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方鑒這較為直接的態度,姣姝沒有任何不悅,也沒有在方鑒面前擺上官的架子。
一來方鑒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二來,她儘管復活後進入天庭任職雖然不久,但眼前這位鴻清真人的威名,她已經是如雷貫耳了。
她本就是天樞都省的主官,對方鑒這些年做的這些事有更直觀清晰的認識。
因為方鑒的存在,讓她這個天樞都省的主官都變成了一個閒差。
北俱蘆洲的妖族、東勝神州的外道、西牛賀洲的佛門,方鑒全都一個個收拾過了,現在這三大部洲的局勢已經完全被天庭掌控,她這個天樞都錄基本只能每天在那裡喝喝茶,看看下面傳來的奏報。
哦對了,還有南瞻部洲的局勢,但南瞻部洲那是道門、佛門、玄教三家的教派之爭,天庭到現在還沒有插手的意思。
姣姝倒是個主戰派,畢竟她剛剛進入天庭任職,而且還是天庭武林仙官的首腦之一,掌管四大天君府和百萬天兵天將,她亟需一場大戰來取得功勞。
不過,畢竟是上古洪荒後天九闕金龍之一,在沒有太玄都省的法旨下達時,她只能安靜地等待著那個出征的機會。
「鴻清真人不愧為我天庭砥柱,說話就是爽利。」姣姝說著,略微沉吟了一下,道:「鴻清真人,自貧道出任天樞都錄以來已有百餘年,但寸功未立,空掌大權,無處報效天庭,心中實在慚愧。」
方鑒聞言微訝道:「天樞都錄這是什麼話?以天樞都省天漢金龍之身,證道太乙金仙之道行,就算什麼都不做,只在天庭任職,便是對天庭最大的報效了。」
姣姝微微一怔,隨即說道:「話是這麼說,但貧道心中始終都想立功以報玉皇大天尊及天庭復我還生之厚恩。」
方鑒淡然一笑,說道:「天樞都錄的心情方鑒能理解,只是此事萬不可操之過急。」
「我不能不急。」姣姝說道:「我若再不急,這三界內的一切邪祟之輩都要被鴻清真人你鎮壓了。」
方鑒聽到這話不禁一愣,隨後搖頭笑道:「天樞都錄說笑了,下官何德何能,不會的不會的。」
姣姝卻很認真地道:「我說的話是不會錯的。」
方鑒聽到此言,不由朝姣姝說道:「難道天樞都錄此番請下官來此,是要讓下官給天樞都錄留些功勞嗎?」
姣姝搖了搖頭,道:「我到不至於如此,是這樣的,貧道近來走遍了天庭所有的天兵校尉部,召見詢問了天庭八成的天將,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方鑒問道。
姣姝說道:「是天將的問題,我發現天庭的天將全都按品級來劃分,其中有大量天將都是相等的,難以區分高低。」
說到這裡,姣姝道:「如果是文林官員便能以品級、職位區分高下,但天將卻無法如此,這樣一來就會造成一個情況,每當天庭要出兵時,便會安排一名實力強、威名大的天神統領天兵天將,動輒便是十萬、三十萬這等巨量人數。」
「我並不是說這樣不好,但眼下的問題就是,天庭派遣出去的天兵天將要麼眾以十萬之數,要麼少以百千之數,就是因為天庭天將雖多,但卻沒有明晰的高低階分,以至於有此情形。」姣姝說道。
方鑒明白了姣姝的意思,就是說天庭現在的天將體系有很大的問題,所有的天將都按品級來劃分,但幾乎天庭內部所有的天將都是一品仙官,這樣就帶來了一個問題。
如果天庭要出兵,那麼只能派遣二郎神、托塔天王、哪吒、王靈官、巨靈神等等這些實力強,威名大的天神來統御,不然幾十萬天兵出去,所有的天將全都是一品仙官,誰聽誰的指揮?
