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孰勝孰負

  足踏血浪。

  簇起朵朵紅梅。

  玄音清亮,恍若明月清風,翩然如詩句。盤龍槍擺動間,冷芒乍現,寒氣升騰,匪夷所思。

  方龍野神兵利刃在手,揮舞中,不見任何煙火氣。

  就好像他不是在持槍爭鬥,而是作為一個詩人,手持著如椽大筆,在臨窗賦詩,從容蕭灑。

  顯然,方龍野的槍法已至化境。

  「咦~」楊嬋驚咦一聲,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輕笑道:「這傢伙在槍法上,有些功夫啊~」

  她端坐在高台,居高臨下,看得卻是分明。

  方龍野那看似不經意的揮動,所到之處,卻蘊含著毀滅的意味。

  沾上死,碰上亡~

  空間在那杆長槍面前,比紙糊的還要顯得脆弱。

  「陰陽生克,五行順逆。有趣~」

  這樣的力量,這樣巧妙的招式,讓自詡見多識廣的她都不由側目。

  「哈哈哈,好身手!」

  作為對手,哪吒更能夠感受到,凜冽殺機自上而下而來,恍若夜靜月明,冷光獨照,天地瀰漫霜白,獨釣江雪。

  不過面對方龍野的攻勢,哪吒不驚反喜,直樂得哈哈大笑。不簡單才好,這才有樂趣可言~

  他運轉法門,體內綻放出難言的光芒,手中火尖槍握緊,迎了上去,寸步不讓。

  火光沖天,帶著炙熱的爆裂。

  只是看似大開大合,但若細看向那一招一式,卻也是精妙絕倫。

  方龍野只感覺鋪天蓋地的殺機,沛然若雷霆,到了跟前,又如同蜘蛛網,細細密密,越束縛越緊。

  不過,他本來就沒想著躲避。硬碰硬,誰怕誰!

