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給你出個字。」
平陽城的卦攤面前,劉徹望著面前的姜天一,他的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繼而。
單足在腳下的黃土上劃拉了幾下。
「天?」
姜太一望著這個字,也是眼帶笑意的看著面前的劉徹:
「這個字……」
「怎麼,你既然能夠推斷命運,卻不敢測一測這個天字碼?」
劉徹雙手抱胸,帶著一絲考量的笑容,道:
「就是這個字,你給我測一測我的前程命運。」
「你的前程還用測?」
姜太一看著腳下的這個『天』字,笑道:
「天者,萬物之上也,單以這個字來看,你的前程必然是貴不可言,而你將天字踩在腳下,則是意味著這天下都在你的足底,能腳踩天下的人,閣下還要什麼前程呢。」
劉徹心頭一驚,沒想到此人真的可以憑藉著一個字,道出他的身份:「你胡說什麼?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腳踩天下呢!」
卻見姜太一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含笑不言。
「公子!小心此人!」李陵同樣也在旁邊聽到了姜太一的話。
幾乎就是在姜太一隱晦道出劉徹身份的時候,他的握刀右手,已經五指緊握。
緊張的看向了姜太一。
此人到底是真的有測字算命之能,還是早就知道皇帝陛下微服來此的消息。
他道出了皇帝陛下的身份,究竟意圖為何?
劉徹則仍還在嘴硬,並且小聲地警告姜太一,道:「你可知道,你剛才這句話要是傳出去,不光是我,你也得去蹲大牢,抄滅九族,敢說一個普通人腳踩天下,你真是太大膽了。」
「是你自己問的前程命運。」姜太一淡笑道:「我只是據字解理,這才只說了你的前程,還有你的命運呢,你是否還要再聽?」
劉徹其實已經想離開了,畢竟此番出來,誰都不知道,卻在一個卦攤面前暴露了身份。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對眼前此人的推算之力好奇起來。
「你當真可以推算人的命運?」劉徹眸光閃爍了幾下,道:「那你說說看,我的命運又會是什麼樣子的?」
「命者定數也,運者起伏也,你的出身和前程,已經是人間的極點,不會有什麼大的改變,但是你的運數起伏,卻很坎坷啊……」
姜太一望著劉徹,緩緩說道:
「你這個人,雖然在十六歲的時候,便已經命格極貴,但卻要到二十一歲的時候,才可以交大運,徹底把握天下。」
劉徹聽罷,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只單單最後一句話,他便已經聽懂了姜太一話中的意思。
其實,在他繼續站在這裡打算聽自己的命運的時候。
便知道,自己相當於在此人面前,已經承認了自己大漢皇帝的身份。
所以對方的話,也都是直接說的。
二十一歲才可以徹底掌握天下嗎?
「也就是說,朕還要被太皇太后掣肘五年時間,才能真正的親政……」
劉徹的心頭深沉複雜。
太皇太后竇漪房,孝文皇帝的皇后,他的親奶奶,如今的大漢皇朝真正意義上的掌權者。
劉徹雖然登基為帝,但軍權虎符,卻始終還掌握在奶奶的手裡,以至於國家大事,他做決定之前,還需要「奏事東宮」。
登基這半年來,這位親奶奶事事都要掣肘影響他,讓他不勝煩擾,深感混身被束縛,無能為力的痛苦。
正是因為如此,才生出了前往姐姐平陽公主這裡來散心的念頭。
「那二十一歲之後呢?」劉徹平緩了情緒之後,繼續問道:「會是什麼樣子?」
五年之後,他二十一歲。
這個世間不長不短,當年秦始皇嬴政也是大約這個年紀,才從呂不韋和趙姬的手中接掌過來了秦國的大權。
這麼想來,心裡略微好受了一些。
姜太一便看著劉徹身上的宿命運數,將之如數說來:「你二十一歲交大運,同年受壓制,二十六歲交凶運,凶來自你的宮闈當中,二十九歲交吉運,你將有子,三十三歲再生劫,三十七歲你交鴻運,有貴人相助,大業終成……」
「三十七歲大業終成?」劉徹思索道:「我的大業?」
「不錯,三十七歲,那一年將是你一生中運數最鼎盛的一年,可謂是飛龍在天,但此後,便開始物極必反,泰極丕來,直至五十歲那一年,徹底爆發,你將落得一個孤家寡人之下場。」
姜太一的話語,便好似無情的歲月一般,在劉徹的宿命上飛速流逝,道:
「五十歲之後,你雄主遲暮,往後二十年,開始反思自己,最後,壽終七十,身死命消。」
「七十?」
劉徹在一開始聽著人生各個階段各種運數起伏的時候,還很是入神,但當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臉色變了,厲喝道:
「我只能活七十歲?這怎麼可能。」
「對於凡人而言,人活七十古來稀。」
姜太一淡淡道:
