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來客原是廣成子 遷怒四海老龍王

  來者赫然是封神之後,玉清一脈當之無愧的當家人——廣成子。

  只見他頭梳道髻,身披寬鬆的松鶴長壽仙衣,腰間懸著玉佩,面上輕鬆自然,非常閒適。

  背後玄光一道,來來回回,托舉著番天印,四下凝紋,覆蓋時空。

  他見得楊戩行禮,只是拂塵一擺,笑道:「如今你也是大神通者了,不必如此多禮。」

  楊戩搖頭道:「長幼有序,禮不可廢。」還是執意行完了對長輩的禮數。

  廣成子見此,也不再推辭,坦然接受了楊戩的這一禮。

  然後,待其施完禮,又認真地回了一禮。

  他見楊戩欲要躲避,擺手道:「莫要迴避!正所謂尊師重道,先前你那一禮,是論師門長幼,我這一禮,卻是在回敬同道。」

  待回之一禮後,廣成子抬眸看向楊戩,感受到其身上有別於突破之前的風采,不由感慨道:

  「玉鼎師弟當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

  滿意之情溢於言表。

  雖然他知道自家這位師侄乃是天妒之姿,整個玉清一脈,平日裡對他的修行,也是鼎力支持。

  但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堪破了心礙,位於大神通者行列。

  可喜可賀啊!

  先前自家這位師侄,在封神劫過後,經歷多次謀算,一躍而起,成道大羅的時候,就已經驚掉了許多人的下巴。

  如今更是再進一步,超乎於大羅之上,成就了大神通者。當真是玉清一脈的大幸事啊!

  我看截教的那些人,還怎麼有臉吹自己因材施教!

  廣成子一想到,截教中人這會兒妒忌到發狂的嘴臉,他就心情大暢~

  截教的那些人,成天咋咋呼呼,和這個爭,與那個斗,跟著大勢對著幹,說什麼截取一線天機。

  可結果往往事倍功半,哪裡比得上他們玉清一脈,扶植門下弟子,積蓄力量,以堂堂皇皇之勢直接突破,順天而為後再扭轉乾坤。

  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平平淡淡,平平常常,可無聲處才聽驚雷。

  到最後,光芒萬丈。

  和他們玉清一脈不對付的上清一脈,暗地裡不知施展了多少的小動作,弄了多少的小手段,針對他們玉清一脈。

  可所有的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自家扶植出一尊大神通者,回敬的打擊,來得大。

  什麼叫堂皇大勢?什麼叫以力壓人?

  這才是堂皇大勢!這才是以力壓人!

  積蓄小勢,以成大勢;積攢小流,而成江海。這樣的道理,那些上清門徒中,明白的人太少,光想著直接以蠻力逆勢而為。

  哪裡比得上他們玉清一脈?

  想到這裡,廣成子不由道:「看師侄先前突破時收斂異象的樣子,並沒有想著昭告天地,開法會,見同道,普天同慶?」

  要知道,哪怕成道大羅,其異象都能轟傳諸天,眾生皆知了。

  而剛才自己師侄突破的異象,反而收斂如一,不落宙宇諸天,也只有大羅才可以見到。

  相比前者,何等的低調?

  楊戩點點頭,解釋道:「眼下正值紀元更迭,因果密布,牽一髮而動全身,對於弟子而言,實在不宜多張揚。」

  廣成子頷首表示贊同:「你做的很對!反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咱們就不用太顯耀了。」

  雖然他內心深處,很想為自家師侄召開一場盛大的法會,好好在上清中人面前,顯耀一番。

  但不得不說,自家師侄講的確實有道理。

  尤其自家師侄身屬闡教二代弟子首坐,需要應對的惡意目光,可少不到哪去。

  低調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的。就不過多刺激,某些正在跳腳的人了~

  旋即拋下這個話題,廣成子瞥了一眼遠在華山的方龍野,開口問道:「看來,你對那個小傢伙,倒是芥蒂不小?」

  「甚至,先前苦心追求的變化,擺在眼前,卻想要平白放棄?想讓你妹妹重回原來的命運軌跡?」

  「師伯明見~」楊戩對於廣成子看出了他的心思,毫不詫異。

  不說什麼人老成精,單說他這位掌教師伯,可沒有那麼簡單。

  許是他這位掌教師伯,向來秉承「君子藏器於身」的道理,太過不顯山不露水。

  以至於現如今,大多數的庸俗之輩都道,玄門三教首徒,放在一起比較,不過龍虎狗之資。

  玄都第一,矯若神龍,見首不見尾,最為高深莫測。

  多寶第二,仿佛虎中之王,不可一世,唯我獨尊,可與神龍爭鋒。

  廣成最次,不過庸碌之輩,靠著裝乖賣巧,討得長輩歡心,竊居高位,恍若豚犬一般。

  甚至都有人認為,他這位掌教師伯,以其庸碌之資,連截教一些外門弟子都比不上。

  實際上呢?

