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王府的占地面積極廣,已經不壓於一座小鎮,其中更是於二十步相隔,便能看到一名值守的士兵,來回的巡邏隊伍更是經由精通軍陣兵法者的安排,絕不可能存在死角。闌
所以這讓應無缺對其的印象也產生了極大的改變,此地並非是一座王府,更像是一個守備森嚴的軍營。
而看著走在前面帶路,一直沉默不語的玉海棠。
他已明白對方就是自己所一直尋找的接頭人,只是這個接頭人的難纏程度並不亞於武威王。
因為剛才看似玉海棠是在給他進行全方位的展現機會,但他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如果自己的表現不佳,對方很可能順勢真的讓武威王處死自己。
而想要讓一個人合情合理死去的方法實在太多,這點應無缺比誰都清楚,他也不認為只是通過暴露行跡,再藉助所謂的『義』之一字相壓,便能百分百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
還好現在來看,這第一關是真的過了。
即是武威王設下的第一關,也是玉海棠不,更應該說是秦凡設置的第一關。闌
應無缺不知道穿過了多少迴廊,他也沒有去觀察四周的環境,只是低著頭,露出一副頗為感動又稍顯苦大仇深,這明顯處於兩種情緒下的糾結神色,他就這樣一言不發的跟著玉海棠。
直至對方停下了腳步。
「作為義父的第五位義子,這座別院今後將屬於你,走吧,進去看看。」玉海棠的語氣說不上熱情,也並不冷淡,就是例行公事。
應無缺點了點頭,進入大廳後,他見到玉海棠隨手揮出一道道精神屏障。
僅憑藉這一手他已經確認,對方的境界要高於他,但也並未超出太多。
「這座院子暫時沒什麼問題,從收到師父那邊傳來的消息後,我就已經做出相應的準備。
之後這院子裡的下人和僕從可由武威王府安排,你也可以自己去招收。闌
當然我建議你還是選擇前者,畢竟擺在明面上的監視要好對付的多。」
玉海棠突然長舒了口氣,然後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茶具開始洗茶沖茶。
應無缺愣了愣,對方說的話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他還無法完全確認玉海棠是否真的就是秦凡所安排的接頭人。
即便其心中已經有九分確定,那還有一分的可能是自己的誤以為,這恰恰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這個警惕度不錯,繼續保持。」隨即玉海棠拿出了傳音令牌,與那邊交流了幾句後,應無缺便發現一直藏於其懷中的令牌開始微微震動。
接通後,他聽到了秦凡的傳音,也藉此坐實了玉海棠的身份。闌
可就是因此才讓他更為不解。
畢竟剛剛他已經看出,武威王對玉海棠這個義女極為看重,對方在武威王府中的地位基本都快升到頭了,這個時候再安排自己進來,又有什麼意義,甚至為此更可能增加雙方暴露的風險。
還有剛才玉海棠的稱呼,這個師父指誰?秦凡嗎?
而還不等他開口,玉海棠已經先一步說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也有很多不解,如今我能告訴你的是,這武威王府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我們那位好義父擺在明面上的力量,自然是我們四大,哦,如今算上你就是五大義子和八大軍勢。
其中大哥主政,二哥負責武力,我建立了一個天下第一莊,用來處理江湖上的事情,四弟則是衝鋒陷陣的一把好手,在軍隊中的威望頗高。闌
而你的定位還不明確,但你以為只憑藉這些我們便能與北蠻十大王族相抗衡?還有就當前積攥的這點力量,他又有何自信可以戰勝大玄皇朝?
