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的趙信,側目看著幾十米外的一棵垂柳。
微風輕拂。
倒垂的柳條輕輕的晃動著。
其實趙信在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棵樹,雖然在這片荒野中很突兀,他卻也沒有去多想。
卻沒想到,找他來的竟然真就是這棵樹。
「確定還要再裝下去?」
抱著肩膀的趙信笑吟吟的笑著那棵柳樹,那眼神儼然是已經認定了他的身份。
大概半分鐘——
柳樹的柳條劇烈的顫了幾下。
旋即,就當著趙信的面,那棵柳樹幻化成了一個俊秀青年。
待到看清對方的臉時,趙信有些意外卻又好似在情理之中的笑了出來。
「是你。」
眼前之人趙信確實是認識的。
或者準備的說,談不上是認識,而是他見到過眼前之人。
他就是當日葉森到江南武校找他時,那個被他和葉森都發現的藏在暗中一直觀察著他們,之後又一直尾行趙信的那個人。
「你是妖族麼,柳樹是你的本體?」
趙信劍眉輕抬。
從柳樹幻化成人的青年,站在十幾米外看了趙信良久,眯了眯眼睛凝聲道。
「你是怎麼看出柳樹是我的。」
他自認為偽裝的應該是沒有任何紕漏的。
微風時枝柳的顫動。
柳葉的震顫。
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趙信應該沒有理由,能夠那麼確定的認為柳樹就是他。
「你跟我之間差距太大了。」趙信低語道,「當然,你也別誤會,我不是想要說你實力差。至於怎麼發現你,你的呼吸不對。」
「呼吸。」
呼吸聽後蹙眉。
看著對方眼中的不解,趙信微微一笑。
「植物是吸收二氧化碳的啊,可是你的周圍反而吐出的是二氧化碳,那就只能證明你根本不是個柳樹。」
頓時,青年神色一凝。
看向趙信時的眼神中也多出了一抹忌憚。
「你竟然觀察細緻到這種地步。」
「沒辦法,如果你總是遊走在刀刃上,過著時不時可能就喪命的生活,你也會像我這般謹慎的。」趙信說的很是輕巧,眉眼噙笑,「說出你的目的吧,你讓我來這裡是要做什麼,你想怎樣?」
趙信有些無奈的輕嘆一聲,攤了攤手。
「我不知道有什麼值得你在意的,我覺得咱們之間應該是沒有什麼恩怨的吧,我的印象中可沒有你。」
「就是警告一下你。」青年蹙眉。
看著對方驟然變冷的眼神,趙信輕輕抬眉苦笑。
「那你應該也沒有必要拿趙航來做要挾吧,他現在如果在你手裡,就放了他。做些男人該做的事,如果你真跟我有什麼恩怨,直接就找我。何必用這種卑劣的方式,讓他人投鼠忌器。」
「你怕了?」
「嘖……」趙信微微咋舌,看著對面的青年低語,「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咱們倆總要互相認識一下。」
「青柳。」
青年甩了一下自己身上青色的長袍,神色冷傲。
這名湧入趙信的耳畔讓其嘴角微微翹起。
「你還真是個柳樹。」
「不行麼?」青柳依舊是那麼冷漠,哪怕是站在趙信的面前,神色中也未曾露出任何膽怯之色,「難道你還要向聯邦總局舉報我,讓他們將我抓起來?」
噗嗤。
聽到這番話的趙信頓時就笑了。
「趙航在哪兒。」
「我現在在問你話,我是柳樹怎麼了?」青柳的眼中儘是冷色,趙信只是默默的看著他,「你找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問這些的?說出你的目的,我可沒有時間跟你在這裡做沒有意義的浪費時間。」
此話中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可以算的上是一種不屑。
青柳凝眸看著趙信的眼眸。
握了下拳。
卻未曾發作,看著趙信凝聲道。
「離開江佳。」
構想了無數種可能的趙信,當聽到青柳的這句話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啊?!」
就為了這事兒?
江佳!
