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241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章亦雨小嘴兒張得老大,我的天啊,我這下跳進長江也洗不清了……

  綠柳山莊,章居正眼睛睜得比燈籠還大:「臭小子!你來這手……」

  老天作證,他一直防備著林蘇,提防這個臭小子將章家捆綁起來,提防著他將自己帶進溝里去,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他自家孫子拉了個皮條,讓他惱羞成怒,事兒還沒了結,這小子一首青詩送給孫女,弄了個滿城皆知。

  現在怎麼甩脫?

  怎麼跟人解釋?

  深更半夜的,自家孫女跟他在客棧里,濃情妾意的還搞出了個青詩滿天飛……

  西山之上,幾個女子全都盯著城中,看著這首美到骨子裡的詩,也看著下面的這行字……

  玉鳳公主眼中光彩無限:「人生若只如初見……怎麼會有這麼美的詞?他怎麼就能從萬千文字中理出這七字,將文道最美的那一面呈現?」

  是的,這首詩最好的就是這七個字。

  無限美感,無限深沉……

  陸幼薇臉上紅霞遍布:「現在別說他只給我寫過半步青詩哈,據我所知,這是他寫給女人的第二首青詩。」

  「第一首呢?」畢玄機心頭微微一跳:「給了誰?又是哪一首?」

  「第一首是給了他身邊的一個女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這首詩當世少有人知,因為青詩跟開文路大路不一樣,開文路大路,聖音傳遍九國十三州,青詩,覆蓋方圓百里,當日寫這首詩時,是在海寧林家,海寧城的人知道,別人可未必知道,而且這首詩是送給丁遙夜個人的,具有很強的私密性,海寧知府在上報時,也瞞下了這首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好美啊……」畢玄機眼中似乎也出現了一輪月亮:「這詩,到底是寫給誰的?」

  她妹子就是他身邊的女人,這首青詩,會是寫給妹子的嗎?她真的特別想知道。

  但陸幼薇給了她一個答案:這詩,送給丁遙夜,又叫暗夜,就是當日我們在西山之上,跟著他的那個武道天驕。

  原來不是妹妹……

  畢玄機有點小失望:「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給身邊那個……那個叫綠衣的寫過詩?」

  「其實給綠衣寫的詩,說實話我個人覺得是最好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也許文字本身就是有魅力的,這首詞一出,三女全都痴了。

