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唳~~
鶴鳴之聲,傳徹九皋,擴散山野之間。
泉水叮咚,瀑布飛岩,滾瓜亂濺,李少君站在瀑布下的一座山岩上,打眼審視著這位身軀雄偉,擁有美髯的男人。
「張道陵?」
他記住了這個男子的名字,再一打量。
這一看之下,乃是以天人之眼觀看,赫然看到了在這個男人的天靈蓋泥丸宮之內,擁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祖庭靈光,混混沌沌。
心下不由稱讚。
好一個天生的近道之體,這樣好的體質,屬實是千百年來都難得一見的修行根苗。
難怪老師會說他的有緣人來了。
這般一看,李少君心中的嫉妒和不平衡的心,便減弱了許多,於是連帶著面容都溫和不少,道:
「你說你是為訪道求仙而來的,那你是何方人士?怎的就知道這鶴鳴山有仙人?」
「回仙師,小子是沛國豐縣人氏,本名張陵,家中父瓮起字曰『輔漢』,然小子不喜朝堂江湖,只喜世外玄方,遂自取字曰『道陵』。」
張道陵稽首答禮,道:
「也並不知道這座山原來叫做鶴鳴山,只是因路過此處,聽到山下百姓說山上每日晨初之時,便有紫氣神光照耀,遂以為有仙人在此,方能顯此靈異,所以才上山拜訪尋找。」
「鶴鳴山這個名字,是家師不久前自取的,所以不為人知。」
李少君負手上前,道:
「既然,你已經來到了山上,那便是家師口中的有緣人了,我自領你去見真正的仙師,隨我來罷。」
語落,負手走過瀑布岩石,走入了山間小路。
「真正的仙師!」
張道陵聞言大喜:
「還請領路。」
他方才見到這位高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出現在了自己身邊,自然就將其當做了仙師高人。
沒想到,其還自謙,說真正的仙師另有其人。
豈不讓張道陵心中歡喜,心中期待,那比此位道行還要高深的,究竟是個什麼人士?
於是,張道陵隨著李少君穿山越澗,半個時辰之後,來到了一座山洞當中,其中鐘乳石懸掛,一滴一滴的乳白色靈炁,猶若實質一般,在洞中飄蕩。
一看便是仙家洞天。
而在那仙氣飄蕩的中央,有一石台,盤膝而坐著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背影寬闊,氣質似虛似空,仿若不在人間,不沾染煙火之氣。
李少君說道:「這位便是家師。」
張道陵來到安期生面前,納首拜倒,道:「弟子張道陵,志心求玄,誠意問道,還請仙師收留。」
安期生微微睜開眼眸,一眼看到了面前這一威武男子的形象,一雙眸光,卻完全穿透了張道陵的靈台和記憶,心中已然明了其根腳,道:
「原來你是漢室張良的九世孫,你那先祖留侯,曾經執掌天書,給自己的子孫謀下了不少福祉,到你這一代,正好顯化而出,催生出來你這麼一位道材,你我相遇,既是天緣,現在你對我叩首三遍,從今以後,便是我的徒弟。」
張道陵立即準備叩首,但叩首之前,卻忽然問道:「還不知道恩師是何名諱,弟子是拜入了何人門下。」
安期生緩緩說道:「我的名字你無需知道,只需要知道你拜入的是太上法門,以後是太上一脈之玄門弟子,就夠了。」
太上!
