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斧光殺到,快到不可思議。
方龍野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不由現出慶雲,還不待靈寶浮現護身,黎元的這一斧就已然臨頭。
正好劈在頂門慶雲上。
叮噹——
斧光劈下,正中慶雲,頓時清光迸射,萬千的火芒如雨,洋洋灑灑。
凜冽的斧光沒入慶雲,恍若一池魚塘,闖進了一頭兇狠的大白鯊,橫衝直撞。
所到之處,什麼金花,什麼瓔珞,什麼寶蓮,什麼魚龍,全部撞飛。
便是那諸般靈寶,一時都護不及。
地動山搖,異象崩塌。
這一抹斧光,攜帶著開天闢地之勢,直接將方龍野的身軀,劈碎開來。
一時間,血涌飛濺。
「哈哈!真以為我巫族脾氣暴躁,就會在怒火中失去理智?」
「你爺爺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小子,你還嫩著呢!」黎元手握戰斧,哈哈大笑。
孰料,被他一斧頭劈碎的血肉,在一陣涌動後,旋即消散開來。
「不好!」
昂——
龍吟虎嘯,震耳欲聾。
待黎元反應過來的時候,背後的空間,已經若圖卷般撕裂,又如鏡面崩塌,破碎萬千迸射,向四面八方去。
與此同時,驚天動地的一槍,赫然轟在了他的巫身上。
登時——
自背後始,由胸前終,轟然破開一個偌大的窟窿,巫血若湧泉般而出。
這可怖的傷口,直接貫穿他的胸膛,真真是捅了個透明窟窿,甚至能看到胸膛中不斷跳動的心臟。
黎元面色變得蒼白,傷口周圍的血肉不斷蠕動,想要癒合,卻被上面沾染的森然氣機阻礙。
這氣機來源自盤龍槍,犀利如劍,橫絕萬里,凝而不散。
倏聚倏散的空間洪流中,方龍野持槍而立,現出身形,盯著黎元呵呵冷笑。
早在黎元顯露出風之一脈的跡象來,他就對其攻擊速度,心生警惕。
他可沒忘記,自己是怎麼來的南瞻部洲。
況且,真以為沒有超出金仙層次的一斧,就能讓如今的他,肉身化作血泥不成?
「再來!」
趁他病要他命!
撕裂空間,現出身影的方龍野,沒有猶豫,一擊即中後,當即鼓盪起自己的法力,再次一槍轟出。
這一槍,比剛才的更凌厲,更霸道,更快,更狠!
周匝的空間,都被盡數泯滅。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黑暗,不同於普通的空間罅隙,那是一種近乎於虛無的黑暗。
就好像所有的光都被吞入其中,蘊含著大危險,大恐怖,大殺機。
吼!
黎元一邊迅速恢復傷勢,一邊揮出巨斧相迎。
來自四面八方的風聚集,積累在斧後,碰撞低語,組合在一起,化作無匹的鋒鋩,與盤龍槍相擊。
針尖對麥芒,擋住了方龍野的這一擊。
之後,周身有黑青神光迸射。一點青銅光芒,恍若蜘蛛網般蔓延,自上而下,覆蓋了全身。
卻是一方覆蓋全身的甲冑。
全無遺漏,連雙瞳都蒙上一層奇異的光膜,護得嚴嚴實實,沒有任何死角。
方龍野目光灼灼,看得分明,這甲冑上面花紋迥異,不同於玄門紋理,而是來源於巫族一道,莽古而滄桑。
不是靈寶,而是一件運用巫族特有手法,摶煉而成的戰甲。
……
甲冑一現,方龍野登時感受到眼前黎元的防禦大增,對於風之一道,更是有了一種超乎尋常的掌控力。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甲冑之上,便綻放出大片青光來。
這樣的光,是風的色彩。
璀璨而神秘,強大而磅礴。
「殺!」
方龍野腳踏雲光,手持盤龍槍,一擊快於一擊,一擊重於一擊,槍影如林,撞擊在這甲冑上。
也不知黎元身上的這套巫甲,是什麼來歷。
任他攻勢不停,一時間,也只是將這甲冑散發的護體神光,打得青暈崩塌,餘光四濺。
卻怎麼也傷不到內里。
使得受創頗深的黎元,有時間恢復自身傷勢。
「可惡!」
方龍野再也按捺不住,索性慶雲一搖,浮現出一方紅玉葫蘆。
葫蘆之上,蟠驪之紋纏就,紋理古樸大氣,綻七彩毫光。
葫身之處,有細小的紋絡,勾勒成圖,組成了一副太極陰陽魚的形態。
周匝是七彩之光糾纏,濃郁一片。
正是『兩儀神葫』!
