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龜靈遺甲 兩難選擇

  淮水，水母遺府。

  松竹掩映間，翠綠入靜室。

  四面窗戶洞開，葉色水意齊齊橫浸到裡面，混元一色。

  在中央，懸於一青翠龜甲。

  恍如一方美玉雕琢，紋理交織，古樸滄桑，放無量功德金光。

  方龍野盤坐在一方雲榻上，雙目微闔，神情肅穆。

  他頂門之上，慶雲浮沉，朵朵青蓮花盛開。

  鬱郁馥馥，馥馥香香。

  青蓮開落間，散溢出一片琉璃玉色的光芒，不染一塵。

  不可言說的紫青之氣，從虛空中湧現，落入花蕊中，再徐徐流淌出來，無聲無息，玄妙莫測。

  然後以一種玄妙的方式，與頂上的龜甲共振、淬鍊、融入其中。

  每個剎那，懸於頂上的龜甲，都會蕩漾起萬千祥光，美輪美奐。

  良久，方龍野收回慶雲。

  只聽一陣妙音迭起，這透著古樸滄桑的龜甲，滴溜溜一轉，落在面前，輕顫不休。

  伸手接過，摩挲著上面的紋理，方龍野嘆了口氣:「這下和上清一脈也有牽扯了！」

  不過，值了！

  「世隱能知天地性，安藏偏曉鬼神機。

  曾納庭台伴伏羲，蒼頡造字依龜文。

  條條金線穿成甲，點點裝成彩玳瑁。

  九宮八卦袍披定，散碎鋪遮綠燦衣。」

  這方龜甲，赫然是那位截教弟子龜靈聖母所遺，絕對稱得上一方重寶。

  眾所周知～

  昔日伏羲聖皇在位時，有龍馬自黃河而出，背負『河圖』，又有神龜自洛水而現，背負『洛書』。

  由此，方有伏羲八卦現世。

  後來，人族伏羲聖皇成道，那龍馬跟了伏羲聖皇，伴隨其左右。

  而那隻神龜，則在輔助伏羲聖皇推演八卦後，被路過的上清聖人撿了去，養在上清宮中。

  再後來，人族史皇氏倉頡造字，而有龜文羽翼之形。

  那隻神龜憑此契機，得道修成人身，原是一個母烏龜，故此稱為「龜靈聖母」。

  沒錯，這龜靈聖母，便是那隻將洛書列之於背的神龜。

  可想而知，她的這一方龜甲，會是怎樣的重寶！

  沾染了如此功德，足以讓她的龜甲，成就一方功德之寶了。

  再加上，其昔日曾將『洛書』列之於背，而洛書，可是頂級的先天靈寶，有著無量的造化神威。

  故此，龜靈聖母只是列之於背，卻也在她的龜甲上面，留下了道印留痕。

  而龜甲本就是一種推演天機之物，又得到了『洛書』的道蘊滋養。

  兩相迭加，使得這件龜甲在推演一道上，有了三分『洛書』的威能。

  這樣一件集防禦、推演與悟道於一身的功德之寶，絕不下於一件先天靈寶。

  怎能不讓人側目？

  至於，如此寶貝，又與禺狨王淵源極深，為何其卻棄之如敝，轉手就送予了他？

  方龍野只能說，他這位袁兄倒真是至情至性。

  先前在那座藏寶殿中，禺狨王的喃喃自語，他也是聽在了耳中的。

  儘管只是寥寥幾言，禺狨王便只剩下扼腕嘆息。

  但那份言外之意，卻已經不言自明——

  這件龜甲如此來歷，自然有著神物自晦的特性。

  而禺狨王他嘆息的就是，自家母親並沒有認出這件功德之寶。

  不然的話，他母親絕不會殞落於國師王之手了！

  如此，面對這方龜甲，禺狨王根本沒有什麼欣喜之意，只有沒來由的遷怒。

  睹物傷人，既然自己沒辦法安之若素地面對這方龜甲，還不如送予方龍野，權當交好他了～

  而方龍野，他在權衡利弊後，還是接下了這件功德之寶。

  無他，虱子多了不怕癢。

  眼下，他要做的，是儘快讓自己成長起來。能背下的債，能背多少背多少。

  其他的，以後再說。

  「就是有一點，……」方龍野看向手中的這件龜甲。

  青翠若美玉雕琢，無數玄奧無比的符文遍布龜甲，氤氳著功德神芒。時不時，有一道道奇異的道蘊，自龜甲之上擴散開來……

  美中不足的是，這龜甲的正中央，破了一個小洞，無匹的鋒銳與凶煞，縈繞在這個小洞裡。

  凝而不散～

  既讓這件龜甲的威力大減，也阻止了這件脫離了龜靈聖母的龜甲，滋生功德神禁。