「已經算是很長壽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劉徹臉色難看,道:
「七十歲就死了,我不相信,你這相師在騙我對不對?」
「你不信這是自己的命運?」姜太一問道。
「就憑你這些話?就讓我得相信你嗎?那都是未來的事了,沒有到哪一天,怎麼會知道?」劉徹冷哼一聲:「就如你剛才是說的五年之後,我掌握天下,那也要等上五年才能靈驗,若是五年之後你說的不准,又該如何?」
姜太一微笑道:「聽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斷一斷你眼下的運數?」
劉徹負手道:「最好是幾天之內就能讓我驗證的。」
「是嗎?那可否讓我在看看你的面相?」姜太一含笑問道。
如今宿命道種,只是道種狀態,頂多只能將一個人的未來宿命含糊的推斷出來一個大概的時間段和事件,但也就局限於是凶是吉這樣子。
若是能夠完全將一個人的一切都推算出來,那便不是宿命道種,而是宿命開花結果了。
但既然劉徹如此問了。
姜太一也就不妨認真地給他推算一下這幾日內的宿命運數。
若是別人,自然當不上他的如此費時費力。
可此人畢竟不同別人。
其身上的宿命份重大到極點,已經早早被姜太一看重作為竊奪其身上宿命的宿主了。
於是。
在姜太一用心的推演之下,只演化此人接下來三日內的宿命。
頓時。
姜太一看到了一點東西,深深地看向了劉徹,道:
「很不巧,你的面露凶兆,三日之內,將被困平陽,屆時,若無貴人相助,恐還將演變成為牢獄之災,乃至逃亡之災。」
「笑話!」
劉徹脫口而出:
「我會有繩縛牢獄之災!」
堂堂的大漢皇帝,在這天下,誰敢困他,誰又敢他將他打入監牢?
「只需三日,自然明了。」
姜太一淡淡一笑,道:
「你不是要速見分曉的命運嗎,三日之後被我算中,你再來送上卦金便是。」
「好,三日就三日,若真的如你所說的話,我不僅給你奉上千金,還要將你奉為座上賓,尊為上師。」
劉徹嘴角一勾笑道:
「前提是你真能算準,你若是算不准,那就不要怪我治一個滿口胡言,欺世盜名之罪,我要砸了你的攤子。」
姜太一微笑道:「那我們三日後見。」
「李陵。」劉徹負手轉身道:「我們走,去見姐姐。」
李陵臨走之前,回頭還望了姜太一一眼,眼中是十足的警惕。
對他而言,此人能夠看出陛下身份,已然近妖,若是真的被其說中,陛下三日後有被困之危,那……
在這平陽城裡。
難不成是指公主嗎?
他心中揣測忐忑起來,暗道:「希望這真是一個招搖撞騙的人,碰巧說了些恭維的話,撞上了陛下的身份,而不是真的可以看透人的命運。」
而姜太一則目送著劉徹走遠。
嘴角掛起一絲神秘莫測的笑容。
對他而言,要想改變一個人的宿命,最重要的就是先和對方結下因果,由因種果。
他方才所看到的那些,其實就是劉徹原本的天定宿命。
七十而終。
對於這個在歷史命運長河當中占有相當份額的人,要想改變他的宿命,從中竊取命運之力。
做法就得像是對牛郎。
將其原定的天定宿命全都由新的因果替換,這就像是天定宿命如一片種滿了豆角的田地,一切藤蔓都已經分布清楚了,而姜太一要在其中播種下瓜種,讓其生長出來西瓜。
如此,豆角地里長出來的西瓜越多,被他收掉的豆子就越多。
但前提是需要讓劉徹主動走進自己編制的因果網當中,才好找到線頭,切入進去,去操縱編織他的新宿命。
「姜先生,天都快黑了,還不收攤嗎?」這時,遠處的一個婦人好奇問道。
「一天三卦,今天只算了兩卦,不急,不急……」姜太一在原地笑道。
「天要黑了,不會有人再來了。」婦人好意說道。
「不,人已經來了。」姜太一笑著說道。
然後。
轉過了身去,看向了那個身穿寬大青衣,朝著自己走來的青年。
「在下蒼璩,想請先生來為我測個字。」
青年走上前來,他身上有一股神秘莫測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像是高於眾生之上的一位絕世天資的存在。
白裡透紅的皮膚,更是透著比任何人都健康的生命氣息。
朝著姜太一遞出了一個竹片。
姜太一看著這個字:
「魔?這個字倒是稀奇,你欲測何事?」
青年人眸光深沉,嗓音磁性,卻帶著些平靜道:「我最近遇到了一個難關,若是踏入其中,將九死一生,方才見先生連測兩人,似乎極准,特來向先生討一個答案,我能過了這關嗎?」
姜太一眸光注視著青年,看了過去。
頓時。
便在青年身上看到了命運長河之中的許多脈絡,在他身上延伸了出去。
嗯?
頓時心中一奇。
這居然是一位有望立教稱祖的人物。
那麼其口中的破關是……
一眼看過去,便看到了這青年身上的一團一團的慾念,在心頭交織不定,幻化成為了一頭一頭的天魔面孔,然後又復縮為真氣,但伴隨著對方的慾念交織更重,則幻化出來的天魔要比前一個呼吸,更大一絲……
「原來是快要入魔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