張道陵心頭一震,怎能不知道這二字,乃是屬於道祖李老君的別名。
當下心中更是狂喜,道:「弟子謹記。」
又再叩首三次。
終於禮畢。
安期生則是看著張道陵拜師之後,道:「吾等太上一脈,以點化還丹為基礎,從今日起,你就先跟隨著你師兄李少君修行煉丹,待到丹成之日,為師對你另有吩咐。」
李少君心中明白。
自己這方仙道一脈,本就是起家於煉丹一門,在入道之前,這些本事,的確是不能不掌握。
於是便對著張道陵笑著說道:「好了,師弟,今後,便是為兄先教你一些入門手段了。」
就這樣。
這位在日後能夠於華夏歷史上留下赫赫大名,創立三教之一的人物,從鶴鳴山上開始了自己的修道生涯。
轉眼就是九年過去。
這一日,鶴鳴山上,張道陵將還丹點化。
已經連服數顆金丹。
期間,他也終於明白了這煉丹修行的不易,且不說,天地之間可以為人所得的靈珍,奇材,雲母等物,何其珍貴,許多人就算是得了丹方,也苦於無藥可救。
然而在這鶴鳴山上,幾乎是他要什麼,師尊和師兄,都能眨眼為他取來。
這一日,終於服下了第九顆金丹的張道陵,已然成為了方士之中的『鉛汞圓滿』之境,這一步,在武林當中,已可與大宗師比肩。
忽然,聽到了安期生的傳訊。
張道陵即刻來到了洞府當中,拜道:「師尊可有吩咐?」
安期生眼皮一抬,看向面前已經鬍鬚垂下一尺的張道陵,微笑道:「你可還記得當年為師收你的時候,曾說過,不久之後,有一件事要吩咐你?」
張道陵立即想起來了,道:「當然記得,還請師尊吩咐。」
安期生倏然從盤坐的原地緩緩起身,看向了這洞外,道:「為師有一件事要你去辦,且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辦,那就是……要你去將這人世間的六天故氣,去剿滅個乾淨。」
「六天故氣?」張道陵微微一愣,問道:「敢問師尊,六天故氣,是什麼來歷?」
安期生緩緩說道:「六天者,是為昊天、蒼天、黃天、白天、蒼天、玄天、赤天,為天界的五方上帝及大天尊在人間的香火祭祀。」
張道陵臉色狂震。
六天是五方上帝和天公?
「我?」
張道陵冷汗涔涔落下,道:
「弟子,弟子怎有這般本事?」
他一個才修行九年的道士,怎麼能夠有去與幾尊天帝為敵的本事?
天帝是什麼存在?
自上古以來,那就是所有凡間百姓頭頂的主宰!
「你怕了?」安期生淡淡問道。
張道陵心中微震,道:「如果師尊一定要讓弟子做這件事,那弟子,不怕!」
安期生笑眼看著張道陵,道:「你不用怕,因為並不是要你去真箇和天帝斗上幾個回合,要知道,那些天帝自身懸掛在天界當中,等閒是無法下界的,為師要你做的是將他們的人間香火,能剿滅多少就剿滅多少,教他們的香火信眾,化入我們太上一脈當中。」
張道陵聞言,雖然說不是去對付天帝,可人間信奉天帝的勢力,也不是他一個小小道士可以匹敵的。
正在想著。
卻見,面前的安期生將手在虛空一抓,忽然,手中就出現了一方印璽,一卷符籙和兩口寶劍,道:
「為師會賜你三樣寶物,教你有能力辦到這件事,這頭一件,是一枚印,可以讓你擁有鎮壓人間『香火神』『邪神』『陰神』『陽神』的力量。」
說著,將那枚魑龍盤紐大印落在了張道陵的手中。
然後說道:
「第二件,是一本經籙,可以將被你收押鎮壓的各路邪神的姓名錄入這寶菉當中,然後供你驅使。」
一張紫金色如文牒般的牒籙,就這樣落在了張道陵的身前。
「第三件,則是兩口寶劍,這兩口劍,乃是為師這些年以忘情天書之力凝結成的兩口法劍,教你兩劍一出,可以擁有「天意」、「地勢」、「君王」、「親思」、「師教」、「金斷」、「木頑」、「水逝」、「火延」、「土掩」、「日明」、「月映」、「風流」、「雲翳」、「我無」共十五法門。」
張道陵驚喜不已的望著這三樣寶物。
而安期生說道:「除此之外,你現在功行已至鉛汞圓滿之境,下一步就是調和龍虎,為師會再賜你一張『九鼎神丹』的丹方,此丹是為當年黃帝曾經服用過的神丹,一顆便可以讓你踏入登天一級,而煉製此丹的原料,便是諸神之精氣,教你可以在山下行道的時候,不僅不會耽誤你的修行,反而能以諸神之氣為薪柴,增長你的道行。」
