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十三限沉默了。
因為風陌這句話雖然說的直接又難聽，但點明了關鍵。
『奸』的情況就不提了，無論哪個勢力對於叛徒都是零容忍，特別是自身還背負著一個大陰謀，暗戳戳想要搞個大動靜的這種。
至於『蠢』，若是換作之前，元十三限一定會為元華辯上一辯，作為一個修煉了三十年，就讓術法境界達到突破洞天境只有一步之距的程度，這無疑說明其資質才慧樣樣不低。
可洛若梅這件事卻表明他無時無刻都透著致命的愚蠢。
在皇城那個藏龍臥虎之地，冒然與一個陌生女子發生一夜情是蠢！
發生了一夜情之後，對其念念不忘，甚至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也是蠢！
當明知對方是玄後，依舊毫不掩飾的表露情意，還是蠢！
無法掩蓋住這個秘密，更是蠢！蠢！蠢！
即便元華是可能被算計了一波，但只因他在此事上處處都散發著愚蠢氣息的行為，這種人就不能繼續活下去。
若他只是個小人物還好，那麼就算再蠢，惹下的事情都能用其他方法解決，但關鍵其實力如今說得上是曲溪元氏的二號人物，更是元家代表著術法一脈的元老級高手。
那麼站在這個位置上，他的愚蠢就導致其必須死！
否則遲早給鬼市也給曲溪元氏惹下無數麻煩！
「我明白了」元十三限深深嘆了口氣，整個人好似又老了十歲。
之前得知可以斬斷那根綁定元家的人道功德鎖鏈，所萌生的欣喜也盡數沖淡。
風陌淡淡的看向對方道：
「這件事可以有更激進的解決方法，但此刻卻選擇告知你實情，並由你來解決，已經說明鬼市對你，對曲溪元氏報以足夠的信任，況且這份壓力也不是由你一個人去扛。
剛剛不是告知你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決方法了嗎。
相信為了元家的未來，他應該很願意自我犧牲，為此也能平息內部可能引發的隱患，並給這個不知該定性為『奸』，還是『蠢』的元氏族人，留下一個不錯的名聲。」
「我明白了。」相同的四個字，再次回答的時候，元十三限的語氣也截然不同。
其實從元華口中得知那件事之後，他就隱隱感覺，這個被其報以希望的天才的結局已然註定。
「況且這件事還沒有那麼簡單結束，就像我剛剛說的，大玄皇朝那邊在短時間裡，應該分不出太多關注放在鬼市身上，關鍵就在這樁醜聞急需解決，畢竟不能真的等洛若梅顯懷才動手。」
風陌的話將剛剛調整好心態的元十三限，又搞得有些緊張起來。
「只是一夜不見得就會一擊即中吧。」
「蘇櫻，你知道吧。」風陌淡淡的看向元十三限。
元十三限點了點頭。
「原本是負責大玄後宮的女醫官，前些日子突然被調來當交換生。」
「她知道很多事情，特別是後宮那些女人的生理作息，比如，元華和她的那一晚，就是在那幾天，若是輔以一些藥物，十之八九會中。
而問題是，恰好那個月她的周期因服用一些特殊的丹藥修煉出了岔子才亂掉了，否則也不會那麼湊巧碰上。
可真的是巧合嗎？
洛若梅是因為臨雪暖香閣被玉凰心和主上拆解，加上在刀山之巔一戰中，閣主包括高層被一網打盡，才會因心情煩悶前去宮外巧遇了元華。
所以潛龍榜公開前，是有足夠的時間做出準備的，並且那一場圍殺之局，更是人盡皆知。
最關鍵的是，那個男人提前預示了結果，才導致了這一環扣一環，那麼接下來到了最重要的一步，他必是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接拿下！」
風陌的這些分析大多是來源於秦凡，其實從秦凡知曉羽蒼渺和玄帝勾勾搭搭之後，有些想不通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
在天下人看來，刀山之巔大戰是拉開大爭之世的序幕，更是秦凡遇到的最危險的一戰，但實際上作為參與者之一，羽蒼渺對此戰的信心十足。
