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互不衝突

  第63章 互不衝突

  殺人償命?

  那土匪不是白拜了你這尊佛,這不就是騙大傻子來殺?

  祝彌瞠目結舌,本意是想說應該甄別一下,別讓凶性難馴之徒披著佛門外衣,逍遙法外。

  聽陳景這麼一解釋,突然有一種保守派覺得激進派太保守,正方變反方的既視感。

  快步湊到陳景近前,扭捏的追問道:「聖僧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家都已經成佛了,殺佛不太好吧!」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正是世人對這句話存在謬誤,黑風寨眾匪才會妄想用這個漏洞逃脫因果。

  佛宗之相,獅子之威只是催化劑,逃脫因果報應,才是五十五名匪徒願意接受度化的根本原因。

  謬誤雖然存在已久,但總要有人負重前行,用生命糾正世之謬誤。

  這樣的人不管本心如何,怎麼不算是聖僧弟子呢?

  或者說,是先有這些聖僧弟子,他們的師父才能成為聖僧。

  陳景回眸望向五十五位佳徒,不禁露出一抹欣慰微笑,繼續向祝彌解釋道:

  「既然已經成佛,肯定甘願以此身來贖昔日罪業,你幫他殺他,助人成佛,功德無量,怎麼會不好?」

  「如果他不願意贖昔日罪業,只想用佛名苟活於世,說明他並未成佛,殺他就是罪有應得,同樣功德無量,何錯之有?」

  「所以他成他的佛,你砍伱的頭,兩者完全不衝突。」

  祝彌:「…………」

  法濟:「…………」

  好一個不衝突。

  原來這句話還能這麼解釋?

  五平縣的劊子手,一次性幫助五十五人成佛,功德還不得溢出來?

  祝彌也陷入短暫沉思,作為一位沙場活下來的兵頭,講究的是令行禁止,思維上更偏向於法家。

  佛教有些理論與法有衝突,因此哪怕佛教是新唐的國教,祝彌其實也半點不信。

  但經陳景這麼一解釋,好些衝突的地方一瞬間就通順了!

  繼續問道:「聖僧還有說等清洗完罪業,讓他們入佛門修行,人都死了還怎麼入佛門,算是為了救人打了個小小的妄語嗎?」

  陳景神色一肅:「施主可不要謗僧,貧僧向來是個信人,我佛不是還講轉世輪迴,放下手中屠刀,放下心中屠刀,佛緣深厚,且洗清了前世罪業,自然能拜入佛門追求正果,小僧對這五十五名迷途知返弟子可是很滿意的。」

  「…………」

  祝彌一路不斷追問佛法問題。

  陳景沒有打禪機,因此很輕易就能理解含義,讓祝彌對佛法的領悟肉眼見漲。

  自身堅守的認知和世界和解,只覺得心靈卸下一副重擔,本來是沉默寡言的類型,卻一下打開了話匣子,恨不得回五平縣的路再長一些,將心中多年疑惑一吐為快。

  武僧在一旁豎起耳朵聽,聽到明覺處便點了點頭。

  練武時間多,參禪時間少,只覺得千葉所講不似其他長老深奧,倒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奇異。

  金池長老也在偷聽,心中卻翻起一股驚濤駭浪:「布教!」

  千葉正在對一個曾在沙場廝混,心硬如鐵,認知早已固定的人布教,何其艱難?

  但偏偏就成功了!而且並沒有受到多少阻礙,閒談之間自然而然的達成目的。

  難道在無戒方丈前所許下的大宏願不是空話,而是真有成為教宗之志?

  「…………」

  汴州,五平縣。

  縣令大人守在城門口,親自迎接剿匪歸來的鄉勇。

  雖說早就有鄉勇先一步回到縣城,將小關口所發生的事,原封不動複述出來,但要見了活著的和尚才能放心下來。

  一名隨行青年文吏,突然指著前方官道路口:「來了!祝都尉回來了!」

  很快,官道上出現一條長龍,為首自然是祝彌與一眾僧人,後面則是壓著土匪的鄉勇。

  去了多少人,回來就多少人,一個不少,沒有一人殞命,亦沒有一人受傷,身上也沒有廝殺的血跡。

  讓那些同守在城門口鄉勇的妻女,父母,長長鬆了一口氣:「菩薩保佑,我兒平安歸來。」

  「好生犒勞鄉勇,另外讓人把齋飯準備好。」

  鄒涇對文吏吩咐了一句,就上前幾步親自接待僧眾。

  對於這群前往汴京參加盂蘭法會,甚至有機會面聖的和尚,鄒涇沒有半點官架子,直接朝著金池長老而去:「鄒涇見過各位法師,都怪本官治下不嚴,才讓各位遭受此劫,實在是本官的罪過。」

  金池長老沒有以往的傲慢,事雖由千葉而起,但不可否認他這條命,以及七寶袈裟,也是靠千葉保住。

  再去計較此行主事這事未免太過小家子氣,主動讓出半個身位,表示陳景才是此行的主事。

  陳景行了一個佛禮,微笑道:「這些匪徒都是從別的地方跑來的流寇,縣令大人何來罪責,貧僧等人反倒應該多謝縣令大人的救命之恩。」

  懂事兒,這件事本來是功過相抵的事,經陳景這一說,直接就變成有功而無過,要是名聲能傳出去,升遷有望。

  鄒涇將眾人引進縣城,詢問道:「聽說這些匪徒皆拜聖僧為師,可是要本官給一個公文證明?」

  陳景搖了搖頭:「貧僧確實有一事要拜託縣令大人,不過卻不是要公文證明,這群孽徒正式入佛門之前,還需勞煩縣令一事,幫助這群孽徒洗清此世罪業。」

  鄒涇聞言一愣。

  這不該是你們和尚的事?

  我一個當官的難道還能賣贖罪卷?

  都尉祝彌趁機湊上前,在鄒涇小聲耳語道:「縣令大人,此事…………」

  片刻,祝彌就將陳景傳播的那套『他成他的佛,我砍我的頭』,兩者互不衝突的理論盡數告知鄒涇。

  鄒涇咽了一口唾沫,瞬間找到了揚名的階梯,卻還是驚道:「聖僧這如何使得?」

  陳景回道::「此事一則縣令大人可全法度威嚴,再則貧僧孽徒亦可洗淨罪業,所以還望縣令不吝成全小僧對這群孽徒的拳拳之心。務必不要法外留情,務必徹底洗清此世罪業,讓孽徒成佛之路多磨多難。」

  縣令鄒涇略微回味,愣道:「聖僧的意思是嚴查,重判?」

  陳景笑而不答繼續道:「我徒皆願意以身殉法,以證世人對佛法的謬誤,積累無量功德。」

  「不過孽徒當土匪之日久,大覺大悟之日短,外魔纏身並未被徹底度盡,恐事到臨頭心性不足,胡言亂語,不能盡全功啊!」

  縣令鄒涇瞪大眼睛,再次愣道:「聖僧的意思是,斬首的時候把他們嘴封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