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部洲,徽州府,塗山。→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雨霧之中瀰漫著一陣隱隱的血腥味和煞氣。
一個穿著道袍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塗山之上,雨點雖密,卻無一滴沾身,泥土雖濕,卻未污濕鞋履。
左靈楦眉頭微皺,身罩仙光從塗山部駐地之中飛出,徑直落到了那個身影面前。
而這個身影也在看到左靈楦的那一刻立定腳步,一雙微妙的清眸靜靜地落到了左靈楦身上。
左靈楦看到眼前這個坤道有些吃驚,此人神形如一,華光聚頂,玉彩沖霄,這是氣運極大的表象,一定不是普通的道門仙神。
但左靈楦剛覆滅了玄明觀,所以看到眼前這個坤道,一眼就斷定她來者非善。
於是左靈楦淡淡地道:「道友何來?」
坤道懷抱拂塵,面目清冷,朝左靈楦稽首一禮道:「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露鳴子殺左明彷,塗山部又殺露鳴子,此事因果糾纏,我道門亦順其自然。但玄明觀眾弟子與此事無關,貧道此來,就是請道友將玄明觀弟子釋放,貧道自帶他們歸隱山林,此事因果就此了結。」
左靈楦聽到這話,卻面無表情地道:「我若不放呢?」
坤道言道:「那我道門自有計較。」
左靈楦淡然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竟能自稱代表道門,出此大言?」
坤道稽首道:「貧道季真娥。」
左靈楦不禁嗤笑一聲,旋即冷聲言道:「閣下一無名之輩,也敢口出狂言?你還是回去,叫碧霞元君親自來與我說吧。」
有白狐神在,只要不是整個道門來與塗山部為敵,單單就碧霞元君一脈道傳,左靈楦還並不畏懼。
季真娥道:「若是碧霞元君親至,道友就會放了玄明觀那些弟子嗎?」
左靈楦隨口打發道:「到時候再說吧。」
季真娥聽到這話,當即朝左靈楦稽首一禮,然後徑直轉身離去,緩緩消失在了雨霧之中。
看到季真娥離去,左靈楦眉頭微皺,在雨霧中靜立片刻後,也返回了塗山部駐地之內。
僅僅在一炷香的時間後,左靈楦便下了決定,他決定『獻祭』。
自露鳴子開始,將玄明觀所有修士的魂魄全部獻祭給白狐神,以增強白狐神的力量,幫助他對抗碧霞元君。
於是塗山部立刻舉行了祭祀典禮,露鳴子等已死之人的元神、魂魄被直接送到了白狐神面前,一位金仙,五位天仙,十三位玄仙,二十六位真仙的神魂就這樣被白狐神吞噬。
隨後左靈楦又將抓來的那些玄明觀弟子全部斬殺,並將數百修士魂魄上祭給了白狐神。
而白狐神在吞食這些神、魂之後,也如左靈楦所想那般實力暴漲,最為明顯的就是白狐神的神像,在一瞬間從七尺多高暴漲到了一丈余高。
當季真娥帶著碧霞元君來到塗山時,塗山的小雨變成了大雨,塗山部駐地被一片濃霧籠罩,而且似乎還被一股強大的力量保護在其中,以碧霞元君證道太乙金仙的實力都無法看透。
但是,當看著塗山部的狐妖將一具具玄明觀弟子的屍體搬出駐地,搬到一個單獨開闢的洞府中去的時候,哪怕是傻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碧霞元君一雙仙目之中隱含怒氣,抬頭看向了一旁的季真娥,但季真娥卻朝她搖頭道:「不要動手。」
說完,季真娥又怕碧霞元君誤解自己的意思,說道:「你我若是出手,不過將塗山部眾妖肉身打殺而已,其魂魄依舊可入輪迴,且隨我去,我自有應對之法。」
碧霞元君點了點頭,畢竟現在由季真娥執掌道門,於是便與季真娥一同來到了蜀中的青城山。
接著季真娥在青城山召集所有道門證道太乙金仙修士,一時間青城山群仙雲集,氣象恢宏。
雖說季真娥召集的是證道太乙金仙,但道門許多聽到風聲的金仙也都趕了過來。
這其中就有蜀山御劍派的掌教『劍聖』,劍聖叫什麼名字,只怕他自己都忘了,劍聖已經成為了他新的名字。
「不過一個塗山部而已,貧道僅憑背上這一柄劍,便能了結此番因果。」劍聖身著道袍,頭戴道冠,一柄寶劍就背在背上,長長的劍穗自然垂落,被清風吹得一陣晃動。
季真娥制止了劍聖的想法,而是說道:「諸位道友稍安勿躁,聽我一言。」
大殿內眾道門仙神皆浩然正坐,羽服道冠,聽到這話紛紛將目光看向了季真娥。
