龐。

  「這位施主,好久不見啊,還認得貧僧嗎?」

  「啊,你是……」阿貴一驚,忙把門板放下,「東山寺的那位師傅!快請進來。掌柜的,這位就是為我們祈福的那位高僧。」

  「不敢當,不敢當。」僧人笑著走進門裡,向著周大掌柜和阿貴各行一禮。

  「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外頭這麼大的雪……」

  「哦,是住持托我來給二位送東西的。」僧人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小串珠,遞給周大掌柜,「住持說年前忙著招待熟悉的香客,輕慢了豐德樓的施主,讓我帶此物來賠罪。」

  「哪裡話,何勞師傅跑這一趟。」

  「反正我也要走了,只是順路帶到。二位,告辭了。」說罷,僧人抬腳就向屋外走。

  「您這麼著急走?在我們這裡等雪停吧!」阿貴忙道。

  「呵呵,這點雪不算什麼。二位施主,告辭了。」

  僧人一卷袈裟,衝進了風雪之中,兩三步就看不見了。

  「真是一位高僧……」阿貴嘆道。

  周大掌柜掂量了一下串珠,笑道:「看來住持是捨不得回頭客啊……」

  畫面變幻……

  周大掌柜背著一個小包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抬眼正好看見周家店的村口。

  猶豫了一陣,他沒有進入村子,而是調頭向東走了半個鐘頭,來帶一處墳地前。

  他對著寫有「嚴父周正、慈母羅萍」的墓碑深深磕了幾個響頭,從包裹里掏出毛巾仔細擦拭了一番,卻看見墓碑上已經有了幾道裂紋,不禁嘆了口氣。

  「孩兒不孝……」

  失神了片刻之後,他緩緩起身,口袋裡的串珠隨之掉落在地。

  他把串珠撿起,看了一會兒,好像想起了什麼。

  把串珠收好,向著村子走去,正好迎面撞見一個精瘦男子。

  「這位大哥,勞駕,打聽個事。」

  男子被他叫住,上下打量他一番,狐疑地問:「你是城裡人?跑周家店來作甚?」

  「大哥,我就是周家店生人……請問附近有沒有廟宇道觀,今日正好是我母親的忌日,我想買些香來祭拜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