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阿大已經跟著秦凡上了馬車,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被秦凡的言語所說服。
但更重要的是,繼續那條無終點的道路走下去,他也不知自己會前往哪裡。
既然有人暫時給他指明了一個方向,他就先朝著那個方向邁出幾步。
當然還有一點,因為他看不透秦凡, 從小由凶獸養大的阿大具備某種直覺,他能隱約感知到每個生物對他的善意與惡意。
在凶獸的世界,這兩種意格外明顯,對自己友善的,阿大便會主動親近對方,對自己充滿惡意的, 他就會先一步上前打碎其頭顱。
但等他加入了佛土,他才見識到人心的複雜, 善與惡有時候是並存的,一個人可能並非對你抱有惡感,但確確實實的希望你去死。
他經歷了許多,看透了許多,最終回歸荒土漠原時,才發現他已經習慣了這作為人類的複雜情緒。
對於凶獸的那種純粹,他反而感覺到不適,因為他已經是一個人了,可於人類世界他是怪物,於凶獸世界他也顯得格格不入。
而讓他看不透的秦凡,從某種角度來說,或許才算是他的同類,所以他想跟上他的腳步,先看一看對方究竟讓他做什麼
「有意思嗎?」天空響起一道聲音,隨即濃郁的烏雲匯聚成魔化阿大的人臉。
雖然兩人的相貌完全一樣,但所展露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阿大的外表看起來兇狠, 眉宇間卻蘊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魔化阿大則是完全發揮了這五官帶來的先天優勢,兇狠更是變作兇惡。
「莊主不指說過一次, 其實根本不存在我們,我們本就是一個我。」在魔化阿大的旁邊則是由白雲匯聚的阿大的人臉。
「所以呢?」
「我不需要你借我力量,因為那本就是我的力量,或許也是因此,才導致我們無法完成突破的最後一步。」
下方秦凡三人正坐在一輛馬車上,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阿大,莫名的就接過了車夫的位置,而就在天上兩個阿大交談的功夫,他們已經回到了無憂山莊。
「這個山莊的面積很大,我會單獨劃分出一塊區域,用來安置你選中的夥伴。」
秦凡回過頭,看向阿大時,雙眉不經意的微微皺起,因為此時的阿大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隨著這氣息愈加濃烈,他的雙眸也被黑暗所充斥,然後他竟然伸出右拳直接轟向秦凡!
風陌的身影瞬間出現在秦凡的身前,腰間的短刀已然出鞘,一抹驚艷的刀光雖然堪堪擋下了此拳,可其本人也已經被擊飛。→
「丫的,這個時候還能暴揍他, 我特麼真後悔沒多打他幾頓。」默默在天上旁觀的魔化阿大忍不住出聲道。
阿大則是沉默不語,那由白雲匯聚的巨大人臉上,一雙瞪得圓圓的眼珠,始終沒有離開過秦凡。
而此時將風陌錘飛的魔化阿大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桀驁不馴,他的手掌朝著秦凡慢慢抓去,一雙沒有眼白完全漆黑的眼眸死死的盯著秦凡的面容。
直至右手停在了他身前一尺之距。
「小子,為什麼不躲?」
「沒有必要躲,還有剛才我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啊?」
「稍後我會單獨劃分出一些區域,之前你不是說喜歡與凶獸在一起嗎,那可以在這裡面養一些聽話的。」
看著一臉認真的秦凡,魔化阿大氣極反笑道:
「我現在是要殺你!」
「之前我就說過了,我或許會死,但絕不是因為你。」秦凡的臉色愈加蒼白,這個時候的他倒不是演戲,而是真的因為時刻要忍受劇痛,才讓膚色變得慘白。
就在魔化阿大要繼續說什麼時,他突然感到一股深淵似海的威壓將其籠罩,其源頭正是來自於山莊之內。
「你」
此刻的魔化阿大無法動彈,但卻依舊能說話,只是面對如此恐怖的壓迫感,他能崩出這一個字就已經是極限了。
「你的情況有些糟糕,但我不會妨礙你,或者是你們。」
