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長想要解惑。
這話,若是在外面說沒有人會相信,更沒有人敢應承下此事。
要知道——
在整個血色之地中,副院長可是院長之下最為權威的人,而且院長常年不在試煉之地中,副院長就是試煉之地當之無愧的最高領導者。
不管是他的實力、學識,都沒人敢說出其右。
就這種情況下,狐狸面具卻是應承了下來,就好似他的心裡很清楚副院長到底想要問什麼,而他也恰巧知道答案。
「老夫聽聞,巡查組人員佩戴面具是你的提議。」
「是。」
「這是為何?」副院長凝聲低語,「整個試煉之地,都是以真面目示人,哪怕是院長大人也是如此,為何唯獨巡查組如此特殊。你們巡查組中人員的身份,哪怕是老夫都不曾得知。」
「副院長大人,不覺得這樣很神秘麼?」
狐狸面具微微一笑,道,「巡查組,成立的職責是監察、巡查整個血色之地的所有事宜,若是以真面目示人,難免會出現一些意外的情況。而且,佩戴面具還有一種好處,面具下的人會死,面具卻是一直會存在。」
「所以,你們各自的面具也都代表著各自的職責?」
「……」
「老夫在問你。」
「這話,您可能得去問一下院長大人了。」狐狸面具微微一笑,道,「巡查組直屬院長,面具是不是存在什麼特殊意義,不是我能說的。」
「那,你們可否能摘下面具讓老夫看上一面?」
「不!」
狐狸面具回答的斬釘截鐵。
這份強硬的回絕,讓副院長渾濁的眼眸瞬間眯成了一條縫隙,森然的氣息更是從他的體內釋放,讓整個房間的氛圍都變得壓抑了許多。
巡查組的其他人都跟著眉頭緊鎖,放下手中的事情向此眺望。
「狐狸組長,現在你們是全權由老夫管轄。」
「代管!」狐狸面具依舊縈繞著笑容,道,「真正的管轄權依舊是在院長的手中,院長只是將短期的權利交到您手。還有,副院長大人,我覺得您還是應該稍微收斂一下氣息,以您的實力稍不留神可能就會毀了我們巡查組的辦公區,由此而影響到我們的一些工作,也包括您交給我們的工作,拖延了時間,這可就不是我們巡查組能夠彌補的了。」
「你可知,老夫想殺你易如反掌!」
「當然——」
狐狸面具笑吟吟的點了點頭,道。
「副院長的實力乃是血色之地僅次於院長之人,您如果想要殺我一個小小的組員,就跟捏死螞蟻那麼簡單。可是,血色之地是按照規章制度辦事,您可以殺我,可是您殺不了規章制度。」
臉色難看的副院長右手不停的反覆握拳。
足足數分鐘——
房間中其他的巡查組人員都被壓迫到有些窒息,副院長才微微露出笑意。
「不錯,不愧是院長選中的人。」副院長笑著朝狐狸面具伸出手,狐狸面具就站在原地不進不退,倒是一旁的兔子瞳孔劇烈收縮著。
砰!
好在,副院長就是拍了下狐狸面具的肩膀,這一掌不算重,卻也還是發出了『砰』的一聲響。
不久前還凶神惡煞的他,眼神也在那一瞬間變得柔和。
「好好做,老夫等你的消息。」話落,副院長又笑吟吟的朝著巡查組的其他人點頭,「都要聽狐頭組長的話,明白麼?」
「是!」
眾組員俯身應和。
副院長也眉眼噙著笑容從出房間,隨著他的離去,房間中那份讓人幾乎要窒息的壓迫感也跟著消散。
他是走了!
