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鬥,他們帶著不顧一切都要獲得勝利的決絕。
到了最後,就連喻笙都有些木然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眼裡只剩下一片血色,耳邊的聲音似乎如潮水般退卻,只剩下死一片的寂靜。
「嗷嗚!」
突然,一道熟悉的奶吼聲響起,把喻笙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她有些慌張地抬頭,卻在看到一抹熟悉的藍黑色的時候,瞳孔驟縮。
可眼前發生的一切卻又真實存在——
那群人見在異獸這邊討不到什麼好,於是用了最不入流的法子。
他們派出一小隊的人,用薩達的命來威脅著眼前這群不怕死的異獸。
「薩達!」
徹爾查目眥欲裂,矯健的身軀如箭弦繃緊,粗重的低吼聲從喉嚨處溢出。
但徹爾查依舊沒有動。
他依舊站在卡洛樹的面前,化身為牢不可破的防線。
「怎麼、怎麼會這樣?」
喻笙近乎失聲。
她不顧一切地衝破著這場記憶幻境的桎梏。澎湃的精神力帶著與卡洛樹同出一源的生機,狠狠地撞向了她面前無形的屏障——
與此同時,記憶里的「蒂絲芙」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有些訝異地看向了喻笙所在的位置。
強大的精神力很快席捲了整個幻境世界,所有人和異獸的動作紛紛停滯了一秒。
而這一秒,足夠喻笙用盡全身力氣從那些人的手裡救下小狼崽。
「薩達你……」
喻笙剛想開口說什麼,卻在下一秒猛地睜大了眼睛,有些無力地看著手裡抱著的小幼崽身體逐漸虛幻,最後化成一塊塊碎片跌落在地。
而周圍的景與物,周圍的一切,亦如同這隻小幼崽。
喻笙保持著半跪在地上的姿勢,低著頭。垂下的髮絲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只是我的記憶。」
蒂絲芙沉默著走到了小姑娘的身邊,眼裡閃過一絲不忍。
好半晌後,她才開口:
「你的精神力已經強到能夠破壞我的記憶幻境。現在,幻境快要消失了,你很快就能出去。」
蒂絲芙低聲。
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了一個方向,語氣平靜:「外面還有一個在等你的人。」
然而喻笙沒有動,她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我明明抱著他了……」
「明明已經抱住他了……」
「蒂絲芙,」喻笙閉上眼,有些艱澀地開口,「你能告訴我,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嗎?」
她說話的聲音像是在沙漠許久不喝水的旅人,聲音沙啞的厲害,匿著近乎絕望的悲傷。
蒂絲芙沉默。
「徹爾查動用了不滅狼族的禁術,換下了薩達。卡洛樹……以自身爆炸為代價,驅趕走了這群侵略者,森林從此封閉。」
森林從此封閉……
喻笙突然想到自己在森林裡設置了傳送點,讓植物研究院的人能夠隨意地進入到森林。
她……
喻笙的眼裡充斥著茫然和無措。她抬頭看著蒂絲芙,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
「我看到你做的一切了。」
蒂絲芙微微俯身,帶著一絲涼意的手輕觸碰上喻笙的眼睛。
這位庫爾族最為年輕的掌族大人臉上露出了算得上是溫柔的笑容:
「森林重啟是必定的事情,只是早晚的問題。你既然擁有著打開森林的鑰匙,那麼之後的事情也只是順其自然。」
「打開森林的鑰匙?」
喻笙很少會露出這般茫然無措的模樣,只是最近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具有毀滅性。
尤其是當自己親身和那些美好經歷過後,才會更加絕望美好的破碎。
「是啊,」蒂絲芙朝著喻笙伸出了手,「你就是能打開森林的鑰匙。當感應到你的到來,森林才會重新出現。」
原本蒂絲芙還有些困惑。
然而這些困惑在喻笙爆發出的那股強勁精神力,她看到了喻笙的一些記憶後就得到了應有的解釋。
難怪她能進入到這個記憶幻境,難怪她能夠提前讓這個記憶幻境結束……
喻笙遲疑著把手放在了蒂絲芙的手上。
蒂絲芙稍稍用力,把小姑娘拉了起來。
「抱歉讓你看到這麼多難受的回憶。」
蒂絲芙輕聲道歉,眼裡的光亮終於掃去了之前的陰霾:「不過好在,我終於能在消失前等來了你。這段真相也終究不會隨著我的消失而湮滅了。」
「消失?什麼消失?」
喻笙抓住了蒂絲芙的手,語氣焦急:「什麼叫……」
「我可不相信你這小丫頭會沒看出來我只是僅存下來的一部分精神體。」
蒂絲芙撇了撇嘴,微抬著下巴,語氣又變成之前的高傲。
然而這種高傲卻沒持續多久,她看著喻笙,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姑娘,你對誰都會投入那麼多感情的嗎?明明我們才認識不久。」
「不一樣的。」
喻笙下意識就否認,雖然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否認,只能低低地重複一遍「不一樣的」。
她不是什麼爛好心的人,可是蒂絲芙和這片森林都給了她熟悉的感覺。
尤其是蒂絲芙……
有時候喻笙看著她,都會恍惚覺得看到了長大後的啾啾。
而蒂絲芙卻因為喻笙的這句話,臉上的笑容更明媚了一些。
她牽著喻笙的手走到了邊際,不遠處熟悉的黑洞是連接現實跟幻境的通道。
「我很感激你能夠成為森林的見證者。」
蒂絲芙微微偏頭看著小姑娘,眼裡的情緒終於化成濃郁的不舍,「但也就如你給那群幼崽們說的那般,人生本來就是一個不斷分別,不斷再見的過程。」
「我們還能再見嗎?」
喻笙緊了緊抓著蒂絲芙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
蒂絲芙笑了笑。
她輕輕地掙脫開喻笙的手,下一秒,火紅色的巨鳥赫然出現在喻笙的面前。
每一根翎羽都散著流光,漂亮到讓喻笙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蒂絲芙安靜地看著喻笙好一會,然後微微扭頭在尾羽上仔細挑著自己最為好看的那一根。
淺金色的鳥喙遞來了那根尾羽,金色的獸瞳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小姑娘。
喻笙鼻子一酸。
她當著蒂絲芙的面拿出了之前的那個紅匣,鄭而重之地將這根尾羽放在了絲絨布上。
一大一小兩根漂亮的尾羽靜靜地躺在一起,看起來意外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