  任這件龜甲當中的玄黃功德，如何涌動，也無法生出一條禁制。

  是的，這件龜甲當中並沒有一條禁制存在。

  故此，可以稱它為功德之寶，卻不能稱它為功德靈寶。

  很好理解，這龜甲源於龜靈聖母之身，在其殞落前，一直長在她的真身上，並不獨立存在。

  怎麼可能生出禁制，成為靈寶？

  莫要提，那些將自己脫落的皮毛鱗角之物，煉成靈寶神兵的修士。

  人家那樣做，也是斬斷了這些皮毛麟角之物與軀殼的聯繫之後，才進行煉寶的。

  再加上，龜靈聖母的龜甲，承載了洛書的遺澤造化，她將龜甲保持為真身的一部分，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

  遇上了不講常理的蚊道人。

  不僅自己身死道消，連僅剩的龜甲，也受到了影響。

  本來在脫離她的真身後，這龜甲就算沒有人祭煉，也會在玄黃功德的作用下，自行生出功德神禁來。

  但是，很明顯。

  蚊道人的這道攻擊，實在可怖，經久不散，導致這件龜甲，一直到現在，也沒生出禁制來。

  想到這裡，方龍野忍不住摸向龜甲中央的那個小洞。

  指尖剛觸到，一股吞噬所有的凶戾與殺機，便朝他湧來。

  方龍野的眉心，登時便映照出一片殷紅。縱橫交錯的紋理，看上去像是染血的棋盤，有點恐怖，有點觸目驚心。

  殺機森然，驚悸凶戾。

  他只感覺自己的精血、法力、元神、本源、乃至真靈，……等等等等，所有的所有，都在被引動。

  欲要將他吞噬一空。

  實在是高山仰止。

  此時離封神劫，已經過去一千萬年都不止了～

  蚊道人這道攻擊印記殘存至今，居然還是如此的凶戾可怖！

  怎能不讓人生出景仰嚮往之心？

  他沒有立即將手指移開，而是硬扛著這道殘存的攻擊，對他的侵蝕與吞噬，不斷感受著什麼。

  ……

  「果然如此，我剛才沒有感應錯！居然真是這樣！」

  不知過去了多久，方龍野臉色煞白，變得沒有半點血色，身子也搖搖晃晃。

  整個人看起來，就跟世俗中寒窗苦讀到病魔纏身的窮書生一樣。

  但他目光卻是出奇的亮。亮得如滿天星，灼灼其華，璀璨生光，喃喃自語，有一種瞭然的暢快。

  「真沒想到，蚊道人與血海那位是這樣的關係！」

  方龍野移開手指，一邊調動『九息服氣』恢復元氣，一邊在心中暗道。

  他接觸過元屠、阿鼻的力量好幾次，沒有認錯。

  從這道攻擊殘痕中，他感應到了兩者相同的特質與真意。

  尤其那股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螻蟻，殺天殺地殺盡蒼生萬物，屠神屠聖屠盡世間大道的意志。

  與羅剎海市，那柄阿鼻劍投影當中的意志，一模一樣！

  這就匪夷所思了！

  那柄阿鼻劍投影，據楊嬋所言，裡面的意志正是來自於血海的那位冥河老祖。

  要知道，世人都知曉蚊道人乃是血海當中孕育的第二個生靈，屬於冥河老祖的死敵。

  可現在來看，其分明就是血海那位的一個化身和馬甲。

  「或許，這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吧！只是不曾為洪荒中下層知曉罷了。」

  方龍野調息過後，暗自搖了搖頭，將這些揣摩拋到一邊，思考起對這件龜靈遺甲的處理來。

  「為難啊！本來就有選擇困難症～要是這件龜甲不曾有損礙，或者沒有那麼珍貴，就好了！」

  也不用頭疼了！

  方龍野摩挲著龜靈遺甲，左右為難。

  功德靈寶是一種特別的靈寶。

  關鍵點就在於，其內部的禁制，屬於功德演化來的功德神禁，與尋常的後天神禁大有不同。

  一件功德靈寶的形成，往往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修士事先打造好一件靈寶，然後將自己身上的功德傾注其中。