他或許不是此次那個醜聞陰謀的參與者，但只要在一些情報上和玄帝互通，那麼玄帝提前預示到結果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況且通過羽蒼渺，玄帝可以更了解秦凡的行事作風，並確認前去刀山之巔的臨雪暖香閣成員註定會全軍覆沒，由此讓其把握時機，將那個與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女子推向深淵，簡直輕而易舉。
而這卻讓元十三限驚出一身冷汗，作為曾經的元氏族長，他對朝堂上那個如傀儡一樣的小皇帝很是熟悉，所以他很難想像對方的真面目是一個這麼心思縝密且行事陰毒之人。
接下來他已經預想到在那皇城中心一定會引發一次大地震，無數人頭會作為政治犧牲品隨之落地，即便源頭只是一場醜聞，但這更是帝黨和後黨無所不用其極的一場隱於幕後的博弈。
「可為什麼是元華？」
元十三限能想到，此事就算提前殺了元華，也可能埋下很大的隱患，而這也會牽扯到整個曲溪元氏，甚至包括鬼市！
「還是那句話，要麼『奸』，要麼『蠢』，當然還有個原因，九州之亂是玄帝想看到的，這是關係到他與天外的博弈，但同時他也不想鬼市藉此做大，所以先落一子。
畢竟在預示了刀山之巔的最終勝者後，他也能想到這會是忘憂鬼市如潛龍出淵的關鍵一戰，提前來遏制也是情有可原。」
「他瘋了嗎！自己名聲不要了？他難道敢光明正大的揭露此事？」元十三限感覺難以理解。
畢竟哪個男人會自己陰謀算計給其妻子製造出軌的機會，甚至還特麼細心的安排了一切。
真尼瑪NTR在世！
風陌搖了搖頭道：
「此事永遠不可能揭露出來，因為洛若梅必死，當然對外會宣稱病故，這個時候要是表明真相，只會讓大眾以為是在潑髒水。
關鍵他用來藉此遏制鬼市的手段，是洛若梅倒下後依舊殘存的後黨一系，包括西玄洛家。
對於他這種人來說，轉移矛盾點很容易，而那些敗者也急需釋放心中的怒火和憋屈，因此鬼市會成為讓其發泄的目標。
同時，這個火苗一旦點起來，也象徵著主上那個異姓王的稱號也快要被摘下來了。」
「怎麼怎麼可能！太兒戲了吧！畢竟追根究底只是一樁」
「一樁讓整個大玄皇朝蒙羞，也讓西玄天庭的一個派系掉臉面的醜聞，你覺得這件事真的很小嗎，當然真要廢掉這鎮南王，絕無可能是將因為此事，但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太容易了。
甚至只要下幾條在天下人看來合情合理的調令，就能將整個鬼市逼迫到舉起反旗。
不知你發現沒有。
當鬼市在占領一州之地後，當地民眾的印象一開始是他們成為大玄皇朝·鎮南王的子民，但在不知不覺間會給自己重新打上忘憂鬼市的標籤。
包括種種福利也都與鬼市息息相關。
提及主上也多是鬼尊大人，非是鎮南王爺。
這些改變在無聲無息間已經深刻影響了治下的子民，而這一切也都是為了未來必然會發生的一戰提前做準備。」
風陌的話讓元十三限振聾發聵，同時他也感覺到一件事。
此次元華的『犧牲』，以及曲溪元氏將被斬斷功德鎖鏈一事，將會促成元家真正融入鬼市的最後一步。
如今他已經得到了遠超其以往的信任，還有他之前並未觸及到的情報，這些還都是從風陌這個最少言寡語的冷麵男口中得知。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悲。
而之前風陌強硬的讓其處理元華，心中所升起的那點小彆扭也已經悄然化解。
因為他已經深刻認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而剛剛風陌話里話外提及的都是鬼市該如何應對此事，以及鬼市將要遭遇什麼，絲毫沒有將元家踢出來當替死鬼的想法。
這讓其心底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畢竟這禍事都是他元家人惹的，即便讓整個元家站出來背負，也挑不出什麼過錯。
「總之別想太多，先完成交待給你的任務，其中的一些事情可以告知你元家的族長和僅存的幾個族老，他們知道之後更有助於此事的順利解決。」風陌拍了拍元十三限的肩膀，隨即徑直走出病房。