魔化阿大神情一愣,那股壓力也瞬間消散,可這個時候他卻不敢對秦凡做出任何威脅的動作,反而主動後退了幾步。
「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所理解的意思,畢竟這是你自己的困境。
同樣我也有我的困境,而這山莊內的每個人都有他們的困境。
不過能不能走出來都無妨,無論是累了也好,還是想要逃避也罷,這裡始終有一個可以隨時休息的地方存在。」
秦凡走了幾步後,回過身時臉上的笑容依舊如初,只是隨著他劇咳幾聲後,幾點殷紅灑落地面的那刻,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抱歉。」秦凡拿手帕擦掉嘴角殘餘的血漬,此時他的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虛弱。
「主上!」之前被擊飛的風陌強壓下自身的傷勢,出現在秦凡的身側。
秦凡擺了擺手,看向魔氣逐漸收斂的阿大道:
「你的決定呢?」
「我留在這。」這一刻回答的並非是阿大,而是魔化後的他,他點了點頭,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回答。
只是從那天起,無憂山莊就多了一個喜歡飼養凶獸的車夫,同時這個車夫的眼中再也沒有那抹充斥著絕望的灰暗。
下一秒畫面破碎,阿大和魔化阿大相對而立。
「其實當時答應莊主的是你。」
「我知道,但我只是利用他,因為我們需要一個棲身之所。」
「好吧,但現在我們更需要突破大宗師境。」
「為了秦凡?」
「不,我是為了壓制你,你是為了光明正大的回去。」
魔化阿大沉默片刻道:「你壓制了我,那我還怎麼回去?」
阿大微微搖頭道:「之前我已說過,我就是你,你也是我,壓制你與回去本就不衝突。」
「哈哈哈哈哈!」天地間突然響起魔化阿大的笑聲,他看著神情嚴肅的阿大,臉上卻流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飾的諷刺。
「那你應該明白我要回去的真正方式!」
「我懂,所以這一次我不會阻止,但在那之前,我要確保我們做出的這個決定不是在送死。」
「我明白了。」魔化阿大點了點頭。
這麼多年以來,兩人好似第一次達成了某種共識,不對,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選擇留在無憂山莊。
「你準備怎麼做,以我們目前的底蘊根本不足以達到神魔般若這一步。」魔化阿大看向阿大。
「你做你擅長的,我做我擅長的。」
「若失敗呢?」
「你死!我也死!」
「好!這一次不是我幫你,也不是你幫我,不能成功突破,那咱兩還不如就此湮滅!」
現實中,阿大睜開雙目,兩手手指交互相叉。
右手小指抵住左手小指與無名指根縫,右手無名指抵住左手中指與無名指根縫,右手中指抵住左手中指與食指根縫,右手食指抵住左手虎口,右手大拇指與右手食指清觸,左手拇指尖和左手小指尖相結。
這是手換結六轉蓮花印!
隨即阿大的眉心處湧現的一道金銀之光覆蓋全身,通體變得明亮無比,近乎照亮了整個虛空!
繼而其雙手合十,威嚴的面容變得無比祥和,可那低垂的雙目卻被無盡的黑暗所充斥!
光芒乍起的瞬間,一道道卍字印不斷的向著巨猿王轟擊而出,黑暗湮滅之時,又有漆黑色掌力化作無數流星朝著巨猿王憤然襲去!
光與暗不停切換,一切都仿佛沉淪殆盡!
如來魔掌·魔光初現!
一旁即使是沉浸在戰鬥中的燕狂山也是為之神色一愣,只因剎那間,阿大給他的感覺頓時變得無比危險,已經達到極其接近巨猿王的程度!
而被這招魔光初現全方位覆蓋的巨猿王,第一次展現出敗勢,它沒有如往常一般,揮出強而有力的拳頭進行還擊,反倒是被打的節節後退!
其高大的身體上浮現出一道道傷口時,那股詭異的光暗之力更是滲入其中進行破壞!
燕狂山見此良機也不再尋思自己的隊友怎麼突然猛的沒朋友,當即掌力匯聚,隨著一道高塔虛影將其籠罩!
他一步踏出,空氣中發出一陣爆響,只見其全力的一掌已經印入巨猿王的胸膛,也就是之前月飄零所留下的那道刀痕處!
大天自在掌·天王托塔!
吼——!
