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4章 試探不止

  剎那間,一縷凜風從弄堂外吹拂而入。

  外面紅楓枝葉颯颯作響。

  弄堂內上官拓跋抬著眉,眼底的眼白儘是血絲,微微揚著嘴角的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血袍老者。

  「胡鬧!」

  短暫的沉默後,老者的眼中瞬間露出怒色。

  「上官拓跋,平日的一些瑣事作為你的長輩可以縱容你,可是我卻怎麼也沒想到竟能將你驕縱到這種地步。」老者的眼中儘是沉重之色,道,「你要奪權的人,那可是你的親姐姐!」

  「我知道啊。」

  椅子上的上官拓跋嗤笑一聲,目光卻是瞬間變得森冷。

  「帝王之家,沒有親情。」

  此時——

  上官拓跋像極了一個滿懷著野心之人,他的冷淡和陰邪跟往日的他大相逕庭。就看他輕吐了口氣,後背靠著座椅凝聲道。

  「縱觀時間長河,哪個帝王之家不是族內相殘?」

  「奪嫡之爭從未休止。」

  「人族的那歷朝歷代是此,就算是近代的大族之中依舊如此。哪怕是我爹,其實他也是奪嫡上位吧?」

  老者沉默。

  他就只是低頭看著座椅上的上官拓跋,一老一少就這樣四目相對著,跟老者的凝重不同,上官拓跋的眼中伴著不羈和不屑。

  「她是我姐!」

  「這點我從來就沒有否認過!」

  「可惜,這份感情本該從她拿走了屬於我的位置那一刻,就已經化作泡影了。在她成為族長之時,我們之間的姐弟緣分也就算結束了。」

  「她是我的競爭對手!」

  「僅此而已。」

  上官拓跋輕輕的吐著氣,緊鎖著眉眼的老者看著他。

  「拓跋,你怎會變成現在這樣?」老者眼中堆滿了難以置信之色,「你跟你姐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麼,現在你竟然說……你要奪她的權,你想要跟她競爭族長之位。你,太胡鬧了。」

  「我這是胡鬧麼?」

  上官拓跋陰鬱著臉,突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伯伯,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太久了,就算我是胡鬧,胡鬧了幾萬年也算的上是一種執念了吧?」上官拓跋低語一聲道,「您說我跟我姐的關係好,您有想過為什麼麼?我也得活著!」

  「怎麼,你姐難道還會殺你?」老者笑了一聲。

  「不然呢?」

  倒是上官拓跋凝聲反問。

  他瞪大的眼睛就好似是在驚訝老者怎麼會問出這種,答案都已經放在明面上的問題。

  「您不會覺得我姐是個多仁義之人吧?」上官拓跋嗤笑一聲道,「伯伯,我覺得您應該不至於看人如此膚淺。」

  老者不語。

  儘管他什麼話都沒說,他的心卻是活絡的很。

  他,看人當然不會那麼膚淺。

  就是他一直以來看人都看的很深,也都很準,他深知院長到底是怎樣的人,也知道上官拓跋到底是怎樣的人。

  深知他們之間的姐弟情深。

  如此——

  他才不去相信,也不願意在這話題上多說一句話。

  說多錯多!

  從上官拓跋開始一反常態的那一刻,他就有種懷疑,覺得上官拓跋是院長故意派來乍他的。

  而且,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太準確了!

  上官拓跋說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都好似戳到了他的心坎里,幾乎都要跟他產生共鳴了似的。

  就因如此,他才覺得此事假的過分。

  偏偏,

  伴著他暗中一點點的觀察上官拓跋的狀態,他的內心竟是有了一絲絲的鬆動,覺得上官拓跋所說確實是他心中所想。

  理由很多。

  不管是他憤怒的出發點,亦或是他的情緒和狀態,都可以堪稱是無懈可擊。

  老者很了解上官拓跋。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要是站在這裡的人是院長他可能還會三思而行,上官拓跋的性子根本做不到像現在這般完美。

  但——

  他依舊沒有搭腔。

  奪權之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他還是要多去看看上官拓跋的狀態,聽一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哪怕,他在弄堂這裡確定了上官拓跋都是出自真心。

  他也不能將自己的想法暴露出來。

  要查!

  他必須要做到將自己心中的疑慮都打消,能夠到十拿九穩的程度,他才會選擇繼續接下來的第二步。

  面對老者的沉默,上官拓跋話音不停。

  「我姐,那是個殺伐多麼果決之人,您難道忘了兩百年前被我姐處死的九叔麼?」上官拓跋突然笑了一聲,「那可是我們倆的親叔叔啊,也是您的親弟弟,可是當時她是怎麼做的,直接就殺了,神魂俱滅!」

  「老九——」

  聽到上官拓跋所提之人,老者突然有些情緒失衡的握了下拳頭。

  此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極為重要!

