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活了!
日常操練發揮了作用,即便目睹如此詭異的景象,這名士兵也沒有第一時間大叫逃離,而是遵循命令,雙腿死死地釘在原地。
影子舉著劍的手微微一頓,似乎就要往士兵的頭上砍去!
與此同時,他的左右傳來驚叫和盔甲碰撞的聲音,看來會動的不止是他的影子!
「定!」
安如道伸出兩根手指一點,牆上的五百個影子全部被定住!
「所有人,退後兩步!」
恐懼讓士兵們來不及分辨這是誰下的命令,整齊的後退兩步,和城牆上的影子拉開距離。
「好,都別亂動,待我……」
這時,他提到「鏘啷啷」一聲銳響,一把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握住劍柄的監軍眼中閃爍著殺氣。
安如道沒有躲閃,略微低頭看了看脖子上的利刃,說:「監軍,這是何意?」
「你這妖人,竟敢用妖術惑我軍心!左右,給我拿下!」
見沒有回應,監軍轉頭看去,發現自己的五百名士兵依然站在城牆前兩步處,如同一列兵俑。
「沒聽到嗎?我說給我拿下他!」
一股微風拂過臉頰,監軍感到手上一輕,趕忙回頭,看見自己的劍只剩下了半截。
「監軍大人,請冷靜一點。」
一直在旁靜觀的關鋙走到監軍身邊,將半截劍刃遞到他面前,說:「我這位朋友雖然童心未泯,愛耍一些無聊的把戲,但絕對不會在這種場合開玩笑。剛才的異象絕非他所為。」
監軍雙目圓睜,看了看老者遞過來的斷刃,又看了看自己的斷劍,立刻將武器指向了他。
「我憑什麼相信你?」
關鋙側對著火盆,火光和黑暗在他臉上拉鋸。
這時,監軍的頭盔沿著中線一分為二,重重地摔在地上。
「若要用『妖術』,在瞬息間取走五百位兵士的項上人頭,豈不是更能『惑亂軍心』嗎?」
監軍握著斷劍的手無力地垂落。
這老者只穿著一件單衣,根本沒有藏匿利器的地方啊。不,就算用開山斧,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切開我的頭盔……
關鋙不理他,對安如道說:「找到原因了?那些影子是怎麼回事?」
安如道笑了笑,說:「來,我們去看一看那些影子。」
他帶著關鋙走向城牆。監軍看了看左右,只覺得周圍的黑暗中都有眼睛在盯著他,所以趕緊撿起頭盔小跑著跟上。
走到五百名士兵的隊伍末端,牆上的銀子映入關鋙眼帘。
士兵們好像被盔甲卡住了一樣,在距離城牆兩步遠的地方一動不動。但是牆上的影子卻是神態各異:有的按劍而立,有的掣著長戈,更有一個已經拔劍而出,作勢要劈。
但是影子的主人,這五百名甲士,沒有一個持有這些武器。
牆上的影子,更像是一幅描繪古代武士的畫卷。
關鋙也不禁瞪大了眼睛,露出驚異之色。
「這是……鬼影?怨靈?」
安如道搖了搖頭,說:「都不是。你在這裡等我。」
他徑直穿過士兵和城牆間的通道,從隊尾走到隊頭,又折返回來。
士兵們自從聽見那一聲「定」之後,都感覺自己仿佛枷鎖纏身。他們咬緊牙關,拼命想逃離自己的影子,卻一動都不能動。
當安如道從他們身前走過時,他們的視線紛紛被吸引過去,集中在他的衣服上——
那隻紅線繡的鳳凰,居然在他身上遊走起來!
不多時,安如道回到了關鋙身邊。
「嗯,不出我所料。」
他清清嗓子,大聲說:
「戰事已平,天下已定,諸位何不回家安息,卻要在此地逗留?」
監軍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安如道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方尊,向地上潑灑了一些液體。
「諸位將士,出來一見!」
如果自己的影子會自行移動讓將士們驚慌失措,那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足以把他們嚇死——
先是安如道的腳下騰起無數猙獰扭曲的鬼臉,將士兵們裹挾在內,那些尖牙仿佛要啃噬他們的盔甲!
接著,城牆上那些神態何意的影子突然膨脹起來,離開了城牆,變成了一個個獨立的人!
關鋙看得目不轉睛,卻聽見身邊傳來一陣脆響,原來是身穿鎧甲的監軍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看那些「影子人」,雖然全身被青紫色包裹,頷首不動,但身上斑駁的鎧甲、生鏽的武器,卻透著一股殺氣!
這些都不是虛影,而是實體!他們都是戰場上歸來的老兵!
「這些是……」關鋙低聲詢問,「陰兵?」
「不錯。你也聽說過『陰兵借道』的故事吧?」
民間傳聞,一場大戰之後,有人在戰場附近看到一支殘軍從周圍村莊行過,一旦天明雞唱,則化為煙氣散去,不知所蹤。村中長者言,這是戰死沙場的陰魂路過,它們不知自己已經身死,只跟隨長官向家鄉或者另一個戰場行進。有時在兵營、深山也會有人目睹陰兵,稱為『陰兵借道』。
「可是,這些陰兵為什麼會從城牆裡——不,從士兵的影子裡冒出來?」
「其實是依附在城牆中,感受到士兵的殺氣,以為是自己的同伴,所以不自覺地湊過來,而人的影子屬陰,是最容易被陰魂寄宿的。」安如道解釋道,「我剛才讓士兵們穿戴整齊列隊,就是為了讓殺氣集中,把陰兵引出來,再用喊魂命令它們顯形。」
關鋙點點頭,說:「這麼說來,江都城的怪事也是他們……」
「不要急,我來問一問。」
安如道轉向陰兵們,大聲說道:
「你們為何侵擾活人?」
離他最近的一個手執長戈的陰兵抬起頭來,乾涸的嘴唇微微蠕動:
「我們……奉命鎮守此地……寸土不讓……」
不等安如道接著問,遠處的陰兵也依次回答:
「我們……迷失了方向……長官命令……去尋找城池……」
「我們……從包圍中殺出……去北方……求援……」
「我們……攻城半年不下……登城死戰……」
陰冷、虛無的聲音迴蕩在江邊,使人聞之悚然。
安如道嘆了口氣,說:「理由不一,但大致類似。這些陰兵在生前要麼攻城,要麼守城,要麼尋城,正是對城池的執念讓它們被江都城這座未來的軍鎮吸引,來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