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鑄心

  演武廳中。

  柳寒風正端坐於雕花紅木椅上,一旁的陳奕態度恭敬。

  「魔刀......鑄心......」

  「嘖嘖,你這......」他的面色無比怪異,看著眼前的少年,仿佛在看一隻奇珍異獸。

  但最後,他還是只能搖了搖頭,感嘆一句道:「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無怪柳寒風如此感嘆,實在是陳奕太過離譜。

  離譜到家傳的刀法,都能練歪來......

  而比這更離譜的是,明明既不知其來歷,也不通其原理,只是隨意的從自家武庫中翻出一門秘術,就敢往自己身上試!

  若不是他一身內力根基過於深厚,所修功體檔次極高,包容性又極強,這鑄心秘術入門之日,便是他走火入魔、全身筋脈盡廢之時。

  「所謂的魔刀暫且不說,你可知,這鑄心術分明流傳甚廣,但為何江湖上卻少有人提及?」思緒至此,柳寒風忽得對眼前的少年問道。

  少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

  「鑄心鑄心,心是隨便能鑄的?」

  只見他痛心疾首地說道:「休說一百個裡面九十九個鑄不成,剩下那個鑄成的,你又怎知,鑄就的是道心,是佛心,還是......」

  「魔心?」他咬著牙,說出了最後兩個字。

  陳奕聞言已是心中一驚,趕緊問道:「柳先生的意思是,這鑄心之法,真是魔功?!」

  「此法根本無人敢練,非是魔功,但更甚魔功!」

  「其來頭甚大,乃是出自數千年前的墨家......」

  柳寒風說著說著,神色漸漸暗了下來,手中不自覺地磨砂著紅木把手,似乎想起了什麼陳年往事一般。

  「墨家講究兼愛非攻,在過往的戰亂年代中,墨家弟子曾經遍及天下,不斷試圖以一家之力,維持天下大勢的平衡,全力消弭世間的爭伐。」

  「但東家你也知曉,戰亂一起,命如草芥,世事總是難兩全。」

  「當人力有窮之時,為了維持最大的和平,墨家弟子往往會經歷世間種種殘酷,包括親手做出為了拯救多數而犧牲少數這樣的決斷。」

  「聽聞墨家巨子曾一度教導門下弟子,對待芸芸眾生,須得做到一視同仁的不忍,但也須一視同仁的捨得......」

  「但這畢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所以便有了這鑄心之術!」

  ......

  「這不就是金光中的墨家!」

  陳奕越聽越覺得熟悉,一時間聽的心頭大動,腦中思緒掀起了狂瀾。

  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立馬便開口追問道:「說這話的墨家巨子,姓甚名誰?」

  「這等事,我怎生會知曉?」

  柳寒風見他歪了樓,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道:「墨家本就隱於人後,早已銷聲匿跡近千年,流傳於世的不過幾段故事,幾門殘功而已!」

  聽到這兒,陳奕便知道了,這大概率只是一個巧合,於是勉強讓自己的心靜了下來,轉而專注於眼前。

  隨即見柳寒風接著轉回正題道:「據說此術大成之際,可斬去心中一切雜念,僅剩理智和信念,成就一顆聖心!」

  「聖心?」陳奕疑惑地問道:「不是魔心嗎?」

  「呵呵......」

  柳寒風聞言,手指緩緩敲著椅子,冷笑道:「絕對的理智下,神魔不過一念之間,若放在千年前,心懷護世大願的墨家弟子身上,自然是聖心。」

  「但若是放在私慾難除,又不知信念為何的普通人身上,亦或者是放在惡根深種的邪魔外道身上......誰知道鑄成的是顆什麼心?」

  「就是不知東家覺得,自己是哪一種人?」

  少年聞言頓時陷入沉默。

  陳奕一向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也從沒有什麼崇高的理念和堅持來約束自身,鑄心大成後,行事作風會偏向何處,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料......

  柳寒風說得不錯,這秘術對尋常人而言,恐怕不是魔功,卻勝似魔功!

  忽得,他又想起一事,再次請教道:「可我每每拔刀之際,皆逆運此法,似乎能喚回情緒,且比以往更甚三分,這又是何說法?可有先例?」

  「壓抑的愈久愈狠,逆轉之際便愈發難以控制吧?」柳寒風看著他的眼睛反問道。

  「這......」想起方才的失控,陳奕不由得語滯。

  對方盯著他看了半響,淡淡地說道:「某不曾見過有人入門此術,這等關隘自是不甚知曉,但粗粗想來,大成之際再行逆轉之舉,無異於失心瘋!」

  「絕對理智下,想必不會有人做出這等蠢事!」

  這便是在隱射陳奕此舉的魯莽,也擺明是告訴他,勿要抱有僥倖心理,再這麼反覆下去,必定會瘋魔。

  「哈......」少年只能尷尬的笑了一聲。

  「那不知縱橫刀中的魔性該如何壓制?」只見他試圖轉移話題道。

  「你的老師當真沒有教過你嗎?」柳寒風反問道。

  「習武之初,有家中一位客卿教我錘鍊身體,陪我築基一年,之後便儘是我自習自修了。」陳奕老老實實回答道。

  「這......」眼前這少年的武功分明都快趕上他了,但在武道常識上,卻宛如一張白紙,這令柳寒風忽然覺得頗為心累。

  但看見少年那好學的眼神,他還是委婉地解釋道:「尋常武者皆是經受錘鍊之後,再習殺道,即便是無合適功體壓制,也不至於把控不住心性,覺得魔性難以壓制,定是東家年紀太輕......」

  「年紀太輕?」陳奕聞言滿頭霧水道。

  「唉!」

  見他未曾領會,柳寒風嘆了口氣,又思量了一下,換了個說法道:「少年人每日氣血增長迅速,基礎練的少,意志缺乏錘鍊,若妄動殺心,自然容易心浮氣躁,為魔性所困也是常事。」

  陳奕這下明白了,這意思就是他還是缺少了錘鍊,須得多鍛鍊鍛鍊意志,刀中魔性嘛......

  忍一忍就習慣了。

  「那具體該怎麼做?」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柳寒風終於憋不住心裡話了,沒好氣的訓斥道:「休要好高騖遠,整日想著練成什麼厲害武學,每日揮刀萬下,堅持三月,魔性自解!」

  「什麼?!」

  演武廳中,少年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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