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 大儒

  也在邀月頗為感懷的回頭望去的剎那,花憐星出招了。

  其靈巧纖細的五指拂過虛空,那些五采繽紛的花瓣脫離了枝杈,自行融聚成一個個由花朵組成的小人,然後齊齊朝著邀月奔殺而去!

  一向攻擊性極強的邀月反倒主動陷入了被動防守。

  她躲閃著那些花朵小人的攻擊,實在無法避開,便以柔和的掌勁將其推離,似不忍損害這裡的每一片花瓣。

  可是隨著殺機四現,這種被動迎擊難免讓其身上多出了一道道血痕,那些看似如玩具般的花朵小人,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殺傷力,稍稍觸及下,看起來無比柔軟的花瓣立刻變得充滿鋒芒!

  這也讓邀月加強了掌力,使得一個個花朵小人碎成一地冰渣。

  而在這繡玉谷內,最不缺少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花朵,這也導致這由花朵小人組成如海洋的強勢浪潮近要將邀月完全吞沒!

  「可惜了」

  秦凡環顧四周,此處的絕美景象真的是集結了天時地利才能形成,但現今隨著花憐星以花瓣作為武器不斷硬薅,導致這裡五彩繽紛的花海已經禿了小一半。

  且隨著邀月的還擊力度愈發強橫,這裡恐怕會淪落成一片光溜溜的谷地。

  只是由此也讓秦凡摸索到了花憐星的幾分出招用意。

  地點選擇這處由花憐星早早布置,代表著這一對姐妹二世情緣的故地,對於邀月來說,本是一種更為極致的情緒拉扯。

  在剛才秦凡稍稍出手,讓邀月的傷勢包括那斷臂也盡數恢復之後,對方心中剛剛萌生這天地之大,卻獨留我一人的絕望感已經消散了大半。

  等到再來這處屬於其心中的移花宮之際,邀月已經明了在花憐星的心裡還是有自己的位置。

  若非如此,根本無需花費這麼大的代價,來復刻其原主記憶里的移花宮,同樣若非有情,若非有愛,對方也不會選擇在此時與自己前來這個地方。

  只是在其本要堅硬到底的心懷,與剎那柔軟了一些之時,花憐星卻用這近乎欲要毀掉此處移花宮的攻擊方式,向著邀月正式宣戰。

  那些凋零四散被邀月親手擊碎成冰渣的花瓣,何不也如同二人之間本可以親密到完全投以絕對信任的姐妹感情。

  而從一開始,毀掉這一切的人,就是變態掌控欲發作的邀月。

  如今,她只是又做了一番這些行為,也似是花憐星在逼迫對方親手為兩人的親緣畫上一個句點。

  秦凡摩挲著下巴,目光看向站立在百花中的花憐星,從對方的眼底他讀出了一些決斷,還有莫名的感傷。

  其借著花滿樓設伏的一局,再次謀算上自己的親姐姐,這裡面已經缺少了一個布局者該有的絕對理智,她在拉扯對方的情緒之際,同樣也在不斷觸及自己記憶中的苦痛。

  她想要有個了斷。

  只是這了斷的走向已經讓她自己都無法預判,其主動放棄了一個布局者該有的掌控,一定程度上的選擇也交給了那在花朵小人圍攻下,氣勢越來越強盛的邀月。

  可能在最熾烈的情意下,她依舊會滿懷殺意的獻上一出在世人看來並不圓滿的結局。

  「女人的心思真難猜啊。」

  秦凡撓了撓肩膀上的銀白小猴,小萬很合時宜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並蹭了蹭秦凡的手掌。

  一人一猴已然注意到,當前的攻擊態勢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一開始在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那些花朵完整性的邀月,也因為身上越來越多的血痕,陷入了欲要暴走的狀態。

  如今的花憐星不是她在束手束腳的情況下,便能解決的對手。

  甚至在剛剛的一番試探里,她更清楚這樣下去,自己會被這些花朵小人硬生生磨死,這是一個之前比起被三大高手圍攻而亡,還要糟糕的結局。

  於是,她開啟了領域!

  漫天雪花下,一個個靈巧的花朵小人被凍結成冰雕,其隨步越過那些小人之際,對方便蹦碎成一地的冰粒,再次融入到其身後愈發狂烈的白色冰潮之中!