法力一起,『兩儀神葫』散發的七彩之光流轉。
須臾間,好似經過萬千輪迴一樣,純化為黑白兩色,隱隱現出一抹混沌之意。
之後,葫口大開,鋪天蓋地的殺機,登時瀰漫開來。
充塞宇內,橫浸時空。
一抹神輝當即自葫蘆中迸射而出,凶戾,毀滅,耀眼奪目。
璀璨之下,大凶大厲的氣機,鎖定住黎元,凝而不散。
絲絲縷縷的鋒銳自冥冥中衍生,似刀氣,似劍氣,……若魚兒般,游來游去,虛空無依,打在黎元亮出的甲冑上,叮噹作響。
鐺——
緊隨其後,不過一剎那,那抹神輝便降臨其身,登時將覆蓋黎元全身的甲冑,憑空斬出一個巨大的口子,沒入黎元體內。
使得這位大巫的傷勢,不由又加重了許多。
一擊過後,黎元身上的甲冑,也是別有玄妙,竟然很快就修復了過來。
不過~
雖然甲冑修復,他的臉色還是大變,神情陰沉地幾乎要滴出水來。
看向對面的方龍野,黎元心頭還存在的些許漫不經心和輕視,完全消散。
如臨大敵。
對方的這件靈寶,竟然能夠給自己帶來生命威脅。
見『兩儀神葫』奏效,方龍野心頭一喜,當即催動神葫,欲要再接再厲。
「靈寶?」
「哼!花里胡哨~」
黎元冷哼一聲,當機立斷,自腰間獸皮囊中,取出一柄黑色小旗拋出。
黑旗懸空,迅速漲大。
獵獵生風。
煞氣若沸水般,自黑色大旗中,汩汩汩冒個不停,傾斜進雲光水氣里。
恍若墨汁入池,將虛空都浸染成黑,泛著詭異。
一股莫名的氣場籠罩四下,方龍野登時發覺,原本蓄勢待發的兩儀神葫,竟然「啞火了」!
「蚩尤旗?」
感受到手上盤龍槍莫名的一聲低吟,方龍野靈光一閃,恍然驚呼道。
傳說蚩尤為應對軒轅黃帝麾下,一眾仙神層出不窮、變化莫測的靈寶,特意使用巫族之術,打造了一方寶旗樣式的巫器。
這方寶旗,既是用來布陣的陣旗,也是用來統領軍隊的軍旗,還可以用來限制仙神使用靈寶。
而這件巫器,也被稱作『蚩尤旗』。
「哼!」
黎元身披戰甲,手持大斧,冷哼道:「算你有見識!」
「真以為我們巫族就靠神兵甲冑嗎?你有靈寶,我也有巫器。」
方龍野眸光炯炯,盯著盤踞虛空的蚩尤旗,道:「沒想到,傳說中的蚩尤旗,竟然沒在涿鹿之戰中毀掉。」
「哼!」
「蚩尤先祖所煉的至寶,又怎會輕易折毀?」
「那虎魄刀呢?」方龍野收斂心情,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盤龍槍。
黎元低哼了一聲,轉移話題道:「你有山河社稷圖助力,壓制了我的實力。我也有蚩尤旗,限制了你使用靈寶。」
「扯平了!」
「扯平?你竟然敢說蚩尤旗比得上女媧娘娘的山河社稷圖?」
「胡說八道!」黎元登時變了臉色,大怒道:「我什麼時候說,蚩尤旗比得上山河社稷圖了?」
黎元心道,這小子果然是龍族鼠輩,一肚子壞水!
不怪他如此緊張,世人誰不知女媧那個老娘們是個小心眼?
恢復了七七八八,黎元身披戰甲,手揮巨斧,便朝方龍野而來。
方龍野試了試自己的其他靈寶,基本都陷入沉寂,在蚩尤旗的影響下,威能不再。
只好手持盤龍槍,與黎元又戰作一團,只比拼近戰搏鬥一道。
由於各有攻防優劣,又都有所限制,這番斗下來,你來我往,很難真正分出勝負。
你往我身上捅一槍,我往你身上劈上一斧,誰也奈何不了誰。
交手間,方龍野沉聲問道:「打了這麼久。還不知你與那呂瘟是何關係?竟然讓你這個大巫現身來援?」
黎元悶著聲音道:「你們無故入我巫族之地,掀起無邊爭鬥,不知令我巫族多少子民喪生。」
「難道要我等坐視不管?」
方龍野一槍捅出,翻著白眼道:「少來這套說辭!」
「有山河社稷圖鎮壓虛空,周匝的空間,憑空飛漲了不知多少倍不說,爭鬥的力量根本不曾泄漏出這片地界。」
「更何況,我和三聖母一開始,就將在這周圍的巫族部落都挪移走了,哪有人喪命?」
黎元冷哼一聲,根本不回應。
「讓我猜猜?這呂瘟就算沾染了魔道,也是瘟癀大帝實打實的傳人,算不得什麼散修。」
「但他身上,卻有著不小的巫蠱一道氣機,偏偏又能安然待在這南蠻之地,定然不是偷學的。」
「而是正大光明,從你們巫族手上得來的。能讓你們巫族拋卻門戶之見,看來所圖不小啊!」
「該不會,在那大漢西南邊疆之地肆虐的瘟毒,你們巫族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吧!」
「少在這狗血噴人!」
黎元手中斧頭,揮舞得越發狂暴起來。
方龍野心中哂然,只怕就算他猜的不準確,但這巫族必然是想要從呂瘟身上圖些什麼。
不過——
眼下呂瘟得罪了楊嬋,更關鍵的是,成了楊嬋此番天降機緣的一環,就別想著他能活了!