後面還響起元十三限信誓旦旦的保證，而在關上房門後，風陌長舒了一口氣。
他還是第一次跟個老頭子一下子說那麼多的話，不過這結果還算不錯，按理說要放在之前，此事應該由秦凡來親自解決，順便一個巴掌一個甜棗再收穫一波好感。
但現在秦凡的事情太多，如今的他也無需用這種方式來籠絡人心，而這在元十三限看來是一場將會覆滅整個元家的大患，對秦凡而言，只是一件內部的小事。
玄帝或許真有意利用此事讓殘餘後黨來牽制鬼市的一部分精力，但對如今的鬼市來說，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僅憑其在朝堂籠絡的勢力就可一舉鎮壓。
若關係到西玄洛家，那又是另一個層面的爭鬥。
況且玄帝的那些陰謀算計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蒙蔽，比起這些小計倆，真正以堂皇大勢相壓的陽謀之策，才是秦凡最應該警惕的。
相信玄帝那邊也只是隨手一子，不可能真的指望那些在洛若梅麾下混飯吃的蠢貨。
至於大玄皇朝和忘憂鬼市的蜜月期，這既不取決於玄帝，也不關係到秦凡，到了合適的時機，必然會結束，其名義上賜予的南方三州，也是在秦凡看來最後能獲取的好處。
「走吧。」看著等在蠱毒小屋的雲鴻策，風陌點頭示意後，主動在前帶路。
兩人雖算不上很熟悉，但在風陌與赤皇一戰後，私下也是有些交流，可此刻卻格外沉默。
按理說以雲鴻策的行事風格，會趁機從風陌口中套話，但現在他很明顯沒有這個心思，始終皺緊的眉頭，包括手不離角的動作，都在表明他一直在思考。
自己的未來，赤羅魔國的未來，甚至整個魔族族群的未來。
風陌見此也大致明白，對一個原本沒有天外有天這種概念的人來說，突然得知這個真相會有多大的震撼，特別是這些將自己定位於軍師、謀士身份的智者。
只因為這一個消息，很可能將其暗中準備的什麼五年計劃，十年國策，全都一併廢除。
想到這裡，風陌也是有些頭疼。
如今的鬼市並沒有這個類型的幫手來輔佐自家主上，與其從小一起長大的花憐星很合適，但她當前的任務也更重。
而羽蒼渺其實才是最最最合適的人選，沒有之一，可惜的是，以此人的情況這輩子都不會真正忠於某人。
——
此刻，正被風陌心心念念的羽蒼渺，剛從一個空間通道中走出。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穿著青衣的文士，以及腰間掛著刀鞘的白衣刀客。
「呼真冷啊。」
羽蒼渺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寒風，搓了搓手掌。
「小白，小鴻，看好四周，一會兒別讓人打擾我們師兄妹團聚。」
白緋生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隱沒於暴起的狂雪之中。
百里鴻則是於虛空中刻畫出一個個字符，隨其融入這整片天地，其所在方圓十里空間好似被單獨分割出去。
「搞定了，我先回去了，需要開空間通道用傳音令牌聯繫我。」
「你不多等會兒？我這邊談兩句就結束了。」羽蒼渺詫異道。
百里鴻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道：
「這裡給我的感覺很不安，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包括這飄散的飛雪和狂風都在哭泣，它們沾染了一絲死亡的氣息，即便再多待一分一秒，都可能導致我心境被破。
這可是比上次去凌絕山支援你，結果被你那位師兄隨手打個半死，更嚴重的創傷！」
「那你趕緊走吧。」羽蒼渺毫無留戀的擺了擺手。
話音剛落，百里鴻直接書寫了一個『空』字，打開一道空間裂縫先撤了。
而羽蒼渺本來是準備到一旁被凍結的湖面來一次悠閒的冰釣，但在看到漫天白雪下的那道黑影后，果斷選擇先放下這個愛好，主動迎了上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