  只是在其抬頭望向依舊鎮定自若的花憐星時,她沒有以這高達千丈的冰潮對其發起攻擊,反倒在其一指揮出之際,一片片形式各樣的花瓣融入到四周那些光禿禿的枝杈上。

  菊花、牡丹、薔薇、月季、梅花、桃花、蘭花、甚至還有曼陀羅和山茶花,全都進行了完美的原樣復刻。

  特別是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這些由冰雪凝結的花朵更似絕美的水晶,其閃爍著的點點光芒,便如夜空中耀眼的星海。

  「這是在道歉嗎,亦或特指破鏡也能重圓?」

  秦凡思索著,他是知道花憐星在一些感情表述上本就是有些彆扭的人,而邀月的話,大概可以稱其一句彆扭之王。

  剛才在花家族地時,無論是他還是花憐星,其實都能感覺到對方於過去對於花憐星那些做法的深深歉疚,但她就是不會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即便誤會兩人的戰鬥,也將是生死之戰時,她依舊嘴硬的不發一言,明明心中涌動的熱烈情感,讓這個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女子都快要碎掉了。

  但她還是如此。

  亦如在重見這移花宮時流露出的驚喜,也只是一閃而沒。

  這實在是一個端的太高,以至於自己可能都恐懼於向下彎腰都做不到的奇怪女人。

  而如今,四周這些由冰雪重塑的水晶之花,估計已經是其此生所能做到的,用來婉轉表示自己歉意的極限了。

  這也讓秦凡的目光投向花憐星。

  對方的氣質似有一些微微變化,相信這世上也沒有人,能比花憐星更能體會到自家這個嘴硬到極致的王者,要想做到這一步是有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而接下來

  「我認.」一向高傲的邀月宮主突然出聲。

  她欲要說出口的話,秦凡和花憐星都知道,也是因此這短短三個字,對其而言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只是最後的一個『輸』字憋了三十秒都沒有蹦出來。

  她深深的望向花憐星,似瞳孔剪影里倒映著的還是那個刻在其記憶深處只有幾歲的小女童。

  這一刻她仿佛真正釋懷,只是這一個字她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花憐星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其似幻想般看到的那道小小身影,也非是虛假的,而是由花憐星一指點出的真實之人。

  她就仿佛從花憐星的體內分裂而出,臉上怯怯還有一絲不忿的感情變化是如此生動,她直直朝著邀月衝去,那粉妝玉琢的小臉蛋上,卻多了一股濃濃的悲傷。

  大大的眼睛中更是充斥著淚水,划過臉龐欲滴落到地面之時,則凝聚成了一個小小的冰粒。

  她的手裡拿著一把劍,一柄名叫碧血照丹青的短劍,曾經這也是花憐星十分喜愛,卻被邀月硬生生當前面奪走的一把品質不錯的寶兵。

  它被握在小憐星那小小的手掌中,驟看似乎沒有什麼光澤,但若多看兩眼,便會覺得劍氣森森,逼人眉睫,連眼睛都難睜開。

  邀月的目光卻也不忍再看向小憐星,她知道那是假的,甚至其剛才一瞬的幻想里,也從花憐星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那道小小身影,只是當其真的出現。

  真的出現在已經快被情緒拉爆了,以至於剛剛都要主動認輸的邀月面前。

  她又想要下意識逃避。

  隨著邀月輕揮手掌,蔓延的冰霜朝著小憐星急速吞去,她不會傷害『她』,只是讓她離得遠一些,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於是只能用領域之力限制住其行動。

  而在此刻,一直在站在後方靜視這一切的花憐星出手了。

  其似進入一種莫名神異的狀態,充沛的情感能量從其五指迸發,涌動的空間之力宛如掀起狂潮,僅在她十指張開,用力拉動的瞬間,被邀月的領域所完全覆蓋的移花宮發生了視覺上的空間錯位。

  那些仍然在散發著七彩光芒的水晶之花,發出咔咔咔咔的脆響,平整光滑的天空也已然出現裂紋,並不斷交錯積壓!

  直至震耳欲聾的一聲轟鳴!