  他這位掌教師伯,確實受元始師祖寵愛,但不是因為別的,恰恰是因為天資。

  或許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了,自家這位掌教師伯,與太清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玄都大法師一樣,同為人族先賢。

  要知道,元始師祖座下,除了他這位掌教師伯以外,其他人都是跟腳深厚之輩。

  每一個都來歷非凡。

  譬如他的師尊玉鼎真人,更是盤古大神的一顆牙齒化生的神聖。

  便是他師尊的唯一至交——黃龍師叔,言傳其跟腳淺薄,可他再差,也是先天地脈真龍之身。

  而他這位掌教師伯,卻以人族微末之身,力壓玉虛宮中其他來歷非凡、跟腳深厚的同道,直入首徒之位。

  這是一介庸碌之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在楊戩看來,廣成子這位掌教師伯,絕對有實力可以與太清座下的玄都大法師,一爭長短。

  因此,面對如此道行實力的廣成子,他並不打算隱瞞什麼,自然也知無不言,將自己的顧慮和盤托出。

  ……

  「唉~糊塗啊!你這是關心則亂,入了迷障~」

  廣成子一揮衣袖,颯然有風簫聲,掃去周匝的沉凝,長嘆道。

  「虧你已經成道大羅,甚至如今還位於大神通者行列。卻忘了,大羅之下,盡皆夢幻泡影。」

  「只要你那妹妹能夠成道大羅,些許的幸福與否,苦痛磨難,又算得了什麼?」

  「須知,相比一眼看得到頭的未來,未知、不確定的變化,永遠比前者要強。」

  「你啊!」

  「就是有些過於患得患失了。」

  廣成子無奈,自家這位師侄,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情重義了!

  重情重義,這當然是優點。可也不是沒有缺點。

  像他說的這些,廣成子相信自家師侄不是不明白,可偏偏放到他自己妹妹身上,他就不願意等閒視之。

  之前那抹妨礙修為進步的心障,也是因此。

  結果好不容易,他妹妹命中注定的未來,終於有了轉機,生出了捉摸不定的變化。

  明明是好事,偏偏他又在這裡,患得患失。

  楊戩勉強擠出笑容來,沉聲道:「師伯所言,我不是不明白。但我心中就是有一些鬱憤難平。」

  他當然明白廣成子師伯所說的道理,自家妹妹能有成道大羅的可能,比什麼都強。

  因為未成大羅者,在他們這些成道大羅的人眼中,太過夢幻泡影了,就跟畫中人一樣。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思一想,都可以預知。

  甚至過去未來,都可以被輕鬆改動。生與死,都在他們這些人一念之間。

  你說自我意志?

  當記憶可以修改,一切過往經歷可以刪改添加,思想、性格都可以在他人手中,來回變化。

  哪來的自我意志?

  他這些年在成道大羅後,便一直陷入心障的原因,就在於此。

  因為他怕!

  他怕在長久歲月的洗禮下,他會變得和那些成道大羅日久的人一樣。

  認為只有成道大羅,才是步入真實,而大羅之下的種種,全是夢幻泡影,一片虛幻。

  面對過去未來可以任由他修改的妹妹,他會淡漠這份親情。

  為兄長者,則為弟妹計其短。

  他不知道作為混元聖人的媧皇娘娘,能不能幫忙解決妹妹這個問題。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在不斷嘗試,解決心中的困惑。

  眼下,這個問題總算是解決了一半,只要妹妹楊嬋真正成道大羅,他就不用為此傷神了。

  但偏偏解決這個問題,是要放任自家妹妹,投入到方龍野這個火坑當中。

  他是怎麼看怎麼感到痛惜,繼而對方龍野越發惱火~

  聽得楊戩的鬱憤,廣成子嘆了口氣道:「那就看你如何權衡了。你要是想做一個妹妹眼中拆散她戀情的惡人,我也不反對。」

  「畢竟,如今她的未來,已經變得未知不定,你想怎麼做都行。」

  「但有一點,你要想直接對那個小傢伙下手,就別想了。只要你出手,絕對有一大幫人出手相護。」

  楊戩呵呵冷笑道:「都不過是一些覬覦羲皇遺澤的鼠輩~」

  咳——

  廣成子乾咳了一聲,道:「不過,你別看這小傢伙如今順風順水的,一路走來,各方都對他進行示好。」

  「那不過是大家都對羲皇遺澤有些忌憚,生怕有什麼羲皇留下的後手。」

  「真要摸清了底細,發現沒有什麼威脅,這小傢伙就慘了,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去~」

  對此,廣成子是心知肚明。因為他之前就打著,到時候看情況,分一杯羹的主意。

  楊戩聽聞,也並不感到意外。

  修行越往上走,越沒有什麼善惡好壞之分。

  大道在前,便是平日裡再慈眉善目的老好人,也會撕下自己的麵皮,化身另一副模樣。

  怪不得~

  此時,楊戩腦中靈光一閃,洞悉了方龍野的想法,暗道:「這小子倒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一開始火冒三丈的他,根本沒有多想,只是以為方龍野不過是龍性上頭,在貪圖自家妹妹的美貌。

  現在回過頭再看,哪還不知道方龍野是想要多攀幾個靠山,尤其是與媧皇宮扯上聯繫。

  免得日後陷入到群狼窺伺的境地,下場淒涼~

  只是,想明白了又如何呢?