即便這次的造反,屬於被羽蒼渺逼迫的提前發動,但根據我的預估,就算沒有羽蒼渺那一計,我們那位好義父也不會忍耐超過一年的時間。
所以這也是你接下來的目標,探尋其隱秘力量。」
應無缺微微皺眉道:「你的地位要比我高的多,既然你都」
玉海棠一揮手打斷道:
「地位高,但是職權分工明確,這也代表我無法輕易越線,即便我還兼職武威王府的軍師,義父也只會在其坐鎮的時候,才讓我稍稍插手軍隊方面的事情,而這已經是極限了。
很顯然的是,軍隊裡面並不存在其真正的隱秘力量。闌
同時,我們還需要查探到支持武威王的界外勢力是哪一方。」
「界外勢力?」應無缺感覺腦子有點炸,這與之前成為司馬空明的義子,所要執行的任務難度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大概就是簡單級和地獄級的區別吧。
同時他也聽出了玉海棠的言外之意,那便是她這個不知道潛伏在武威王府多久的第三義子,也始終沒有得到武威王真正的信任。
不過想想他也理解了,畢竟武威王最知名的殺女事件,也可以算作另一種公子獻頭之計,這已經能看出其本性有多麼無情狠辣,之前他稱司馬空明為梟雄,那真的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給對方臉了。
莫名的他開始想念自己的第一位義父,畢竟那位大叔是真的挺容易糊弄的。
「你也不用太緊張,他的疑心是習慣使然,早在五年前我就放棄獲取他的信任,如今你趕上了一個好時代,他需要用人,自然就要為此揭開更多的底牌,這就是你的機會。闌
對了,這一路上你有什麼感想?」
玉海棠吹了吹茶杯冒出的熱氣,輕輕抿了一口後,看向應無缺問道。
應無缺想了想後說道:
「之前聽聞因武威王背叛大玄皇朝一事,在北玄州府和西北州府兩地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一些江湖人士自發組成義軍,給武威王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進入北玄州府後,我看到各大城鎮秩序井然,城鎮外少有混亂的廝殺事件。
即便碰到的兩方勢力血拼,看上去也更像是做做樣子。
所以這是你的布置?」闌
他可記得之前玉海棠說過,於武威王府管轄範圍內的江湖事都是由她負責。
玉海棠點了點頭道:
「不錯,要的就是雷聲大雨點小,這樣更能看出義父他雖然失了一個『忠』字,卻依舊具備極強的統治力。
同時適當的迷惑手段也要做一些,因為朝堂上的那些人只要稍作調查一定會得出真相。
由此才能讓大玄皇朝更加重視,將其當做首要剷除的目標。
借著這個機會,也就能逼出義父更多的隱藏手段。」
應無缺感覺有些頭大,他不是蠢笨之人,相反其極具聰慧,否則也不會從小時候起就察覺到與別人的不同,然後學會了隱藏和偽裝。闌
同時之前在大廳上的演技互飈,他也能確認玉海棠的真實目的是在給他一個更方便展示自己的舞台,由此證明其觀察力和領悟力也相當不弱。
但他卻不喜歡這種智者的思考領域。
即是施計者單方發計之後,對方也發了一計;
彼此揣測對方的下一步,繼續留有應對,雙方繼續互發計策;
反覆推演無數個對方可能應對的步驟來施計,前一計可能是後一計的陷阱,用來引出對方破綻;
在兩方都知道各自的下一步時,不斷堆疊、互相計算;
雙方如此反覆循環,互相揣度對方應對手段,猶如下棋博弈,直到一方多算一方失算分出勝負。闌
在非零和博弈中,也有可能達成納什均衡,或各自取得帕累托最優,其中的本質還是使自己利益最大化。
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就是互相疊千層餅,站得越高越占優勢,當然也不排除你看似在最高層,實際還是在第一層的情況。
而應無缺能感覺出來,玉海棠對於這種思考領域樂在其中,同時他也確認,之前對方提起的師父,絕對是秦凡。
畢竟之前的那場刀山之巔的局勢中,秦凡就是藉此成為了最大贏家。
至於自己那位第一任義父,傻傻的站在第二層就被絕殺了。
「對了,告知你一件事,這次即便沒有我相助,你也會順勢成為這第五名義子,但大概率只會當做立起的一面旗幟。」玉海棠晃了晃茶杯,看著淺綠色的茶液化作一個漩渦,眼中露出小女孩般的天真。
而應無缺卻因為玉海棠的這句話,陷入沉思。闌
隨即他開口說道:
「武威王希望通過我接收刀山之巔大戰後的遺產。」