洶湧的氣浪席捲八方,更是掀起無盡沙塵!
但隱於之下的光與暗還在不斷交錯,那充斥著大光明之力的金銀卍字印與含有毀滅魔氣的漆黑掌力,並未因此停下!
就在巨猿王發出一聲怒吼,光與暗停滯的瞬間,只見阿大身形一躍,周身隱現龍象虛影,金銀之光與毀滅魔氣分別籠罩在雙腿之上!
一腿之力踢向巨猿王胸膛之時,猶如金剛伏魔,而另一腿之力踹向巨猿王腹部後,又好似魔尊屠妖!
一式奇詭刁鑽龍尾腿已經完全打破了巨猿王的防禦,不僅是胸口的刀傷有了復發的徵兆,其堅實的胸膛開始逐漸凹陷!
這每一腳都好似要將虛空踢碎,龍象合力之勢所向披靡!
而阿大的氣勢開始隨之暴漲,但之前的大戰已經讓他的體力近乎枯竭,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直接燃燒生命力,頗有一種不就此突破大宗師,決不罷休的氣魄!
一旁的燕狂山也不再有一絲顧慮,狂暴的氣浪掀起了無盡漣漪,在一步踏爆空氣後,其雙掌開始不斷地轟擊巨猿王的胸膛!
當體力達到了極限後,便也開始燃燒生命力,不能就此將巨猿王擊潰,不能一舉憑藉這股戰無不勝的氣勢突破,那還不如就此死去!
一直在遠處攔截凶獸群的玄陽衛好似也感受到了燕狂山的決意,他們此時的戰意格外高昂,面對發了瘋一樣向著他們衝擊的凶獸,紛紛藉助軍勢之威廝殺還擊!
唯獨鶴先生始終在皺著眉頭,當吩咐麾下的將領繼續阻擋凶獸的衝擊後,他一人找上了前來援助的一萬赤袍軍的副將。
「沈副將,情況有些不對勁。」
沈副將把指揮權交由手下將領後,也是從軍陣中分離出來,這兩人此刻好似成為了旁觀者,可也就是因此才發現了問題。
「鶴先生,這些凶獸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怎麼就突然展開這種自殺式的攻擊?」
此處的凶獸因大多經過血脈淬化,論及智慧比不上人類,但也不至於和一般的野獸一樣,它們懂得趨利避害,也會運用一些淺顯的戰術對敵。
可此刻它們的表現卻仿佛不顧一切也要衝破防線。
雖然現在巨猿王看起來是被阿大和燕狂山聯手打的快要掛掉了,但一直鎮守至南險地的沈副將很清楚這頭獸王的生命力有多麼頑強。
而且凶獸與獸王之間的關係根本也不存在所謂的忠誠,完全就是你強跟你混,你弱我就吃掉你,占據你的位置。
所以這些凶獸的舉動絕不是拼死護主。
「還有赤袍軍和玄陽衛的情況」鶴先生的眉頭越皺越緊,作為訓練有素的將士可以為了一場戰爭熱血上涌,但決不能熱血上頭!
否則就會導致軍陣大亂,凝聚的軍勢也將破散,最終走向的只會是滅亡!
「我去通知軍長,還有我們將戰線朝北方戰場拉近。」沈副將當機立斷道。
鶴先生點了點頭,目前沒法推算出主要因素,但從當下情況來看,大概率應該是毒,然而提到毒的話
沈副將也是一個果斷之人,在安排好赤袍軍轉移後,運起輕功就向著莫昊林所在的位置狂奔。
可看著這一幕的鶴先生愈發感到不妙,因為如果有人刻意下毒的話,那麼這個時候
隨即只見混亂的戰場中一道人影騰空而起,其身法詭如閃電,幾個呼吸已經追上了沈副將!
那藏於長袖下枯瘦的雙手,施以極其殘忍的擒拿手,瞬間將其兩臂完全廢掉,並已經捏住了沈副將的喉嚨!
沈副將作為一個擅長軍道的高手,他走的路子是大開大合,結果遇到這手突然襲擊,根本來不及反抗。
所以下一秒一個人頭就被高高拋起,沈副將的屍體摔落地面,掀起一陣沙塵。
而此人身形一轉,再次消失於戰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