  玉鳳公主輕輕嘆息:「這首詞,美得讓人心碎,它只是七彩而未能入傳世,或許只因為一點,它只是半闕……」

  ……

  客棧之中,青光流轉,終於,天空的青光散盡,化為一點毫光射入章亦雨的眉心,空中聖音入耳:「詩成傳世,賜你文寶『秋風扇』!」

  章亦雨的眉心,一把青色小扇輕輕打開,如同蝴蝶振翅,慢慢隱沒於她體內。

  章亦雨一聲輕呼:「文寶?」

  文道之寶,比法寶更為難得。

  文道之寶也分層次,大儒文寶是最低端的,上面有文路之寶,界寶,准聖之寶,聖寶……

  這把文寶「秋風扇」乃是林蘇青詩轉化,理論上是大儒文寶,但它卻是聖殿所賜,帶有聖寶之一絲威能。

  聖寶的一絲威能,就已是天地奇珍,乃是頂級修行人都夢寐以求的絕代奇寶,居然因一首青詩而花落亦雨手中……

  因為,這首詩寫明了,是贈給亦雨的,所以,文寶歸她。

  就象當初他寫給暗夜的那首詩一樣,暗夜得到了文寶「明月心輪」。

  林蘇也很好奇:「這秋風扇……幹嘛用的?」

  秋風扇,威力無邊,領域之內,一扇掃之……

  什麼意思?簡單的說,章亦雨的領域之中,真正可以實現她為王,任何人想侵入她的領域,她都可以一扇子掃出去……

  這是修行人最強悍的守護之寶。

  「修行的世界太奇妙了!還能弄把扇子作守護……」林蘇道:「現在不怪我將伱拉上我這條破船吧?」

  「就怪你!」章亦雨飛了,空中傳來一句話:「以後少給女人寫詩……哦,不是少寫,而是……不准寫!」

  「你幹嘛不早說?早說這首《木蘭詞》我就不寫了。」

  林蘇伸長脖子回了她一句。

  章亦雨飛了,聽不見了,自然也不回答。

  這一夜,奇妙得很。

  青樓突然安靜了,無數的青樓女遙望悅賓客棧……

  張文遠府中,張文遠圍著院子踱步,他被秦放翁的滿門抄斬給刺激到了……

  趙勛正準備去拜訪下張文遠,但看到這青詩橫空,突然停下了腳步。

  管家過來了:「老爺,你不去嗎?」

  趙勛臉色頗為怪異:「綠柳山莊,真的已經決定站隊?」

  一首意境無雙的青詩,落入文人眼中,是異寶,落入修行人眼中,是奇珍,落在他的眼中,卻看出了不尋常的東西,林蘇跟綠柳山莊,已經捆綁,章居正,可不是一般人啊……

  相府,陸天從在昏暗的書房中慢慢抬頭,臉色極其嚴肅……

  太子殿下,第一次失去了在小妾身上折騰的興致,久久地盯著綠柳山莊……

  林蘇沒想過這麼複雜的事情。

  他睡著了,在劍鳴山山洞裡,他與傀儡大戰三天三夜,著實是困了,他需要休息……

  次日!

  天氣陰沉!

  中書省的氣氛更加陰沉!

  相爺陰沉著臉視察中書省,在章浩然面前停下,手一起,一迭奏摺重重砸下:「這是你起草的奏摺?」

  「是!」

  「毫無章法,該寫的不寫,不該寫的亂寫……你以為你是誰?」陸天從大喝道:「逐出中書省!」

  整個中書省完全安靜,只有陸天從的怒吼聲。

  章浩然默默收拾行裝,慢慢轉身,退出了中書省。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陸天從慢慢回頭,回到了他的中書閣。

  有些氣,總是要出的,有些人,總是不識相的!

  有些人忘了宰相是什麼,該給他們長點記性。   中書省的一幕,很快就傳到了文淵閣。

  文淵閣內,章居正聽著這一消息,他臉色沒有半分變化,就象是聽著隔壁的故事……

  講完了,章居正笑了:「就這些?」

  學正微微一愣:「大人,你不怒?」

  章居正道:「宰相大人百官之長,管教部下,正當名分,難道說我還能插手中書省?對了……你把今科取士的學子文章再送幾批過來……」

  學子取士的文章,別人不能調閱,文淵閣自然是可以的。

  因為它本身就不是皇朝機構,是聖殿的外門。

  「是!大人!」學正躬身而退,看來,大人還是不想跟宰相大人撕破臉啊,但大人你可知道,你這一退,人家可是會進的。

  文章送來了。

  章居正若無其事地看,不時還擊節讚賞,突然,他的臉色微微一沉:「此篇文章你看看,其中是否有些詞句頗為熟悉?」

  學正接過去,細細一看:「厲節而奉先,度關而塞語……言辭晦澀,卻又似乎頗有聖理,這是宰相大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屬下找找……」

  很快他找到了,宰相大人曾寫過一篇文章,內容……

  一對照,學正驚呆了,這篇文章跟宰相大人曾經寫過的一篇文章中有一半是吻合的……

  「抄襲!」章居正拍案而起:「膽敢科考抄襲,膽大妄為!查,何人文章?立即除其文位,裂其文山,斷其文根!」

  學正手輕輕一抬,上方的封皮顯現,露出了三個大字:陸玉京。

  學正心頭大震:「大人……這是……」

  「不用告訴我此是何人,立即執罰!」

  「大人……」學正好為難。

  「怎麼?身為聖殿外門,依律執罰,你需要看別人的臉色?」章居正冷冷道。

  「是!」學正慢慢退出大學士閣,慢慢走向文淵閣……

  文淵閣內,陸玉京正在查閱資料,他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婚期將近……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學正大人!」

  陸玉京猛地站起,學正,也是二品高官……

  學正段宏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落在陸玉京的臉上:「陸玉京!」

  「在!」陸玉京心頭一跳。

  「陸玉京科考作弊,現已查實,依聖殿之規,奪其文位,破其文山,斷其文根!」

  陸玉京大吃一驚,所有人全都震驚……

  陸玉京可是聖進士,幾曾見過聖進士被奪文位的?

