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已死。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為之一震,如驚雷般炸響在耳邊,不僅令人心驚,更讓人心頭一緊。
這一刻,仿佛所有的緊張與壓力瞬間消散,仿佛一瞬間被釋放了束縛已久的翅膀,讓人感覺如同解脫一般。
然而,儘管眼前這位僧人面目未知,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至少從外表來看,比起那猙獰可怕,帶來壓抑氣氛的聖靈,
這位僧人看起來顯然要更為眉清目秀,而且其身上氣息親和,也是不由讓人感覺更為心安。
謝缺聽到這番話,心中不禁一顫,沉吟片刻後,終於開口說道:「大師所指……是說我來了麼?」
他的聲音雖然平淡,但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疑惑。
謝缺通曉卜算一道,知曉自己身懷審死圖籙這般至寶,按理而言應是沒有人能夠算計得到自己的。
那僧人安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任何言語,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他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前方的某個方向,眼神空洞而深邃。
仿佛他已經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束縛。
謝缺看到這一幕,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抬起了手,輕輕地朝著僧人的眼前揮了揮。
然而,僧人卻依舊如故,仿佛眼前之人並不存在一般。
懷月道人也在一旁開口說道:「別試了,這傢伙就是一道投影,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聽到這話,謝缺心中更是充滿了疑惑。
既然如此,那這僧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會以這樣的方式存在?
為何他知曉聖靈已死?
然而,即便面對謝缺這般無禮的舉止,僧人依舊不為所動,他靜靜地向前踱步。
謝缺又索性直接攔在了僧人身影之前
但沒想到,那僧人身形直接從謝缺的臂膀處穿過。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名狀的力量在謝缺手中洶湧澎湃。
鬼首大刀仿佛也感受到了那僧人的存在,不由得開始瘋狂地顫鳴起來。
其刀刃如同狂風中的旗幟,刀身上的銀光不斷閃爍,仿佛要衝破束縛。
甚至於周遭天地都被這狂野的刀鳴震得微微顫動。
謝缺輕輕嘆息一聲,心裡滿是無奈。
如果此刻稍有不慎,這把殺念似海的鬼首大刀就會如脫韁的野馬,失去控制。
「這……」
好在謝缺心中有數,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加大了握刀的力度。
這一刻,鬼首大刀在一股近乎恐怖怪力的鎮壓下,其刀身上的顫鳴聲才開始漸漸平息下來。
整個刀身也開始被迫穩定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狂躁不安。
他長出一口氣,這刀方才險些就脫手而去了。
僧人的目光偏轉,此刻竟是落到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人身上。
阿至。
懷月道人也是頓時眼中露出一陣思索之色,看向謝缺:「畢覺師弟既是傳承了禪密二宗之法,竟是也非這僧人所等之人麼?」
謝缺聞言,也是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阿至則是面色有些疑惑,只是他還有些沉寂在阿文死去的悲慟中難以自拔。
僧人倏然抬手,謝缺手中本就顫鳴不止的鬼首大刀竟是瞬間迸發出一股難以令人置信的巨大力量。
謝缺並非是不能將之鎮壓。
只是經過剛才之後,謝缺便知曉自己或許也不能強求此刀留在自己手中。
雖說這刀確實是極為好用。
但這鬼首大刀上爆出出來的抗拒卻是讓謝缺猶豫半分之後,還是將之鬆開了。
那鬼首大刀在脫離了謝缺的掌控之後,便直接落在了阿至眼前。
頓時將阿至嚇得一跳。
謝缺也頓時若有所思。
這鬼首大刀之內乃是記錄著「如來不破聖體」的完整傳承。
若是早有設計,不論這刀,還是這僧人,應是都在等待某人。
或許……他們所等待的,便是阿至吧。
不過這些也都是猜測。
謝缺默不作聲,退至懷月道人身側,靜默看待事情的發展。
畢竟這方世界詭異無比,不論是他還是懷月道人也都不敢隨意動手。
也就只能靜觀其變,祈禱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只是即便阿至有些不願意,但那鬼首大刀依舊是強硬地將刀柄塞入他的手心。
阿至向懷月道人投出求助的目光。
懷月道人也只是聳聳肩,畢竟事情發展到了現在,似乎也是早已超出了他們的預計。