  轟隆隆——

  兩個人碰在一起,盤龍槍和火尖槍,交撞在一起,餘波激盪,周匝空間層層迭迭的,直接撕裂開來。

  他們的碰撞實在太過激烈。

  即便四下涌動著,無窮無盡的空間之力,可由於兩人力量的碰撞,一時之間,俱是被擋在外面,無法進來修補。

  「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方龍野感受到越來越重的壓力和殺機,讚嘆一聲。

  這不知是真身還是化身的哪吒,無論是技巧還是力量,都給他一種難以揣測的感覺。

  戰鬥技巧方面還好說。

  就不提哪吒的前身靈珠子了,單單此世的他,自封神劫誕生以來,至此最起碼也有上千萬年的歲月了。

  不說什麼天賦,僅僅在時間的釀造下,這方面也早就已經磨鍊到近乎與道的地步了。

  哪裡是他這個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連萬年都不到的小年輕可以比擬的。

  可是在力量方面。

  這可是方龍野的強項,但他全力以赴,也只是跟哪吒拼了個平分秋色。

  要知道,他看得分明,這哪吒根本沒有用出超乎金仙境以外的手段和力量。

  「該說,不愧是得了大老爺遺澤的存在嗎?」

  鬥法中,哪吒心中驚奇道。這傢伙居然能跟自己打得有來有回。

  雖然,他在這裡的,只是一縷化身。但也絕對有著金仙無敵的實力。

  甚至如果生死爭鬥下,拼著化身不要,斬殺個初入太乙境的人物,也不在話下。

  要知道,別看他長得粉嫩,真要將前世算上的話,他可是實打實的古仙,比現如今許多大羅都要年長。

  畢竟,他可是跟過自家大老爺羲皇很長一段時間的,而羲皇大老爺可是在人族三皇時期,就已經超脫離去了。

  只是好漢不提當年勇,轉世投胎以來,他自是重新來過,不再計較那些長幼輩分。

  這才叫楊戩一聲二哥,任由楊嬋叫他小哪吒。

  想到這裡,一時間,哪吒來了興致。風火相隨,戰技更猛,逼得方龍野險象環生。

  到最後,更是身子一搖,顯出三頭六臂來。

  前面手持火尖槍,左側手持乾坤圈,右側則束著混天綾,足下風火輪清鳴陣陣。

  齊齊舞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是攻勢。

  煞氣騰騰,殺機鼎沸。

  沾上死,碰到亡。

  這位前世傳說中的人物,特有的風采,在戰鬥之中,終於展露無遺。

  ……

  「你若是沒有替換的兵刃,我們空手相對也行。」

  一番鬥法下,哪吒望著虎口開裂的方龍野,淡淡道。

  他是什麼樣的出身,自是有眼力看出,方龍野手中盤龍槍與目前的他,尚處於磨合的狀態。

  「不必了!」

  方龍野眸光炯炯,透射出兩道一金一銀的日月神光。

  鐺——

  哪吒猝不及防,被日月金瞳透射出的神光打了個正著,正中腦門。

  只是,這足以滅殺尋常金仙圓滿的日月神光,落在他的腦門上,不過留下一道白印。

  飛濺起漫天星芒,恍若螢火蟲一樣,千千百百,乍明乍暗。

  趁著這個功夫,方龍野收起了開始對他有所反噬的盤龍槍,換過裁仙劍握在手中。

  不過,看到自覺會對哪吒留下傷害的一擊,全無效果,不由面色一黑。

  哪吒輕笑一聲,似是帶著安慰之意道:「倘若只是純粹的肉身相抗,我自是抵不過。」

  「不過到了我這個境界,自身修持的大道,已然刻在骨子裡,流淌在血肉間,不可分離。」

  「哪怕只是化身,也有著我自身大道相隨。這一著,算我占了便宜。」

  不過,不說還好,一說更是讓方龍野火冒三丈。

  好傢夥,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錚然劍鳴,殺機似孔雀開屏一樣,向周圍擴散,與虛空碰撞,圈圈層層,層層暈暈,一片霜白。

  「那三太子還請品鑑方某這一劍!」

  劍光划過。

  周匝的虛空,都被盡數泯滅。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黑暗,不同於普通的空間罅隙,那是一種近乎於虛無的黑暗。

  就好像所有的光都被吞入其中,蘊含著大危險,大恐怖,大殺機。

  這是方龍野以酒劍仙的身份,遊歷東勝神洲多年,與人以劍法百般爭鬥,結合種種劍訣,而悟出的一劍。

  哪吒心頭一跳,搖身一晃,恍如盤古身溶天地般,往後一躺,化作元氣一團。

  一時間,蓮香氤氳四下。

  劍光消弭。

  一陣聚散變化,剎那間,哪吒再次現出身形。

  他眸光熠熠,激動道:「果然沒讓我失望!」

  「殺!」

  他腳下風火輪一轉,來到了方龍野頭頂,驚人的力量升騰,爆發而出,恍若銀河落九天一樣,轟然砸了下去。

  方龍野不躲不避,裁仙劍自下而上,恍若雷霆,驚似游龍,迎了上去。

  兩人重新殺在了一起,互不相讓,激烈碰撞。

  這一次,兩人不僅僅只是進行近身搏鬥,也是各自施展出神通、靈寶相鬥來。

  只見方龍野頂上慶雲一展,五色仙光鱗然,層次散開,若虬松映水,凝成一方五色寶樹,懸於身後。

  萬千五色光芒垂落下來,似瓔珞珠簾,美輪美奐。到最後作一方五色華蓋,護持周身。

  紅玉葫蘆,勾勒成象,形成陣勢,將哪吒包裹在在內。

  「咦~沒想到老君不聲不響,居然就在你身上投下了注?」

  「果然是那位的化身。出手布局,沒有一絲煙火氣兒~」

  哪吒打量著周匝無數旋轉的微塵,恍若星海瀰漫,感受著那股陰陽開闢、宇宙生滅的意味,不由笑道。

  隨後,面色一整,森森然道:「也好,省得我束手束腳!」

  言罷,霸道至極的力量,自他小小的身軀當中催發出來,比起先前強大了不知多少。

  「殺!」

  方龍野見哪吒完全放開後,不驚反喜,徑直迎了上去。

  只因為~

  隨著全身心投入到與哪吒的鬥法中,他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感悟越來越多,對大道的了解越來越深。

