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3章 風陌與秦凡

  絕崖峭壁上,一條條喧聲如雷的懸泉飛瀑,從峰頂向下傾瀉。

  一襲黑影伴隨著這潺潺流水聲,一步一步向著山頂而去。

  那裡是一片墓園,埋藏著十七年前死於無憂山莊的一百三十九人的衣物。

  來者近乎沒有發出腳步聲,他靜靜的前行著,直至來到一處衣冠冢,他仔細的將四周的一些雜草先清理乾淨。

  做完這一切, 風陌沉默的站在墓碑前,表情無喜無悲,耳畔響起的只有颯颯風聲。

  灼熱刺眼的太陽高掛上空,向著西方緩速而行,本是溫暖的金紅色, 到最後只剩下一片黯淡的紅, 好似即將褪去所有光彩。

  點點星星的落日餘暉, 映襯著風陌的影子留下了長長的一道,近乎與天邊相齊。

  「或許你該大哭一場,再或許你該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

  聽到聲音,風陌緩緩的轉過身,看著秦凡向他一步步走來,而其手上則是拿著兩個酒罈。

  「千金值一醉,這是你當時最喜歡的酒——千金醉。」

  接過扔來的酒罈後,風陌卻搖了搖頭道:

  「從幾年前因為一場大醉,被師傅教訓了一次後,我便發誓再也不喝酒了。」

  秦凡一臉認真的說道:

  「你不說,我不說,秦老是不會知道的,況且現在的你需要一醉。」

  說起這事, 秦凡還是要負上一些責任,就像月飄零喜歡逛窯子是受到他的影響一樣,曾經風陌所喝下的第一杯酒也是因為他。

  酒與色是麻痹傷痛最好的療傷藥,這一點秦凡深有體會,在那無數個難以度過的夜晚, 能夠讓他安眠入睡的就是憑藉這兩點。

  但隨著身體的狀況愈加糟糕,他不得不將酒色給戒了,額,準確來說是以另一種方式傳承下去。

  前者的傳承者是風陌,後者的傳承者就是月飄零。

  不過與月飄零不同的是,風陌一開始很懂得節制,再加上他自身的實力,一般的美酒也不可能讓他醉倒。

  那麼偶爾的小酌兩杯,在常人看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直至通天商會推出了一款號稱能將先天境強者都醉倒的酒——千金醉,一壇一千金,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

  也是因為此酒,那一日風陌真真正正的醉了。

  他的酒品很好,沒有撒酒瘋,也沒有喝大了就拆房子這種囧事,他只是深深的陷入了沉睡,這一醉就是一天一夜。

  而於第二天他就被秦尊給訓了一遍,其實當時的秦尊只說了一句話。

  「一柄提不動的刀,一柄完全沉寂的刀,如何守護少爺?」

  這是曾經風陌拜秦尊為師時的承諾,他願成為秦凡的一柄刀,時刻守護在其身側,為其斬殺任何敵人。

  之後的數年裡,風陌也是這麼做的,除了在八年前為了突破先天境,他改頭換面到處上門踢館外,他近乎沒有離開過秦凡的百米之外。

  秦凡的安全也永遠被他放在第一位,所以他絕不允許因任何原因失去意識。

  隨即風陌將酒罈放在墓碑一側,神情堅定道:

  「今天我為了某事可以說服自己喝下這一壇酒,明日,後日,甚至往後的每一天,我都能找到一個喝酒的理由。」

  秦凡無奈的嘆了口氣,將酒封揭下後,酒香四溢而出,這讓本來還很堅決的風陌,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曾經手無縛雞之力的我需要你的保護,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別忘了,墨韻嵐是我殺的。」

  風陌沉默了,雖然事後他得知當時的那一刀,可說是聚集了天時地利人和,甚至還有墨韻嵐心態爆炸,才成功被剝離氣勢的原因。

  但墨韻嵐死在秦凡的手下是事實,過程如何並不重要。

  「現在的我要你陪我喝酒,這不是你給自己找的理由,是我給你的理由,那麼足夠嗎!」

  說完這句話,秦凡已經拿起酒罈開始痛飲。

  風陌捧起酒罈,目光在墓碑上停留了一瞬,本來有些冷酷的表情中,透露著一絲悵然。

  他沒有再多猶豫便直接揭開酒封,聞著那熟悉又陌生的酒香,當即也舉起來開始豪邁的飲用。

  灑落的餘暉將二人的影子拖得很長,明月將至,峰頂處能聽到的只有不斷吞咽酒液的聲音,二人喝完小半壇後,看著對方未發一言,只是露出了相同的笑容。

  似懷念,似無奈,似喜悅,似輕鬆。

  隨即在齊齊的長舒一口氣後,砰的一聲響起。

  秦凡醉倒了

  只有通脈境的他能夠喝下小半壇才醉過去,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風陌神色一愣,上前幫已經開始打呼的秦凡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望著一角掛起的一抹月光,突然開始大笑,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麼,只是覺得全身上下沒由來的放鬆了許多。

  而其腦海中當莫名回憶出墨韻嵐死前眼底流露出的那抹不甘後,他的笑聲也越來越響。

  完成報仇雪恨的那一刻,剩下的是空虛嗎?

  風陌表示自己不是,他覺得很痛快,痛快到想要毫無形象的大叫一聲,而接著酒勁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他不知自己叫了多久,但自己的酒罈包括秦凡的酒罈都已經被他喝光了。

  隨即他擦乾臉上不知是濺射到的酒水還是划過的淚水,上前將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秦凡背起來後,一步一步的向著山下走去。

  這一刻清冷的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拖得更長了一些。

  無憂山莊。

  看著緩緩走來的風陌,以及在他身後依舊陷入沉睡的秦凡,秦尊沒有提關於喝酒的事情,即使兩人身上的酒氣濃烈到莊內的所有人都近乎可以聞到。

  他嘆息一聲後,上前拍了拍風陌的肩膀,並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千言萬語已無需多說。

  風陌明白師傅的意思,當即認真的點了點頭。

  接著便安排侍女將秦凡抬回屋子裡,自己則盤膝坐在庭院中心的桃花樹下,雄渾真氣遊走於全身任意一處肌肉骨骼內臟,幾處並未通達的竅穴瞬間衝破。

  武道意念開始暴漲,強大的精神力已經覆蓋整座山莊,原本需要數日的閉關修煉來摸索突破的一瞬契機,於今晚因一壇酒的關係一夜達成!

  就此風陌成功突破到大宗師中期,全身的所有竅穴開始儲存真氣,為下一步的晉升默默積蓄力量。

  而同一時間,在至南險地·荒土漠原內的一處山坡上,正連夜趕路的月飄零好似心有所感,突然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