一連四樣寶物賜下,每一樣,都是張道陵不敢想像的至寶,惟一能做的,只有叩首:「弟子領命,敢不奉行!」
安期生點了點頭,道:「下山之後,可首選川蜀之地,那處地界,自先秦以來,便是巫鬼之道橫行,祭拜了不少遠古巫神,養了不少陰神鬼兵,可助你打開局面。」
張道陵跪地叩首道:「弟子領旨。」
安期生說道:「你可以下山了。」
張道陵抬頭,看著如神如聖的恩師,重重磕了三個頭,含淚道:「弟子,去了。」
這一日,風和日麗。
張道陵走下了鶴鳴山。
洞府當中,李少君在目送著張道陵下山之後,來到了這裡,望著自己的老師,道:「師弟,他真的可以做到嗎?」
安期生看了這個弟子一眼,道:「你最想問的應該是,為師為什麼選擇了一個才入門九年的弟子,而不是你,對吧。」
李少君沉默片刻之後,最後選擇承認說道:「是的,弟子自認為,如今以天人修為,若能得到老師賜予的神道根本,也能夠去做這件事,並可以做的比師弟更好,所以不明白,為什麼老師不選擇我。」
安期生看著李少君,最後慢慢說道:「可能我告訴你的答案和理由,還是讓你沒有辦法接受,但這個答案就是這樣的,時光漫漫,天命註定,有些事情,就只有適合他的人才能去做。」
李少君忍不住抬頭,道:「可是,老師你不是從來都不信天命嗎?」
安期生說道:「是啊,我不信天命,所以我要讓天命由我自己做主,你可知道,如果沒有我的話,張道陵依然會做那些事情,但他做成之後,卻與你我無關,所以,為什麼不讓他成為我之門下呢?這是順水推舟的道理。」
李少君沉默。
安期生知道他還是想不通,也就不必多說,道:「為師對你另有安排。」
就這樣。
歷史的車輪開始滾滾轉動。
在得到了「太上」授命的張道陵,自下山之後,便是一路開啟了屬於他的傳奇人生。
入蜀地,破鬼兵。
伐山破廟!
整頓世間道統。
建立正一盟威道!
以一統萬!
一個註定要在後世傳播極廣,甚至可以作為中華文化之正統的教派,從這個時候,開始了萌芽。
於此同時。
伴隨著時間過去。
地下皇宮當中。
諸位漢朝皇帝,也終於等到了那位光復大漢的皇帝。
劉秀。
劉季翹首以盼的看著從皇道長河當中一步一步走來的那個老年人,不由得激動上前,問道:
「好孩子,你就是劉秀?就是你給咱大漢再續了國運?」
劉秀則是看著面前的一眾皇帝模樣的眾人。
尤其是在看到王莽之後。
看著對方那鼻青臉腫的模樣。
已然明白了什麼。
「這裡是……」劉秀看著自己的列祖列宗,不由得上前跪拜激動道:「諸位是我漢家先祖?」
當他徹底明白了這一處地方是何來歷之後。
也是對著地宮之上的虛空開口道:
「我自復辟大漢之後,便知道這一切,都是來自於姜先生的垂幸,因而,選擇為姜先生立廟,敬奉之為『天父』。」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皇帝來的有多麼垂天之幸。
所以在他登基之後,不祭祀五帝,只祭祀姜太一,算是徹底開啟了一個不供五帝的先河。
劉季和劉徹作為天境級數的存在,自然更明白一點日後天人交戰的局面。
劉徹說道:「姜先生當年曾經說過,人間和天上,遲早有一次大決戰,他始終是站在天上的對立面,但人間也需要自己爭氣,秀兒,你的這個舉動,可以說是為以後天上人間的大決戰,開了一個好頭。」
這個時候,嬴政的聲音傳來,道:「與其說你們為我師父做了多少,不如說,我師父為人間做了多少!」
眾皇聽到始皇帝的這句話,都是轉頭望去。
「始皇此話何解?」
嬴政站在始皇宮當中,只是看著皇道長河之上的人間氣數,突然之間,開始暴漲:
「我雖然不知道師父在外面做了什麼,但卻可以看見,有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氣數,開始散入人間了!」
與此同時。
太空之中。
白帝的身軀劇震,一座純白色的花崗岩山體,從星空之中墮落。
那是華山。
朝著長安關中之地落了下去。
於此同時。
伴隨著一位大帝的一條大道氣數,如雨灑落人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