阿至見狀,也是不由一陣發狠,直接將這刀死握手中。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預想中的殺意並沒有如期而至。
反而是一片片恢弘的佛門經文,悄無聲息地遁入他的腦海之中。
阿至一陣驚奇,只是理智告訴他,這種情況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
說不準便是佛門中的「度化」之法。
想到此,他連忙深吸一口氣,口中誦念起道門經文起來。
只是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度化沒有發生。
阿至也沒有任何想要皈依佛門的心思。
但方才的那些經文卻是已經牢牢銘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而且這些經文不僅遁入了他的腦海之中,更是深入到了他的靈魂深處,讓他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尊佛法高深的大師。
更令他感到驚奇的是,這些經文之中,還伴隨著一篇直達神佛境界的「如來不破聖體」。
只看其名,阿至便知曉其法之強大。
就在此刻,那僧人也走到了阿至眼前。
「小僧與那聖靈糾纏了不知道多少年……」
「今日終於能夠得以解脫了……」
阿至才剛剛開口,似乎就要有話要問,但那僧人又再度開口說道:
「小僧知曉你有諸多疑問,但有的事情……並不能說。」
「小僧只能告訴你……」
「鏡明而影象千差,心淨而神通萬應。」
噗啪……仿若水泡破裂的聲音忽然炸裂,那僧人的身影竟是忽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前輩。」阿至還想說些什麼,但沒想到的是,僧人也再次打斷了他:
「小僧只能告訴你……」
「鏡明而影像千差,心淨而神通萬應。」
話音落下,那僧人的虛影也就在此消散,只餘留這空蕩蕩的院落。
「鏡明而影像千差,心淨而神通萬應……」
阿至嘴裡默念了一遍,但又似乎有些不求甚解。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謝缺:「畢覺師兄,此意何解?」
旁觀了這一切的謝缺心中有塊明鏡,聯想到這刀中意義,已然是明晰了一切。
他沒有選擇隱瞞,只是直接指向阿至手中的鬼頭大刀。
「以刀刃為鏡,你看看自己。」
阿至垂下頭,又將刀提了起來。
卻沒想到,他這一看,卻是猝然一驚,直接就將手中這鬼頭大刀丟得極遠。
「這不是我……」
謝缺只是搖了搖頭:「故那僧人方才告知與你『鏡明而影像千差』。」
懷月道人也是參透了其中禪機,看向阿至的目光也不由驚奇了起來。
阿至似是想到了什麼,他不由得咬緊牙關,將那鬼首大刀再度撿起。
他再次以之為鏡面,從上反射出自己的樣貌。
在他的眼中,透過刀刃,看到的自己模樣已然和那僧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實際上的阿至,則是扎著高聳的髻子,身穿玄色道袍。
和這刀刃上反射出來的僧人形象差別遠了十萬八千里。
「我……就是他?」阿至依舊是有些夢囈般說著,他有些不敢相信。
謝缺嘆了口氣,只是微微點頭,沒有多言。
那僧人的意思表現得十分清楚了。
鏡中的自己和現實的自己在影像上或許有著千差萬別,但他阿至毫無疑問,便是這僧人。
或者說……是僧人的轉世之身。
阿至依舊是有些難以置信,不由看向懷月道人:「師兄……」
雖說方才自己已經接收了那些經文和傳承,但他也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來如此重量級的信息。
懷月道人也只是露出笑容:「怎麼?接受不了自己前世是個光頭?」
阿至微微搖了搖頭,有些難以接受:「也不是……」
懷月道人拍了拍他的肩,以示理解。
畢竟不是誰在知曉了自己的前世身份之後,也都能極度淡定的。
阿至沉吟半晌,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刀刃,沉默許久之後,方才又說道:
「那畢覺師兄,『心淨而神通萬應』又是何解呢?」
謝缺略加思索,便是說道:「那刀刃之內,傳承之法,你可見到了?」
阿至面容上頓時露出一絲奇怪神色:「莫非畢覺師兄方才也見到了?」
謝缺沒有隱瞞,直接點了點頭。
畢竟這也並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情。
這如來不破聖體乃是需要以神性為引,作為通向神佛的修行途徑,這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
阿至沒有露出什麼不悅,只是神色稍顯奇怪:「這刀內的傳承信息……乃是閱之即毀……」
「我方才得到之後,便已經徹底消散。」
「也不知曉畢覺師兄,是如何能夠看到。」
懷月道人頓時也露出嘖嘖稱奇地目光看向謝缺。
這般傳承之法是有的,也是為了防止絕學外泄所設計。
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謝缺竟是繞過了其中封鎖,看到了那傳承之法。
謝缺頓時不由一怔,但想到或許是某個詞條的作用,也就不足以奇怪了。
畢竟其內那般可怖殺意都能夠被玄武輕易鎮壓,破解一道傳承封鎖之法又有何難?