  這種情況下,哪吒能放開實力和他爭鬥,他自然求之不得。

  一方五色寶樹高懸背後,光針洋洋灑灑,帶著滅絕一切的毀滅意境。

  陰陽二氣流轉,鋒銳無比,朝著哪吒絞殺不止。

  掌握五雷、呼風喚雨、大小如意、太陽真火,……諸般神通匯聚,紛紛揚揚。

  雖然哪吒盡皆應對了下來,但方龍野卻沒有絲毫失望和驚怒。反而眸子越發明亮,儼然一副獲益匪淺的神態。

  哪吒何等人物,豈能看不出方龍野拿自己當磨刀石的意圖,不過他倒是渾不在意。

  畢竟,又不是什麼死對頭。磨刀就磨刀了,反正自己打的爽就行。

  哪吒打得痛快,只覺得酣暢淋漓。方龍野更是舒服。

  他明顯感應到,在這場爭鬥下,自己體內有源源不斷的氣機流轉。

  就像是冬眠後,自驚蟄中醒來一樣,每時每刻,都有新的變化。

  在這一刻,他沒了別的雜念,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打敗對手。

  ……

  「一念花開,君臨天下!」

  口中說著遮天世界女帝的口號,方龍野眉心大放光華。

  一抹青光乍現,結成一方百葉法蓮,搖曳身姿,上有妖異的青色火焰,熊熊燃燒。

  「散!」

  隨著方龍野一聲叱吒,這方青蓮,登時散開。

  花葉滿空,落英繽紛。

  每一片花瓣,每一片蓮葉,都纏繞著永不熄滅的青焰。

  朝著哪吒而去。

  欲要將其一身精氣神,消弭一空。

  一片花瓣入體,哪吒登時感覺自己這方化身的力量,在源源不斷的流逝。

  猝不及防下,身子被方龍野一劍攔腰斬成兩截。

  不過,只是一念之間,就重新聚在一起,恢復了完好。

  同時,手上動作沒有絲毫留情,乾坤圈,攜帶沛然巨力,剎那間砸在方龍野頭上。

  蠻橫到不可思議的力量爆發,直接將他打作齏粉。

  好在,方龍野滴血重生的神通,也不是蓋的。

  幾乎和哪吒恢復傷勢的速度一樣,一剎那就恢復了身形。

  只是有一點。

  雖然已經滴血重生,恢復了過來。

  但他的識海中,就仿佛開了水陸道場一樣,各種吹吹打打的聲音,紛至沓來,直讓他頭暈目眩。

  星火,聲音,光彩,如畫卷,撲人眉宇。

  不過~

  儘管如此,方龍野臉上卻沒有絲毫沮喪之意,反而掛滿了笑意。

  只因為,這是他與哪吒爭鬥了這麼多個回合,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傷害到哪吒。

  晃了晃腦袋,回復清明。

  方龍野望著面色有些蒼白的哪吒,猙獰一笑,欺身上前,繼續戰鬥。

  如此又爭鬥了數百個回合,各種神通一一施展,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方龍野的眸子越發璀璨,識海當中垂網成輝,各種感悟浮現、碰撞。

  這時,他聞著哪吒身上氤氳的蓮香,靈光一閃。

  當機立斷,伸手一點,虛空當中,無盡的生命之力匯聚而來。

  磅礴的造化生機,凝成一束青色神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打向哪吒。

  「咦~」

  哪吒一聲驚咦,他只感覺自己的身軀,恍若活轉過來了一般。

  手臂、雙腿,身軀的各個零部件……都像是被點化,擁有了獨立的生命,想要掙脫自己的身軀,成為擁有生命的獨立個體。

  「好手段,好神通!」

  哪吒忍不住的讚嘆道。

  造化生機對於萬物眾生來說,都是補品大藥,然而有一個詞,叫做虛不受補。

  造化生機超出自己能夠承受的界限,就不再是醫人的藥,而是害人的毒了。

  方龍野微微一笑,這只是他在這場爭鬥中的草創之作。

  若非他身具造化神火,又有造化淨世珠這一造化之寶,再加上哪吒畢竟是蓮藕之身,屬性為木,本來就容易被造化一道所克制。

  只怕,他這靈機一動想出來的招數,也不會奏效。

  不過,這一手段倒是頗有前景。

  看來,往後他要好好完善這一草創之作,爭取到時候,一指點出,敵人的精氣神,瞬間分化萬千,身體內的無數微粒,盡數分離獨立。

  到了這種地步,絕對能算得上一種不俗的神通。

  「能把造化一道,發揮出分解萬物的滅絕效果,你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哪吒輕笑道,隨即又搖了搖頭道:「不過,這神通對我可沒有用!」

  他此世自降生以來,不知造就了多少的殺業,而方龍野這一手段,歸根結底,還是在利用造化生機。

  再加上此地可是血海之水造就的秘境,天生死亡法則濃郁,正好克制方龍野的手段。

  只見他渾身一震,從體內湧出一股磅礴的殺伐氣息。

  殺戮氣息一出,體內被方龍野強行灌輸進來的造化生機,就像是被殺死了一樣,由原來的生機勃勃,瞬間變的死寂。

  眼看,方龍野的這一手段,就要被瞬間瓦解。

  方龍野笑道:「這一手段只是草創,自然難不倒三太子。不過嘛!」

  一抹黑白光彩,自指尖展露,剎那間漲大,籠罩了哪吒。

  顛倒陰陽!

  兩相結合,恍若發生了化學作用一般,哪吒的手段登時失效,整個人繼續朝著解離狀態而去。

  「降龍伏虎!」

  哪吒吐字如雷,施展神通,欲要穩定自己的狀態,結果不盡理想。

  不由發出一聲驚呼:「斡旋造化?」

  先前那一股磅礴的造化生機當中,居然還有『斡旋造化』隱而未發!

  怎麼可能?

  前世出身媧皇宮的他,比誰都清楚這一神通,有多難領悟~

  「你竟然入門了?」

  「怎麼可能?只是沾染了些許皮毛~」

  方龍野欺身上前,一劍斬向哪吒道。

  「那也算不錯了!」哪吒沒有躲避,生受了方龍野一劍,重新打量起他來,笑道:「你贏了!」

  之後,身軀漸漸消散。

  伴隨於此的,是他的留言:「可不要忘了你說過的話,無論輸贏,都會予一份傳承印記當中的內容,給巨靈神。」

  「不然……」

  蓮香裊裊。

  只余得一道纖細藕絲,在空中飛揚。

  方龍野伸手攬過這一道幾不可見的藕絲,神色莫名。

  贏了?

  他真的贏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