  邀月面露駭然的望向那已經近在咫尺的小小身影。

  其嘴角更是溢出鮮紅的血漬,那是領域之力被強行撕開所引發的反噬。

  邀月先是低頭望向那已經跳躍而起,高高舉著碧血照丹青欲要扎向自己胸膛的小憐星,視線再次看向花憐星之時,本來似冰塊一樣的雕塑臉這一刻才真正迎來屬於人的情感變化。

  其嘴唇輕動,未有聲音發出,但嘴型明顯就是在說那三個字。

  對不起。

  她本可以閃開的,即便是受到領域反噬,要想躲過小憐星那一劍,至少確保其不會插入自己的心臟位置,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她不知為何,沒有移動半分。

  反倒是伸出手臂想要抱住一躍而起的小憐星。

  而下一秒,她確實將其抱得很緊,但卻非那小小的身影。

  「是我贏了。」

  淡淡的語氣中,充斥著一絲似炫耀般的喜悅。

  「姐姐。」

  「嗯」

  「那接下來我要說賭注咯。」

  「嗯?」

  還有賭注這個東西,邀月此刻並沒有鬆開對面前之人的擁抱,被這唯一熟悉的氣息所包裹,讓其內心也變得愈發柔軟。

  她其實是很享受這一個瞬間。

  只是花憐星的話語讓其分散了一些注意,又懵了一小會兒。

  隨即其苦笑一聲,是啊,對方從來就沒說過要生死戰,只是自己固執的這麼認為,一如既往。

  「賭注是什麼?」

  「十年,我要姐姐隱去邀月這個名字,隱去其存在,隱去本應是由你散發的光芒,一心一意的待在我身邊,成為我的影子。」

  「好。」

  未猶豫一分一秒,邀月直接答應了。

  漫天飄零的七彩花朵下,一對絕代佳人就這般相擁在其中,本來禿了大半的花海以及那些崩碎的水晶之花,在唯一的觀戰者,也是秦凡的暗中出手下,恢復了原有的樣子。

  甚至變得更為繁茂美艷。

  此刻,點點光彩化作和煦的金色暖雨也讓這移花宮再次披上了一層金紗。

  【權限者成功解除一條人道功德鎖鏈,貢獻度為100%,現獎勵本源值1000000點。】

  花家的功德鎖鏈斷了。

  而花憐星也在此時發生了一些不同。

  她主動鬆開了懷抱邀月的手臂,其輕輕將對方推到十步之外,然後伸出那如青蔥般的手指,於虛空好似在書寫著什麼。

  「這是?」

  邀月雖有一瞬的不舍,但也沒有冒然接近對方。

  她能看出對方陷入了某種頓悟,或許是因為剛才的那一戰,也或許是因為過去的心結終於就此解除,也可能是恰巧趕上了此次花家血脈詛咒的解除。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天地間的元氣濃度再次提升,像是移花宮所在的這種聚集了天時地利的寶地,更萌發出一股股更高品質的靈氣。

  這才讓花憐星把握到了那一瞬的機會。

  「她要突破了。」開口的是,現身的秦凡。

  邀月對著秦凡點了點頭,其性子仍舊還是有些冷淡,不過秦凡能注意到對方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意,畢竟剛才的一幕幕都映入秦凡的眼中。

  無論是自己婉轉的道歉,欲要認輸卻未說全的話語,還是主動擁抱向小憐星,口中已然說出了那遲了十年之久的對不起,以及應下了那個賭注。

  這些在其他人看來貌似沒什麼的事情上,對她而言,就是羞+羞,極致的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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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秦凡也很體貼的沒有提起之前的情況,他主動說道。

  「花已經轉修文道,加上之前得到文道聖書的關係,於文道底蘊方面的積累已經足夠,只是這樣只能支撐起其達到儒師境,更高一層的大儒,必須有自己的思想學說。」

  「儒師.大儒這是代表她將要突破比擬武者的天衍境了?」

  「嗯,是因為你的關係,助她突破了最後一步。」

  「我?」邀月眼中閃過一抹不解。

  「她是因為你所包含的充滿偏執的情感,才主動走出了那處囚禁她的無形監牢,如今她也是因為懷有對你愈發深刻的愛,選擇再次轉身套上了這層枷鎖。

  這份牽絆帶來的並非只是痛苦。

  這也是她所創學說的中心點。

  情。」

  「情嗎.」邀月怔怔的看向秦凡,目光再次轉移到已經書寫論情學說第四十三篇章的花憐星,其眼中閃過一抹柔和卻又愈發璀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