可是,任誰都知道他對狐狸面具的回答不滿意。
巡查組的其他人都默默的看著狐狸面具一直俯身送行,哪怕副院長的身影都已經消失,他依舊還是深深的埋著頭不曾起身。
「狐狸,副院長已經走遠了。」
直到兔子面具開口,狐狸面具這才緩緩抬頭。從他的面具下,能看到他好似是露出了一縷微笑。
旋即,他轉身又看向其他成員。
「都去忙吧。」
巡查組人員又投入到各自的工作,兔子面具卻是一直盯著他。
「要出去走走麼?」狐狸面具微微一笑,也沒等兔子到底有什麼回應,就已是自顧自的走向了房間門前。
兔子輕吐了口氣,沉吟片刻還是跟了出去。
「狐狸!」
楓林中,狐狸仰面看著頭頂好似高聳入雲的楓林,腳時不時的挪動幾步,踩在楓葉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背後的一聲輕呼,讓他緩緩回頭。
他直接就席地而坐,又拍了拍身旁被楓葉鋪面按上去很是柔軟的楓葉堆。
「坐。」
話落,他就倚靠著樹幹依舊仰面看著頭頂血紅色的天。
兔子在他的側面坐下。
輕輕的瞥了他一眼後卻是未曾出言,兩人就這樣默默的看著頭頂的天,誰都沒有做聲。
「餵~」
沉默許久,兔子頭倚著樹幹斜眼看了狐狸一眼。
「你到底怎麼了?」
「嗯?」狐狸有些不解的應了一聲,「什麼怎麼了,你的話我可能有些不太理解,直說?」
「明知故問。」
兔子的聲音中好似有了些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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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副院長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說沒有眉目,明明我們將主嫌疑人都已經確認,不是麼?」
「啊……」
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上是回應,兔子這回直接就轉身正臉對著狐狸凝聲質問。
「你能不能別這樣?」
「沒什麼啊,我就是覺得……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還是不要跟副院長說。咱們雖然確定了嫌疑人,可是也只是我們的推測不是麼?」狐狸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和,就好似是初春的細語,又好似涓涓流水。
他目光溫和的看了兔子一眼,微微一笑道。
「倒是你,來巡查組之後性情變了許多,明明在被院長選中進入到巡查組的時候,還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這才一年的時間,就褪去青澀了。你的成長,算是咱們巡查組中最快的了。」
「狐狸!」
聽著狐狸面具答非所問,還故意要將話題給轉開,兔子面具的聲音已經開始走向惱火。
「你還記不記得副院長當時是怎麼對你說的!」
「……」
「好,你忘了,那我提醒你一下。」兔子長吐了口氣凝聲道,「如果,在規定的時間中,我們不將人給揪出來,你就得死!」
「……」
沉默。
依舊是沉默。
就好似,哪怕是自己的生死都無法在對狐狸的情緒帶來任何的波瀾一般,靠著楓樹坐在楓葉上的狐狸,就像是一潭沒有漣漪的死水。
「狐狸!」
「我,想退出了。」沉默中的狐狸突然開口,道,「兔子,我不想在血色之地待下去了。」
「你……」
兔子被狐狸突然間的一句話說的怔住,卻不想都還沒到十秒鐘,狐狸突然又笑了出來,抬手捏了下兔子的下巴。
「誒呀,說笑的,倒是從你的下巴我得給你點建議,你應該控制飲食了。」
噌!
幾乎瞬間,哪怕是隔著面具都能看到兔子的臉變得通紅,她抬手就在狐狸的頭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要你管,我願意!」
那惱火的樣子倒是像極了被戳中體重的少女,狐狸就側目抬著頭笑吟吟的看著他,眼神又變得柔和。
氣了半晌,兔子也咬著嘴唇重新坐下。
從她的眼神能看出,她並沒有完全消氣,只是她的心裡卻也在考慮剛剛狐狸面具所說的話。
「血色之地,很壓抑吧?」
「還好。」狐狸微微聳肩道,「剛來的時候確實挺壓抑,唯一的朋友離開的時候也感覺很壓抑,在最開始迷茫的時候很壓抑,可是……當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時候,就不覺得壓抑了,還內心充滿了希望。」
「狐狸。」
「嗯?」
「如果不是副院長說。」兔子突然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眼睛卻是一直盯著面具下狐狸的雙眼,「我都不知道面具原來是你的提議。」
「這提議不好麼?」
「可是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更不知道你到底長什麼樣。」兔子緊緊的盯著狐狸面具道,「你就像是個迷一樣。」
「這裡的人,誰不是如此?」
「我可以不是!」兔子話音剛落,就要抬手去掀開自己的面具,卻被狐狸一把按住手臂。
「別這樣做。」
「狐狸,我對你可以沒有任何隱瞞,我可以將我的一切都告知你,我……」兔子的情緒很是激動,她用力的咬著嘴唇看了狐狸許久,「你,你難道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麼?」
「你又何必如此。」
狐狸突然黯然長嘆一聲。
「這裡是血色之地,不是凡域、仙域和蓬萊,在這裡就算是你我也隨時都會隕落。我們來這裡,都是懷揣著不同的信念來此的不是麼?」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我絕對不會背叛你。」
「然後呢?」
「你有任何事,可以跟我說啊!」兔子面具焦慮的咬著嘴唇,「就像剛剛的事情,趙信、許雯亦或是其他幾人,是不是他們當中有人跟你有關係,你不想他們被報上去。你跟我講,咱們倆可以商量。你是巡查組的組長,我是調查組的首席,如果是咱們兩個,是可以將一些痕跡抹掉,將一些事情壓下去的。」
「你,想的太簡單了。」
狐狸面具微微一笑,將手臂枕在腦後。
「別說血色之地不存在信任可言,就算我真的信任你,你以為巡查組內部就是鐵板一塊麼?你是調查組首席又如何,我是巡查組組長又如何,別傻了。」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是我……誰都不信。」狐狸面具笑了笑,旋即起身拍了拍兔子的頭,「當然,在眾多不信任中,我其實還是比較信賴你的。但,有些事,不是你我就能夠操作的。」
「那……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麼?」
坐在楓葉上的兔子擰著身子看著狐狸的背影,緩步向前的狐狸緩緩停下腳步,而後側目看了她一眼。
「我姓……」
微風吹拂,掀動了地上的落葉,泛起沙沙的聲響。
狐狸面具也笑著轉身走開。
獨留下兔子,眼中流露著難以言語的震驚,死死的盯著狐狸離去的背影,口中輕聲呢喃。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