只聽季真娥道:「我道門在玉皇量劫後的確有所衰敗,但塗山部敢如此屠戮我道門弟子,其背後必有倚仗。況且若是我等出手,無非便是打殺其首惡,對塗山部其餘妖修也會網開一面。」
聽到季真娥這話,眾道門仙神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道門自有教規,塗山部可以肆無忌憚地把玄明觀滅門,但道門卻不可能直接把塗山部滅族,一個不留,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道門真的這樣做了,不僅違反自己的教規,也會有礙自己的修行。畢竟道門作為大教,行事自然要有一套符合天地自然與道德規律的教規。
「所以,我另有他法,必讓塗山部嘗到苦頭。」季真娥說完,立刻對在場的一眾證道太乙金仙們說道:「此番請諸位道友來,是要在青城山中做一場法事。」
「法事?」道門眾仙疑惑地看向了季真娥。
季真娥點點頭,道:「此法事需要短暫逆轉青城山的時間、空間,所以需要諸位證得大道的道友出力。」
於是,就在季真娥的布置之下,道門一眾證道太乙金仙在青城山對時空進行了一次短暫的逆轉。
然後季真娥就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那是一段靈光照影,是塗山部族長左靈楦從青城山一處地界,通過地府通道進入陽世的靈光照影。
你要問為什麼季真娥知道此事?別忘了青城山是誰的地盤,道門在量劫後是衰落了,但那也要看是跟誰比。在拿到靈光照影后,季真娥立刻直上大羅天去了。
天庭,太素宮。
方鑒身著彌羅金闕道袍,看著眼前的由十名仙女托舉著的玉盤上的冠帽。
在仔細看了一眼之後,方鑒搖頭說道:「這些冠帽都不適合我。」
一旁的玉鸞指著中間的一頂玉白色玄頂道冠說道:「那個純陽巾怎麼樣?」
方鑒再次看了看,然後搖頭笑道:「伱是讓我去做呂洞賓嗎?」
玉鸞看著方鑒笑,有些無奈地道:「那怎麼辦?你陪我下界,總得穿的樸素一些吧?」
方鑒聽到這話,淡淡地負手走到廊前看著外面苑中盛開的芍藥花,旋即轉身朝玉鸞道:「你決定吧,你覺得哪種好到時候我就戴哪種巾冠。」
玉鸞頓時喜笑顏開,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接著玉鸞又問道:「那我們去何方遊歷?閻浮大世界看得多了,不想去。」
方鑒道:「東方蒼天或東北變天吧,清源妙道帝君三日前有書轉奏,說另外六方大千世界出了一些狀況,局勢複雜,眼下不宜前往。」
「好的。」玉鸞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先去東方蒼天。」
隨後玉鸞便帶著那些仙女離開了太素宮,這時黑孩兒才走上前來拜道:「老爺,季真娥道友求見。」
「季真娥?」方鑒疑惑地看了黑孩兒一眼,然後說道:「宣她來春風亭見我。」
黑孩兒恭身領命,隨後轉身離去,不久後黑孩兒便帶著季真娥來到了春風亭。
「貧道季真娥,拜見鴻清帝君,恭祝鴻清帝君仙福無量,大道永昌。」季真娥手結劍指,懷抱拂塵朝方鑒稽首拜道。
方鑒微微一笑,道:「道友不是在執掌道門嗎?今日來見本帝,有何指教?」
季真娥聞言,當即取出那道靈光照影,道:「不敢,貧道此來是向鴻清帝君舉報一樁疑似冤案的案子。」
「疑似冤案?」方鑒疑惑地看著季真娥手中的靈光照影,然後抬手將這道靈光照影攝入手中。
待方鑒用神念將這道靈光照影查看完畢之後,問道:「這能說明什麼?」
於是季真娥便將孟婆湯失竊一事詳細稟報給了方鑒,方鑒聽完後敏銳地意識到了這裡面的問題,「這靈光照影中的左靈楦現在在哪裡?」
季真娥道:「在塗山部內安然無恙,地府只將塗山鬼王抓捕宣判,好似整件事與這左靈楦沒有任何關係一般。我道門中有弟子與塗山鬼王有舊,他覺得此事太過蹊蹺,可能是一樁冤案,他為了不讓友人蒙冤受難,故而將此事陳奏貧道,貧道特意召集道門眾仙逆轉青城山時空,方才拿到了這道靈光照影,於是第一時間便來稟奏鴻清帝君。」
聽到此言,方鑒立刻收起靈光照影,敕出一道符詔朝黑孩兒說道:「你持我符詔,去神雷玉府天法院看看有沒有地府呈遞上來的此案卷宗,如果有,拿來我看。如果沒有,你就親自去地府取來!」
黑孩兒立刻恭身領命拜道:「是,老爺。」隨後他接下符詔,轉身離開了太素宮。
季真娥看到臉色逐漸變得漠然無情的方鑒,手抱拂塵面無表情地立於一旁,但心中卻已經將塗山部從人世間徹底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