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第174章 司馬光:張之諫不該被罪

  第174章 司馬光:張之諫不該被罪

  兩宮議定,西府兩位執政也同意。

  於是,一道旨意,便從宮中發出,通過急腳馬遞,發往葭蘆寨。

  旨意大抵和趙煦的意思差不多。

  只在用詞上更加嚴厲,對呂惠卿的約束也更具體。

  此事,自然也不可能瞞得住人。

  很快,都堂上下就都知道了呂惠卿報告羌人求援的事情。

  第一天到都堂履職的呂公著,還沒得及召見中書省六房佐吏,就驟聞此事。

  旋即就眉頭緊皺起來。

  他前兩天上書,才說了止息兵戈,休養生息的事情。

  今天就要興兵?

  這就讓他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不過,呂公著沒有立刻發作,他不動聲色的派人去將西府的同知樞密院安燾請來。

  安燾算是呂公著在都堂上,除了右相韓絳外的最熟悉的人了。

  因為元豐三年,呂公著在樞密院的時候,安燾時為權三司使,因為大軍後勤調度、輜重轉運以及其他錢帛上的事情經常打交道。

  所以,呂公著對安燾有一定好感。

  知道這個大臣,雖然是新法一系,可在一些地方的立場傾向舊黨。

  也曾經弱弱的指出過一些新法的弊端。

  但他聰明,見勢不妙,立刻就假裝自己沒有說過,反過來大肆吹捧。

  這種人,外人會覺得,蛇鼠兩端,可呂公著明白這就是官場生存之道。

  只有站在都堂上,才能影響國家,才能改變時弊。

  若因自己一時之氣,就甩手不干或者因此被貶。

  那除了自己得了一個好名聲外,於國何益?

  呂公著在他年輕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既然給趙官家當差,那就得受趙官家的氣。

  甚至得想方設法的哄好趙官家!

  安燾很快就赴約而來,到了呂公著面前,拱手一拜:「省佐有事尋某?」

  呂公著上前,扶起安燾,拉著他的手,坐到令廳上,微笑著道:「一別三載,厚卿風采依舊,老夫著實羨慕!」

  「省佐言重了……」安燾坐下來後,就問道:「省佐尋某,可是為了今日兩宮手詔河東一事?」

  呂公著點點頭,道:「厚卿應當知道,我朝已連年用兵,沿邊百姓,備受戰火顛沛之苦……」

  安燾點點頭。

  他雖然是新黨也支持王安石。

  可他對拓邊,一直持不同意見。

  立場雖然沒有舊黨的弭兵息戰這麼極端,但也是不太主張繼續擴大戰爭的。

  實在是花錢花的太多了!

  而且,年年都在花錢!

  呂公著看著安燾,問道:「那為何厚卿?」

  安燾拱手道:「大義之前,小節自當忽略!」

  「嗯?」

  「呂惠卿隨邊報,附上了羌部豪酋的血書……」安燾平靜的說道。

  「少主言:春秋聖人以戎狄不稱人,獨戎狄行仁義而稱人……聖人微言大義,在仁義二字!」

  呂公著聽著,瞳孔轉動。

  安燾接著道:「兩宮也擔憂,若橫山羌部求援,而我朝見而不救,不僅僅將大失橫山諸羌之心,使彼為西賊所用!」

  「更憂慮著北使!」

  「北使如今已在河北,若其知我朝連近在咫尺的羌部求援也無動於衷,難免輕視我朝!」

  呂公著緩緩的點頭。

  這個理由,已經能夠說服他了。

  北使……

  那可是只要找到機會,就會對大宋極限施壓,恫嚇、威脅,無所不用其極!

  慶曆增幣,就是因為北使蕭特末,在御前以戰爭恐嚇,嚇住了仁廟才達成的。

  此外,少主的態度也讓呂公著謹慎起來。

  何況,少主說的確實是有道理的。

  仁義二字,立國之本!

  大宋為正統,若連仁義都不堅守了。

  那麼四夷還會服嗎?

  尤其是橫山羌部,若其因此徹底倒向西賊,那麼,沿邊各路從此永無寧日!

  安燾看著呂公著的神色,微笑著道:「省佐不必憂慮!」

  「兩宮和少主,發往河東的手詔,用詞極為嚴厲,只許河東救人,並無開戰、用兵之事……」

  「呂吉甫這個人雖然跋扈,但也絕不敢抗旨不尊!」

  呂公著緩緩點頭:「若如此,天下幸甚!」

  只要不掀起大戰,只要不再來一次五路伐夏、永樂城大戰這樣的事情。

  沿邊各路和天下財政,就還能堅持。

  於是,呂公著拱手謝道:「辛苦厚卿了!」

  「不敢!」

  ……

  司馬光放下手裡的筆,側耳聽著門外的議論聲。

  他聽到了河東、呂惠卿、羌部一類的議論。

  於是,司馬光對范祖禹說道:「純甫,出門去問問,發生了何事?是否是河東又起了兵戈?」

  這是司馬光現在最擔心的事情。

  兩宮震怒,將鄜延路的張之諫重罪。

  現在,又聖旨要召回鄜延路另外一位邊帥劉昌祚。

  這樣一來,呂惠卿小人得志,一人兼兩路!

  他若擅起兵戈,蒼生不幸!

  沒多久,范祖禹就回來,將他打聽到的事情和司馬光說了。

  司馬光聽完,一張老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老夫就知道!」司馬光喃喃自語著:「呂惠卿此子,必懷亂政之心!」

  「張之諫獲罪也必然助長他的野心!」

  范祖禹聽著,問道:「您是要上書談論此事?」

  司馬光看著范祖禹,搖搖頭,道:「非也!」

  「少主所言,自是有道理!」

  「仁義不施,則攻守之勢異也!」

  「如今,羌部血書求救我朝,少主發仁義之聖心,以王師救之,可謂至善!老夫為何要阻止?」

  對現在的司馬光來說,那位少主就像一汪從未被人涉足的泉水。

  善良、純聖,仁義發乎於天性!

  自然是不可能會有『因利興兵』的心思。

  只能是出於天性的善良,為了救人而做出的決定。

  這樣的仁義之舉自然只能歌頌,怎麼能阻攔呢?

  「那……」范祖禹不太明白了。

  「老夫要阻止的是朝堂治張之諫的重罪!」

  「張之諫不止不該被罪,反而應當重重獎賞!」

  「使天下皆知,我朝息兵之決心!「

  「也由此,完全徹底的打消,那些邊帥武夫,擅起邊釁,藉此邀功買名的心思!」

  對司馬光來說,這才是關鍵所在。

  張之諫,對不對?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抗拒了呂惠卿欲圖作亂的行為。

  只要邊臣人人都如張之諫,西賊再如何挑釁,也只堅守城池。

  那裡還會有戰爭?

  一旦沒有了戰爭,那麼,因為戰爭而生的那些倍克、殘民、亂國家的邪法,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