「不錯。」玉海棠抬起眼眸,眼中多了一絲認同,「這次刀山之巔大戰死的高手太多,以至於讓很多人忽略了,與之陪葬的還有其他州地的一眾中型勢力之主和高層。
在如今這個亂世,這些勢力缺少了強者坐鎮,接下來能做的就是投靠一方可以保得住命,還能適當有權又有錢的大勢力。
首先鬼市可以排除,佛土和道域又具備太強的宗教特色,其他的都可以成為其候選。
而你卻具備一個優勢,那就是與鬼市之間的不共戴天之仇,如果你公然打出這個旗號,這裡面至少有六成的勢力會選擇你,以及你所在的勢力。」
「多謝提醒。」應無缺已經明悟,玉海棠這顯然是在給他指出一條明路,一開始他絕對不可能直接接觸到武威王手中的隱秘力量,他需要先做出一些成績。闌
這些勢力就是他展現出個人價值的最佳工具。
同時將其聚集起來後,也省的其中有些勢力跑去南玄州府不顧一切的進行破壞,畢竟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有的時候一盤散沙不會造成毀滅性打擊,但卻能起到噁心人的效果。
這樣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至於之後這些工具的下場也可想而知,算是間接為鬼市抹除了一個禍患。
「好了,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這是我們短期內第一次以自己人的方式相見,也是最後一次。」玉海棠放下茶杯,對著應無缺的表現很是滿意。
「其實原本我還應該提醒你一句,小心被武威王的個人魅力所吸引,轉而發自內心的想要投靠對方,但在知曉了你的一些情況後,我感覺這話說出來就畫蛇添足了。」闌
應無缺沉默片刻道:
「我可以確保這點,那你呢,畢竟如今我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你對我很了解,我卻對你一無所知,這讓我很不安。」
「你真的會有不安這種情緒?」玉海棠歪過頭認真道。
應無缺鄭重的說道:
「與自身生命相關的事情,我都會為之更加慎重,而武威王的個人魅力,剛剛我已經見識到了冰山一角,他很會籠絡人心,站在自己人的角度又極為可靠。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和鬼尊是同一類人。
所以我需要你的一個答案。」闌
說到這,他感覺到玉海棠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對方的呼吸突然變得更為急促,雙手更是微微顫抖,臉上也升起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當其抬起頭時,眼中儘是一種充滿瘋狂的破壞欲。
「就是因為他表現得愈加完美,與師父的相似度越高,他也越有被毀掉的價值啊!
你應該無法想像這麼一個威武霸道的王者,當他如一條病殘的老狗一樣,搖尾乞憐時會讓人感到多麼興奮!
這就是我所為之努力的目標,從精神層面擊潰一個又一個不可一世的絕代強者!
所以,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隨即不等應無缺的答覆,玉海棠的身影已經消失,但他的耳畔卻留下了像一串銀鈴丁冬響般的笑聲,其中深藏的濃濃惡意讓其汗毛不禁豎起,腰間的紅袖刀更是在急速顫動。闌
應無缺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最後留下的那個茶杯,上面還沾有淺淺的紅色唇印,莫名的他感覺那還在緩緩冒出的熱氣中,已經凝聚成玉海棠於離去前的樣子。
裂開的嘴角,讓人膽寒的眼神,充滿病態和歡愉的惡意微笑。
「又是一個怪物」
其手中的紅袖刀瞬間出鞘,一縷殷紅的刀光將那茶杯連著茶具劈成碎片,同樣泯滅的還有那虛幻的面容。
不過這也讓他更加放心了一些,畢竟只有自己和她這種怪物,才能一直堅定立場,不會倒戈相向。
而真正能了解怪物,並將其徹底折服的只有更為瘋狂的同類,莫名的其目光最後看向了鬼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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