  人家拿捏住了他的軟肋,他也只能投鼠忌器。

  「希望妹妹以後不會後悔吧!」

  情劫這個東西,最難纏了。即便是成為大神通者的他,對此也是看不清道不明,無能為力。

  不然——

  也不會有他們這一大家子了。

  見自己的話,被楊戩聽進去了,廣成子笑了笑,不再多言,保持著雲淡風輕,起身落於仙鶴背上,口中道:「既然自己決定了,我就不再多說了。」

  「你先回道場整理一下自身,有時間來玉虛宮一趟。」

  「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沒辦法大開法會。但只是咱們玉清一脈,關上門來,聚在一起好好慶賀一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楊戩回過神來,連忙起身相送。

  瞥見廣成子眸中,揮之不去的笑意,心知師門因為自己揚眉吐氣,估計這一場宴會哪怕只是自家人參與,也小不到哪去。

  當即朗聲笑道:「那師伯慢走~容弟子準備一番。」

  「也不用那麼急,你自己的修行最重要。你剛突破,必然有不少感悟,一切穩定下來之後再說~」

  廣成子搖頭失笑道。

  然後,腳下仙鶴長唳,沒入杳冥。

  ……

  楊戩立在原地,收拾一番心情,當即回返灌江口。

  剛入自家道場,便有人迎了上來,披甲懸劍,眉生豎紋,手中也持著一柄三尖兩刃刀。

  「真君!」

  他見得楊戩後,急忙收斂鋒芒,抱拳躬身行禮道。

  「康太尉,你這是去?」

  迎上來的人,卻是其麾下梅山六將的老大,康太尉康安裕。只是見他風塵僕僕,並不像是特意來迎他回來。

  應該只是湊巧。

  至於楊戩為何如此客氣,而且不直接施展手段,自行洞徹詳情,反而開口問詢。

  卻是因為這梅山六將,乃是在他未出師時,就因性趣相投,而輔佐於他左右的六位兄弟。

  甚至七人還曾在一起義結金蘭過,對外合稱「梅山七聖」。

  尤其康安裕,楊戩使用三尖兩刃刀,最初還是從他這裡學來的呢!

  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三尖兩刃刀也幾乎成了楊戩的標誌性武器。

  也就是楊戩成道大羅後,只是太乙境界的梅山六將,氣運和命格沒辦法再承受與他兄弟相稱,只好改了稱呼。

  不然~

  擱最初,楊戩還要稱呼康安裕一聲康大哥呢!

  也因此——

  向來對麾下梅山六將,十分尊重的他,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對康安裕進行探察。

  畢竟,這涉及到了人家的隱私。

  「真君容稟,那四海老龍王護著那隻石猴,已經來到了南瞻部洲。」

  「你也知道,我與那敖廣有舊,他傳訊過來,要邀我私下聚一聚。」

  「喔~這麼快就到南瞻部洲了?那早去早回!」楊戩一擺手,示意康安裕趕緊去赴約。

  不用理會自己這邊的事。

  康安裕又躬身行了一禮,便要退去。

  只是,就在此時,楊戩心頭猛然生出無窮怒火,拳頭一下子捏緊,咔咔作響。

  舒了一口氣,強忍著要活剮了方龍野的衝動,冷聲道:「等等~」

  康安裕停下腳步,看向自家真君,一臉困惑。

  「四海老龍王?」

  楊戩自顧自地呵呵冷笑道。

  「康大哥,你不用去赴約了!」楊戩改變了稱呼道,聲音冷澈,於四下激起層層霜白。

  言罷,一掌探出,跨越無窮空間,將聚在一起的四海龍王,全部擒拿在手。

  他露出一抹微笑,眸中的寒意濃得化不開,道:「我幫你將他們請來了灌江口。」

  康安裕眼見楊戩這副模樣,不由打了個冷顫。多少年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真君這副神情。

  「敖廣他們怎麼得罪真君了?」康安裕瞥向自家真君手中,如同琥珀小蟲的四海老龍王,不由在心中生出疑問。

  ……

  華山。

  一方殿宇內。

  望著恍若逃荒般,遠離的楊嬋背影。

  方龍野眸中帶笑,半似陶醉地回味著,剛才與楊嬋親吻的感覺。

  唇齒留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