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籌糧

  「可知各處倉稟中,尚有多少餘糧?」

  書房中,方才逛了一圈回來的陳奕對府上的管家陳啟堯問道。

  陳啟堯不敢怠慢,慎重的細問道:「公子是欲知寧河城中,還是」

  「哦?寧河中有幾何,他處又有幾何。」陳奕忽得來了興趣,反聲問道。

  日日沉迷武道,他還真未曾關心過自家到底有多少家底!

  陳啟堯不假思索的回覆道:「城中有大小三處庫房,歷年存糧至今總計剩餘兩千七百二十三石,其中,一千一百零二石為陳糧。昌平城中有糧倉四間,庫房七處,餘糧共計約四千三百三」

  「且住!」

  陳奕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計數。

  吩咐道:「不必報了,將近月的帳本取來吧。」

  嗯,他還是決定自己看

  堆積如小山的帳本被一摞摞運至書房內,搬的兩個夥計汗如雨下。

  一旁陳啟堯眼神犀利,目光如炬,猛獸般盯著二人動作,唯恐損了哪一冊的哪一角

  這是將帳本當成心頭肉了。

  書房內嘩嘩的翻頁聲維持了一個時辰後

  『啪』的一聲,丟開手中厚厚的一冊書,陳奕捏了捏隱隱發脹的太陽穴,心中頗有幾分後悔。

  這倒霉活計可真不是人幹的。

  雖只是大略一觀,他心中卻也已經有了個大概。

  真是不曾辱沒了百年世家的名頭

  金銀這等俗物先不計較,如今最緊俏的糧食也尚有不少存貨,僅附近二郡七縣,粗粗算來便能調出四萬石的新糧,陳糧亦有二萬餘石。

  不過此石非彼石,與前世古代相差頗多,更何況未必是實數,想來哪裡都一樣,定是參了些水分的。

  一五口之家,往常一月需十二石糧食,眼下這等時節,十石足矣。也無人在意什麼新糧舊糧,俱是一般,能勉強裹腹便已是奢侈。

  「嗯?」揉捏的手微微一停。

  陳奕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錢鴻會在他面前訴苦作態了

  這是苦肉計啊!

  這廝竟是欺他堂堂修羅刀心地良善,料定陳奕必不忍心見流民餓殍遍野。

  這是想打他的秋風,坐吃大戶啊!

  「上當上當!瞧這廝濃眉大眼,原覺是個忠厚老實的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

  陳奕看著手邊帳冊,口上痛心疾首的聲討著某人。

  有心不遂他意,奈何還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那一關。

  「罷了罷了,財去人安樂,求個心安罷!」

  推開擋住去路的帳本,長嘆一聲,恨恨離去。

  留下陳啟堯一人,滿臉的莫名其妙。

  陳奕大步入了母親的院子,

  方見得面來,便向自家老娘唱了個大諾。隨後也不遮遮掩掩,直言來意。

  「我兒之意,是欲將族內的存糧調至寧河,平價售於縣衙作賑災之用」

  一番陳述後,陳母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並未立馬表態,只是輕聲詢問道:「且不言如今糧價各地路遠,又時疫未消,調運糧草所需人力不菲,這當計幾何。」

  陳奕笑答道:「那錢鴻蓄意作態,卻不向孩兒明言,料想是知自家理虧這往來人力,自當令他向上稟報,由朝廷承責。」

  陳母搖了搖頭道:「娘知你心善,這售糧於陳家不過小事,娘並不在意。左右也不過是虧了些銀兩,能救得城外百姓也是值當。只是」

  見母親猶豫,陳奕奉上一杯清茶道:「母親直言即可,此事可是還有什麼為難之處。」

  接過茶盞,陳母繼續言道:「這並非我陳氏一家一族之事,陳家有糧,其他各族豈會無糧?對那縣令言無糧,不過推脫罷了此輩無非是為了哄抬糧價,藉此向朝廷索利。」

  「想必再過幾日,待得這錢鴻束手無策,糧價高漲之時必會借他人之手高價拋出大半再將剩餘糧食稍降幾分,親手送到縣衙。」

  「哼,沽名釣譽之輩」她冷聲不屑道。

  「如此這等人便可名利雙收,既得了銀子,又賺了人情原來如此!」

  陳奕這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既而用肯定的語氣接著說道:

  「若孩兒此時放糧,便是阻了他人財路,成眾矢之的。屆時這城內各家各族,必會視我如仇寇。」

  原是動了某些人的利益難怪陳母方才猶豫!

  這是三流話本中的商人橋段

  陳奕無意鑽營此道,只是言語誠懇的繼續對陳母說道:「只是即便到時各家開倉放糧,但這期間怕是已有許多流民遭了難,更何況縣衙府庫如何,城中誰人不知?」

  「即便上報,那昌平太守如今尚在常定與胡人對峙,又能允錢鴻錢糧幾何?」

  「孩兒醉心武道,只求一往無前,問心無愧!無心顧及這些逐利之徒。懇請母親准我將糧食售予寧河縣衙。」

  言罷,對著陳母便是深深一拜。

  「好,你這小猴子既然話已至此,為娘又怎能不允!」

  言罷,陳母起身上前攙扶道:

  「陳氏有你大哥,已是守成有餘,無懼些許霄小。你既有此發心,娘與你大哥自當傾力相助,只盼你一生無愧!」

  第二日,錢鴻私宅門前。

  陳奕與親自相迎地錢鴻一番寒暄後,隨著他入內。

  錢鴻端坐上首,陳奕居於客座。

  他也不言語,只是面上帶笑,玩味的看著錢鴻。

  錢鴻不由得有些尷尬,率先開口道:「賢侄此來所為何事啊。」

  陳奕笑道:「哦~我此行為何,錢大人當真不知?」

  錢鴻打了個哈哈回道:「賢侄說得哪裡話,不知」

  不願再打啞迷,陳奕直接了當的說道:「陳氏尚有數萬餘糧,原以市價售予朝廷,只是部分遠在百里之外,望大人派遣人手自取。」

  「當真?」錢鴻大喜道。

  陳奕端茶飲了一口,笑而不語。

  未得到確認,自知占了便宜的錢鴻訕笑著自問自答道:

  「是老夫失言,堂堂陳氏修羅刀,那自然是言出必踐的」

  隨後面色一整,起身向陳奕拜道:「老夫替城外數千百姓,謝過賢侄的活命之恩。」

  陳奕起身回禮:「此乃小侄力所能及之事,錢伯伯言重了。」

  他對錢鴻沒有絲毫惡感,相反,陳奕對他極為傾佩。

  費盡心力,一心為民,作為一縣父母官,這數月來他已經做到了最好,不應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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