而且這樣還衍生出一個問題,天庭出兵要麼一次出動幾十萬人,派實力強、威名大的天神來統御,但這樣就形成了人力浪費。
要麼就只能派千百個人,由一名天將來統御,但這樣有時候又容易造成人員不足。
這個問題是確實存在的,看來姣姝這位天樞都錄並不是混日子的,她的確對天庭天兵天將制度做了一番研究。
方鑒這時一臉認真地問道:「那天樞都錄欲如何解決此事呢?」
姣姝道:「我的確有一個不太妥當的想法。」
方鑒看到姣姝臉上的那一縷猶豫和不安,當即笑道:「下官洗耳恭聽。」
姣姝說道:「是這樣的,我想推行一種制度,只在天兵天將中實行,和仙官品級共列,只用於在天兵天將序列中劃出高低階分,以此來解決現在的問題。」
方鑒聽到這話不禁一怔,心中暗道:「這聽起來不就是『軍銜制度』嗎?」
緊接著姣姝又說道:「如果我們給所有的天兵天將發放一種『銜章』,以此銜章在天兵天將序列之中區分高低,便能明確職司。」
果然是軍銜制度,天庭有清晰而明確的官品制度,但卻沒有清晰明確的軍銜制度。
這並不是天庭的人就想不到,而是沒必要,因為神仙們的力量和精力足夠指揮一支百萬人的天兵隊伍。→
但如果天庭要完全徹底的統治三界,那麼此前這種粗暴的方式就不太合適了,因為你總要將天兵派駐到周天萬界去。
這樣一來的話,軍銜制度的出現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時間長河已經走到了這一代,天庭的發展也已經遠超以往任何時期,隨著天庭統治力的擴張,很多以前不需要的事物也會漸次登上舞台。
不是天庭神仙們想不到這個制度,而是這個制度符不符合當前天庭的局勢和統治的需求。
「天樞都錄,下官已經明白了。」方鑒說道。
姣姝聞言有些驚訝地看著方鑒,隨即有些疑惑地道:「我只說了這麼一點,鴻清真人就明白了?」
她甚至懷疑方鑒是不是在敷衍自己,對自己的這個想法並不看好。
方鑒卻笑著點頭道:「不錯,不過下官這裡還有一個名字適合天樞都錄的這個想法。」
「哦?」姣姝問道:「什麼名字?」
方鑒道:「軍銜,軍銜制度。」
姣姝眼睛瞬間明亮了起來,道:「軍銜貼切,實在太貼切了!」
說完,姣姝明眸看著方鑒道:「鴻清真人,你真了不起,你怎麼只聽我說了這麼一小段,便能明白我的想法,還取了一個如此合適的名字呢?」
方鑒微微一笑,說道:「諸天萬界之中,有一個被天庭單獨隔絕的小千世界,名叫『地球』,天樞都錄若是有時間,可以用天機演算一下這個小千世界的事物。」
對於方鑒的話姣姝立刻記在了心中,然後又問道:「鴻清真人,此次我請你一見,就是想問問你,如果我將此『軍銜』奏疏上呈大主使,有幾成可能會獲准?」
方鑒看著姣姝問道:「天樞都錄在擔憂什麼呢?」
姣姝遲疑了一下,說道:「實不相瞞,我怕奏疏遞上去後被大主使打回。」
聽到這話的方鑒不由一怔,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了姣姝。他原本以為姣姝擔憂的是軍銜出現後的授銜問題,卻不想她擔憂的竟然是這個。
這就好像一個小學生對班級很好的小建議,但她卻不敢去找班主任提這個小建議,因為她害怕被班主任給否定。
下一刻,方鑒忽然笑了起來,雙臂撐在青玉案上笑個不停。
姣姝面龐之上頓時一片嫣紅,她一雙清眸圓瞪,看著方鑒略有些薄怒地道:「鴻清真人,你笑什麼?」
方鑒緩緩收斂笑容,然後朝姣姝道:「天樞都錄,無論如何,這奏疏你得先遞上去再說。」
姣姝一臉的薄怒立刻轉換為憂慮之色,「但要是被大主使駁回怎麼辦?」
「那就等一段時間再上呈。」方鑒說道:「天樞都錄自從在天樞都省任職以來,上過多少次主事奏疏?」
姣姝輕咬薄唇道:「主事奏疏麼一次都沒有。」
「」方鑒搖頭道:「這可不行,天樞都錄第一次做仙官?」
「嗯。」姣姝點頭道。
方鑒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天樞都錄可聽在下一言。」