他咳了咳,選擇直接繞過了這個話題,給阿至解答道:「所謂心淨而神通萬應,指的便是若你修行佛法,能夠做到心性圓通,便可通曉萬般神通。」
「楞嚴經中有言:大目犍連,心識圓通。」
「其中故事,是說佛陀的弟子之一目犍連問佛祖:若是成佛之後,是否便是袈裟著身,鬚髮自落。」
「佛陀回應其曰:我不必披剃,就成比丘相。」
「我有神通,可以遊行十方世界,來往自由,無掛無礙。」
「由神通而發明意識即如來藏性,不變隨緣,自在圓融,故佛稱我於眾阿羅漢中神通第一。」
「其後目犍連便證得心性圓通,並且神通威能舉世無雙。」
「隨後佛陀又問目犍連,其便回應佛陀曰:旋轉虛妄分別之意識,還歸於湛然不動之心性,心性發出智慧之光明,好像將濁水澄清,澄之既久,就成為瑩淨皎潔之如來藏性,故以意識法門最為第一。」
「其中意思,便是形容何為心性圓通。」
「聽聞目犍連此言,不單獨如來贊他,連十方世界的佛都嘆其佛法精深,慧根深厚。」
「所以我……是目犍連的轉世身?」
聽聞此言,阿至頓時嚇得一跳。
他沒有想到,這僧人的來頭竟是如此之大。
謝缺點了點頭,也終於知曉即便是強如聖靈,竟是也能夠被鎮壓。
既是目犍連,那邊能夠說得清了。
這位大目犍連佛昔日可是被稱讚為佛界神通第一的。
只是讓謝缺疑惑的是,莫非這位大目犍連佛……最終和聖靈是同歸於盡了麼?
不然的話,又何須轉世歸來。
謝缺和懷月道人此刻看向阿至的目光已經是截然不同了。
謝缺只是有些驚嘆,懷月道人則是有些震驚了。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此前只是看其天賦不錯,便隨意收入玄天館的弟子。
竟是這樣一位大神轉世而來。
而且如今其已得前世傳法,想必也很快就能恢復實力。
超越自己,不過是時間問題。
只是讓謝缺二人有些意外的是,阿至竟是沉默半晌之後。
將鬼首大刀一拋,使得其插入地面之上。
「我不修佛法。」
懷月道人剎那間就流露出了一種欣慰的神色,也不知曉其是因為不舍弟子,還是因為和佛門不和的緣故。
謝缺倒是有些好奇:「為何?」
「不想……就是不想。」阿至沒有說為什麼。
但謝缺已經感覺到了對方語氣中的毅然決然。
此刻的阿至,雖說並無修行佛法,但其心性已然見得赤子之純真。
距離大目犍連佛所抵達的心性圓通雖是有些距離,但也至少是開了個頭了。
像是這般心境高深者,也是極難去勸說。
而且他和阿至也並不熟悉,懷月道人既是都沒有勸說,自己也就更沒有理由了。
他只是點了點頭:「那……你知道出口麼?」
阿至點了點頭,隨即抬手指向了一個方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