  功德之力會將靈寶中的尋常禁制，轉化為功德神禁。

  另一種則是，天地直接針對於某種器物的獎勵，譬如人族燧人氏的燧火、倉頡手持的史皇筆。

  可能最初就是一普通的物事，但在功德之力下，卻改變了材質，變得不再普通，並且自行演化出功德神禁來。

  這兩者看起來方式不同，但到最後並沒有本質差別。

  可能在功德神禁沒有形成多少的時候，前者占一些優勢。但到了後期，就沒什麼區別了。

  普通物事形成的功德靈寶，也不是不能添加神材進行重煉。

  比如那位人族燧人氏的燧火，就被成長起來的燧人氏，煉作了一方寶燈，喚作燧人燈。

  任何事物，都是殊途同歸的，可能在過程中各有風景，但到了後面就沒什麼區別了。

  就是在最初階段，這兩者也都有許多相通點。

  譬如，無論是自己身上苦苦積攢的功德，還是天地直接針對器物降下的功德，一旦轉化為功德神禁，就再無逆轉回來的道理。

  很好理解，功德相當於一種憑證，一種對天地有所貢獻的憑證。

  儘管它本身就有著種種神異的力量，畢竟說起來，這玄黃功德其實就是世界本源轉化出來的一種物質能量。

  但功德之所以被洪荒中人視作「萬金油」一般的存在，就在於可以消耗功德獲得種種造化。

  譬如你可以演化功德神禁，進行煉寶；可以增長法力，可以提升道行，……等等等等。

  但無論怎樣，這都是一種不可逆轉的消耗。

  不可能你將自己身上的功德，全部轉化為了法力、提升了道行，然後你還說自己依舊是功德在身。

  總而言之——

  眼下，他有兩個選擇。

  一是，趁著這龜甲中的玄黃功德，不曾演化為功德神禁，將功德抽取出來，用作自身修行。

  二是，嘗試著祛除掉蚊道人的那一道攻擊留痕，有很大的概率，可以得到一件上好的功德靈寶。

  坦白來講～

  如果不是這件龜靈聖母遺留的龜甲，前景太好了。祛除掉那道攻擊留痕，有很大的可能，會直接演化成一方極品功德靈寶。

  他根本不會左右為難，絕對會第一時間將功德抽取出來。

  實在是，目前他太需要大量的功德了！

  金仙要晉升太乙之境，需要在道之源海中，留下自己的完整印記。

  而要留下自己的印記，則需要混元一氣。

  而混元一氣越厚重，在道之源海中烙印下自己的印記，越容易越簡單。

  消耗後，也越容易恢復過來。

  因此，如果他想要快速晉升太乙之境，就需要壯大混元一氣。

  那怎麼壯大混元一氣呢？

  方法有不少，譬如，增強精氣神方面的修煉、壯大自身本源、感悟更多、更深層次的法則道理，……等等等等。

  但最好也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消耗功德氣運。

  這也是無論道梵，都要為功德、氣運奔波的原因。

  不僅僅在於大功德、大氣運之輩，旁人不敢輕易打殺，更在於往上修行，少不了功德氣運的輔助。

  其實～

  如果方龍野不是擁有金手指等價天平，他也不會有這份為難。

  因為，常人想要將功德直接用於自身，那麼那份功德必須是屬於你的，或者因你而降下的。

  而這件龜甲內的功德，儘管不曾演化為功德神禁，但也與他沒有絲毫關聯。

  如果沒有金手指。

  就算抽取出來，他也只能用來煉寶。還不如試著修復那份損礙，讓這龜甲自行演化功德神禁呢！

  但誰讓他有金手指呢？

  功德本質上就是世界本源。他之前就用自己身上的功德試過了，完全行得通。

  而且，他還推算過。

  倘若將這份功德抽取出來，通過金手指交易兌換，用於己身，他有九成的可能，直入太乙！

  一邊是直入太乙之境，一邊是極品功德靈寶。

  這道題太難了！

  （袁華仰天長嘯）

  ……

  「媽的！」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左右搖擺了許久，方龍野一咬牙，抽出了盤龍槍，召出了斬仙葫蘆。

  「老子就不信，有金手指在，少了這龜甲內的功德，我還真能蹉跎在金仙不成？」

  倘若是立成大羅的造化，那另一說，肯定選提升境界了。

  現在不過是一個直入太乙的機會而已，還是極品功德靈寶更香！

  用到大羅都不過時～

  而且，有相當於弱化版『洛書』的龜甲在，他感悟大道的速度，哪怕到了太乙境界，也絕對超乎常人。

  這兩個選擇，其實就相當於，一個是一錘子買賣，一個是細水長流。

  不管了！

  「我還沒到需要一錘子買賣的地步！」

  方龍野操起盤龍槍，綻放出完全的威力，搖起斬仙葫蘆，催動起斬仙飛刀。

  直指龜甲中央的那方小洞。

  與蚊道人的攻擊留痕，針鋒相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