「鴻清真人請講。」姣姝目光看向方鑒道。
方鑒說道:「當官就要臉皮厚。」
「」
這一下就把姣姝給整沉默了,在沉默許久之後,姣姝這才朝方鑒說道:「鴻清真人,貧道有個不情之請。」
方鑒看著姣姝道:「天樞都錄請講。」
姣姝言道:「我想借鴻清真人之名一用。」
方鑒微微一怔,道:「天樞都錄是說,想要與我聯名上此奏疏?」
「是的。」姣姝又道:「如果鴻清真人不願意的話,那貧道也不會勉強。」
方鑒沉吟片刻之後,道:「我可以看看奏疏嗎?」
「可以。」姣姝二話不說便取出奏本遞給了方鑒。
方鑒接過奏本,仔細打開翻閱之後,終於明白姣姝為什麼信心不足了,因為這裡面真的就只是一個想法和建議,根本沒有詳細的對軍銜劃分的細則。
方鑒不知道姣姝是有意對自己隱瞞,還是根本就沒寫,但他卻直言不諱道:「如果直接將此奏疏遞上去,八成是要被駁回的。」
「啊?」姣姝微微一驚,道:「為何?」
方鑒道:「太籠統了,沒有細則,天樞都錄心中難道沒有對『軍銜』的詳細劃分嗎?」
「這這不應該是等大主使批准後才考慮的嗎?」姣姝說道。
方鑒頓時一扶額頭,道:「但是也要有一個詳細的細則劃分,這樣大主使才能縱覽全局,權衡利弊。如果這般籠統地上奏,大主使是無法權衡的。」
說著,方鑒正視姣姝道:「天樞都錄這個想法下官很贊同,但下官認為天樞都錄還需要將此奏疏再行完善,方可呈遞。」
姣姝聽到方鑒的話,再次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終於深吸一口氣,然後看著方鑒道:「多謝鴻清真人提醒,是我太心急了。」
方鑒微微一笑,道:「其實天樞都錄不必心急,下官建議天樞都錄去拜訪一個人。」
「誰?」姣姝問道。
方鑒說道:「灌江口二郎真君。」
「二郎神!」
姣姝心神一凜,這位天庭戰神可是在她那個上古洪荒時代就名揚三界了,屬於絕對的『上古偶像』。
「對,二郎神。」方鑒說道:「二郎真君曾有奏疏上呈大主使,欲率天兵天將討伐玄教,但此封奏疏暫時還未有回應。」
不是駁回,而是沒有回應。沒有回應就是有可能,想到這裡,姣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打架這種事,她在行啊。
而且打架取功勞,不比天天研究制度這種東西方便多了?
想到這裡,姣姝立刻起身朝方鑒拱手一拜道:「多謝鴻清真人提醒,姣姝感激不盡。」
方鑒連忙起身還禮道:「天樞都錄折煞下官了。」
半個時辰後,方鑒離開了天樞都省,這一趟除了肚子蹭了個飽外,就是又讓姣姝欠了自己兩個人情。
當方鑒被姣姝親自送出天樞都省,騎上三太子出了西天門沒多遠,忽然一道玄黃金光從天而降,徑直飛入了方鑒的元神三花之上。
方鑒頓時精神一震,滿眼驚喜地道:「功德來了。」
這一次的功德並不是由玉皇大天尊賜發,而是由天道直接降下。
方鑒在西牛賀洲統合了佛門,用天條和佛門戒律雙管齊下統治西牛賀洲,這對西牛賀洲的眾生是一件大利之事。
所以只要天庭這邊將功績記錄在冊,天道自會感應並降下功德。
當然現世之中除了天降功德外,還有三個人可以代天道為眾生降下功德。
第一人便是玉皇大天尊,第二人是太上道祖,第三人是如來佛祖,而這三人也掌管著現世眾生的功德獎懲、賞罰。
當然,他們也會將掌管功德獎懲賞罰的權柄下放,比如玉皇大天尊便會將功德賞罰的權柄下放到地府。
但代天道降賜功德這個權柄卻無法下放,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執掌,別人也沒那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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