  儘管事情已過去許久,再被提起後老者內心的情緒依舊難以得到控制。他緊緊的握住拳頭,反覆的吐了數口氣。

  「你提此事做什麼?」

  老者凝聲低語道,「老九他自己誤入歧途,竟然妄圖跟試煉之地外的魔族勾結。那可是咱們一族的死敵,你姐將他抹殺這點沒有任何爭論,老夫也極為贊同。」

  「您信麼?」

  卻不想,上官拓跋的一聲質問又讓老者神色僵住。

  「您覺得九叔真的勾結了魔族?」上官拓跋嗤笑一聲,「我覺得未必吧,雖然我姐當時是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可到最後可有任何石錘落下?」

  上官拓跋抬頭朝著老者歪了頭笑了一聲。

  「沒有,對麼?」

  「哪怕是到最後,九叔的所有指向也都只是疑似。這種疑似證據的證據,其實想要偽造是很簡單的!」

  「誰敢保證,這偽造的證據不是我姐做的?」

  「要知道,那時候九叔掌握著咱們族群的戰部,他的手中握著兵權,也是對我姐權利最有威脅的人。」

  「誰又能知道會不會是我姐為了穩固她的位置……」

  「殺了九叔?」

  老者依舊沉默。

  他並沒有認可上官拓跋的推測,卻也沒有否認。他的沉默就像是保持中立的搖擺,又好似他已經做出了回答。

  座椅上的上官拓跋笑吟吟的攤手,道。

  「您說,就她這樣的人,我如何能不防著她?」上官拓跋苦笑道,「伯伯,您來說說我敢不防著她麼?要是我稍不留神,哪怕我露出一絲一毫想要跟她競爭的意思,誰又能保證我不會被灌上跟魔族接觸的罪名,滅殺我的神魂?」

  弄堂話落無聲。

  上官拓跋和老者又是誰都沒有再言語,這一回他們都沒有再對視。上官拓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又好似是在看他的腳尖,而老者則是側目看著弄堂牆壁上的壁畫。

  很簡單的一幅山水圖,他卻是看的出神。

  許久——

  「拓跋,你多心了。」老者凝聲搖頭,他依舊未曾暴露出任何想要反抗的欲望,蒼老的手拍在了上官拓跋的肩膀上,「你不該這樣去想你姐!」

  「呵……」

  上官拓跋並未將此聽進去。

  「得,既然您依舊這樣頑固,那就權當我沒有說。」上官拓跋輕嗤道,「看來是我輕率了,我還以為您能跟我是一路人。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您大可繼續去跟總教們商量處理試煉之地紛亂的對策,您也可以將我這個狼子野心之徒告知我姐。就是可惜,錯過了這絕佳的奪權之位。」

  言語間,上官拓跋就從座椅上起身幽幽低語道。

  「可惜啊,多好的機會!試煉之地大亂,只要讓事情稍微發酵,就可以將之變成彈劾我姐的由頭,您……還真是愚忠啊!」上官拓跋一臉感嘆的長嘆著氣,「看來,我確實是跟這族長之位沒有緣分了。」

  「早點回去休息!」

  老者依舊沒有搭話,低聲道。

  「你在外奔波許久想來也倦了,剛剛你說的那些就權當是咱們爺倆說的閒話,我不會將之放在心上,也希望你不要再對任何人說出你這種想法。」老者凝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告知你姐,可是其他人老夫可管教不住。」

  「隨你!」

  上官拓跋並不領情。

  聯盟之夢破滅,他也懶得再給老者什麼好臉色。他雙手抱著後腦勺朝外走,眼看著就要走出弄堂時他突然停下。

  「我不覺得九叔有罪,哪怕他真的接觸了魔族!」

  「死敵?」

  「魔族襲擊我們至少還是明面上真刀真槍的干,可是人族怎麼做的,他們是用卑劣的行徑去偷!」

  「相對魔族,我更厭惡那些將虛偽都已經刻在骨子裡的人族。」

  上官拓跋厭惡的唾棄著。

  就好似,他都想要將人族生吞活剝了一般,想要吃他們的肉,吸他們的血。

  「低級族群!」

  「確實是做不出什麼高尚之事!」

  「對了,您不去高密我不領您情,我不會放棄的,屬於我的族長之位,我必須要奪回來。」

  「到時候,踏平人族!」

  話落,上官拓跋就如一陣風從弄堂前消失。

  風,卷著樹葉。

  楓葉飄落。

  颯颯作響。

  老者則是站在原地,他沒有去看上官拓跋離去的方向,只是單手抓著椅子,雙眸看著上官拓跋坐過的座椅。

  久久,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