哪怕他是呂岳的傳人,哪怕有巫族派出人來救援。
也死定了!
……
方龍野這邊,與大巫黎元的爭鬥,陷入了僵局。而楊嬋與呂瘟的爭鬥,卻已然接近了尾聲。
黑雲瀰漫,大有千畝,上有黑色魔焰,與灰色的瘟火,交雜燃燒,透著一股腥氣撲鼻的氣機。
讓人下意識敬而遠之。
楊嬋手持玉斧,頭頂寶蓮燈,正不斷消弭著千畝黑雲。
千畝黑雲中央,呂瘟凜然端坐於一朵黑色蓮花上,形容枯槁,氣勢萎靡到了極點。
顯然,他在楊嬋手上吃虧甚大。
「拼了!」
呂瘟眼看敗局已定,咬了咬牙,將自己一身所有,盡數灌輸到了自己一心養煉的寶物——瘟魔幡中。
「就算這位三聖母信守諾言,我也只能留下真靈。這一身道行法力,又留不下來。」
呂瘟一邊以身祭煉自己這件魔寶,一邊心中喃喃道。
隨著他所有的所有,盡數融入瘟魔幡,整個人的形體消散。
『瘟魔幡』登時大放魔光,直飛天際。
衝出一道不可一世的黑氣,其長何止萬里,橫無涯岸,所到之處,遮蔽日月星辰。
風,雨,雷霆,光彩,聲音,等等等等,整片地界的所有,全部被其浸染,突兀地散發出黑暗,邪惡,恐怖,毀滅的負面氣機。
所到之處,腐蝕天地。
楊嬋頂著寶蓮燈,俏臉上眉頭緊鎖。她能夠看出,這裡面的極端邪惡和污穢。
但也能看出來,這並不是全部。真正的後手,還在後面,隱而待發。
「不管了!先消弭這些黑氣再說。」
儘管她性子顯得有些惡劣,又不是那種大慈悲的性格,但她畢竟走的是功德造化這一類路數。
放任這黑氣污染天地,對她的修行可沒有好處。
寶蓮燈耀,無邊的造化氣機,氤氳天地,將這極端邪惡污穢的黑氣,一點點消弭湮滅。
可漸漸的,隨著她對這黑氣的淨化,絲絲縷縷的灰氣,自其中抽離出來,蘊含著一種大恐怖。
這樣的灰氣,甫一出現,就和氣機碰撞,產生了各種災劫。
「劫數?」
楊嬋心頭一震。
卻是明悟過來,這是呂瘟將瘟毒一道,升華而來的一絲劫之道則。
降瘟於世,這何嘗不是一種災劫?
嚴格來講,瘟毒一道的巔峰造極,並不比劫之一道,差到哪去。
但類似於劫之一道,這種形而向上的道則,起步階段,生來就比瘟毒一道特質強大。
也因此,對於目前階段的楊嬋而言,劫之一道,遠比瘟毒一道更難纏。
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楊嬋總算將呂瘟最後一擊,對天地的污染,處理乾淨。
舒了一口氣,楊嬋走上前去,拿起零落在虛空的瘟魔幡,觀瞧了一眼。
看向還在與大巫黎元爭鬥的方龍野,當即捏印掐訣,調動山河社稷圖威能,朝著大巫黎元而去。
沛然不可阻擋的力量降落,一剎那,就將其鎮壓了起來,恍若落在琥珀當中的一隻蠅蟲,動彈不得。
連同一旁的煞氣四溢的蚩尤旗,也隨之鎮壓了起來。
「方兄,幫一個忙!」
楊嬋直接將瘟魔幡,擲向正欲朝她走來的方龍野。
方龍野接過,看向她,只見其不住眨著眼睛,腦筋一轉,當即明悟過來。
看向瘟魔幡,只見幡中一抹靈光黯淡,卻透露著不朽之意,正是那呂瘟的真靈。
笑了笑,催動『煉仙壺』,將其收入壺中,又施展出淨蓮神通。
兩相結合,片刻功夫,呂瘟的真靈,便被他完全煉化。
這位瘟祖傳人,徹底消散在了天地間~
真靈不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