  哪怕皇帝都不行!

  但,文淵閣可以!

  「不!大人且聽我辯解……小人文章決非抄襲……」

  「決非抄襲?你自己看!」

  段宏手一抬,一篇文章丟在他面前,陸玉京拿了起來,雙手顫抖,這文章,他很熟悉,跟爺爺殿試前給他寫的範文《強國論》內容有半數相同,《強國論》是爺爺治國理政多年的經驗,傳給孫子沒有誰能說他錯,他認同爺爺的觀點,形成自己的觀點也沒有人能說錯,但爺爺忽視了一點,人的經驗是可以在多個方面體現的,爺爺曾經寫過的文章中,同樣有這種觀點,這些東西一組合,他就變成了抄襲……

  「大人!大人!」陸玉京滿臉都是汗水:「下官只是觀點與爺爺相同……大人問一問爺爺就知……」

  「觀點相同,呵呵,一篇文章,五成相同,抄襲鐵證如山……執罰!」

  聲音一落,陸玉京一聲慘叫,他的文心、文山、文壇、文根全部破裂,他的眼睛睜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他是聖進士,他還是宰相的嫡孫,在大蒼王朝,怎麼可能落到個如此境地……

  中書省,陸天從剛剛平復內心的憤怒,就收到了一則消息。

  消息一收到,陸天從臉色陡然慘白如紙,他的手指輕輕顫抖,從來沒有亂過心神的相爺,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相爺!相爺!」外面的殿錄猛衝進來:「下官剛剛接到消息,玉京公子被……」

  陸天從慢慢抬頭,冰冷的目光盯著殿錄。

  殿錄聲音壓了下去:「相爺,已經知道?」

  陸天從輕輕點頭……

  「這是章居正的報復!他……他……」

  「我知道!」陸天從輕輕揮手,將他趕了出去。

  房門關上,陸天從陡然從中書閣消失,下一刻,他出現在綠柳山莊……

  「居正兄,出來見一見!」他的聲音很輕柔。

  「宰相大人親至,倒是稀客!」章居正身形一起,出現在閣樓:「進來吧,園中斑竹昨夜剛歷新雨,頗為新奇。」

  陸天從和章居正同時落在斑竹園……

  「居正兄,今日這一手,是否略嫌狠毒?」

  「宰相大人,指的是何事?」

  「居正兄又何必明知故問?」

  章居正淡淡一笑:「既然宰相大人如此直接,章某倒也不妨直接些……綠柳山莊原本與世無爭,原本不想與人為惡,但既然有些人欺到章某頭上了,章某又豈能不如他所願?」

  陸天從停下了腳步:「居正兄這是站隊了?」

  「章某不太明白大人所指!」章居正道:「如果這站隊,指的是林蘇,那章某坦然告訴你,並沒有!但如果這站隊,指的是給某些人劃條線的話,章某也可以坦然相告,正是!章某就是要告訴整個朝堂,我不管你風雲起,但你也別越線。」

  「居正兄,你頗有令尊大人的風采啊。」

  這話有點奇怪。

  章居正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

  陸天從道:「令尊大人昔日也是文風萬里,驚艷之才,居正兄是否知道,他為何最終無法在朝堂立足?」

  「這一點,章某還真知道,因為朝堂有你們!」章居正道。

  「那麼,居正兄……也不想朝堂立足?」陸天從道。

  章居正哈哈大笑……

  笑聲一收,章居正道:「宰相大人,且看這長湖之水,波濤隨時都有,但又改變得了什麼呢?長湖依舊是長湖,垂柳依然是垂柳……宰相大人既然來了,剛好可以欣賞欣賞我家浩然昨夜的新詩……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這孩子雖然不是為官的料,但幸好也有一詩入彩,倒也勝過某些政壇上的尸位素餐!」

  這一次會晤,沒有半分爭吵,兩人一口一個居正兄、宰相大人,禮節周到,但火藥味還是濃得很,據說陸天從從綠柳山莊回家後,一晚上都沒出書房,呼呼喘氣如同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