突然間,趙信心頭恍然,不住的點頭。
他是為了江佳來的啊。
「你難道聽不懂我的話麼,我讓你離開江佳!」青柳又凝聲低斥一聲,「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對江佳糾纏不清,這是我對你的警告。」
「你喜歡江佳啊。」
「不行?」
「沒沒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能夠理解。」趙信眉眼噙笑道,「就是你也挺另類,你一個柳樹,她是個雷系掌控者,你應該喜歡水系啊,植物應該不喜歡雷電吧,你還著是一棵另類的柳樹。」
「要你管!」
「誒呀,別那麼大的火氣嘛。」
看到青柳如此易怒,趙信的眼中儘是無奈。
「如果你是為了讓我離開江佳,就去綁了趙航,你真的做了無用功。你應該知道吧,蘇衾馨才是我的女人,我跟江佳我們只是生死與共的摯友。如果你想追求她,你應該去自己努力,而不是來威脅我。」
「你以為我沒有麼!」
青柳突然臉上堆滿了怒色,緊握著拳頭。
「不管我怎麼對她示好,她都是無動於衷。我有一次偶然間看到,她坐在辦公室里盯著一個照片出神,那照片上的人就是你!」
暴怒中的青柳脖頸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趙信也沉默了一瞬。
「你到底有什麼好的,趙信……你有什麼資格在擁有了蘇衾馨之後,還能讓江佳對你念念不忘,你憑什麼!」青柳的眼眶中縈繞著血絲,「她還跟你住在一間別墅,你的別墅里住的還都是女的,你以為你是誰,你當你是古代的皇帝麼?趙信,我跟你比,我差什麼了,憑什麼江佳的心竟然為了一個紅顏眾多的你,而容不下一個心中只有她的我,憑什麼!!」
「所以,你這回來找我,是想知道你和我的區別,是麼?」
「是!」
「如果我能告訴你,你會將趙航放了麼?」
「當然。」
「好,那我就告訴你。」趙信微微一笑,看著對面怒不可遏的青柳低語,「即使我消失了五年歸來,凡域的人看到我依舊要恭恭敬敬的喊上一聲趙先生,不管他是何人,他是什麼身份……」
趙信的輕描淡寫的低語著,那是那神態卻是讓青柳不由自主的涌動了下喉嚨。
「這……就是我跟你的差別。」
差別。
其實趙信可以用事實證明他們之間的天差地別,就是他還是用了一個相對委婉的方式告知了青柳。
希望,他能知進退。
站在十幾米外的青柳就緊握著拳頭。
不知為何,聽到趙信的那番話後他竟然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憤怒,他下意識的鬆開拳頭,就好似是他的內心也開始認可了那番話。
也恰恰是這份認可,讓他又在瞬息間又將拳頭握緊。
「你……」
「這份差別不可恥。」趙信輕聲低語,「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你應該將趙航放了對麼?其實,你這種方式也挺奇怪的,你以趙航為威脅,他又不是江佳的弟弟。你應該知道他跟趙惜月是姐弟關係,不是麼?」
「離開江佳!」
青柳握著拳頭又怒喝一聲。
趙信突然長嘆了一聲,一臉無奈道。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不是說我離開江佳,她就能夠接受你。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你知道我們曾經共同經歷過怎樣的風波,你如果真的喜歡她,那就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打動她。。」
「我最後再說一遍!」
握著拳頭的青柳緊緊的咬著牙,神色中已冒出狠辣之色。
「如果你不離開,我就殺……」
呼!
狂風呼嘯。
青柳的話聲都未曾落下,趙信已是出現在他的面前,劍鋒抵在他的脖頸,呼嘯的狂風卷著濃重的塵土。
「將後面的話收回去,你會這樣做的,對麼?」
趙信冰冷的雙眼看著青柳的眼睛,在看到趙信眼眸的那一剎那,青柳就感覺自己好像身處的已不是荒野。
他在的,是一處冰淵。
周圍都是萬年堅冰,釋放著森冷的寒氣。那份寒冷,恍若要凍結世間萬物,也包括他。
他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唾沫。
蠕動著嘴唇,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趙信也在這時緩緩的將劍收回,臉上露出讓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我知道,其實你不是個壞孩子,你只是喜歡江佳,而我的出現讓你覺得我成了你追求她路上的絆腳石,才心生恨意,對麼?」趙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沒有必要真的拼個你死我活,趙航在哪兒?」
莫名間,青柳怔住了。
他失神的看著趙信臉上的笑顏,就在他收劍的那一刻,仿佛周圍的冰淵也跟著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春意盎然的鳥語花香。
這,到底是怎樣的人。
如寒淵般的森冷和春意暖陽般的溫暖,竟是能夠如此隨意的切換自如。這種對氣勢的把控,還有那一瞬間趙信爆發出的氣息所給他的壓力。
都讓他清楚的認知到了一件事。
他們確實沒有可比性。
趙信從來這裡到現在其實已經給足了他面子,如果真的動手,他甚至挑戰趙信的資格都沒有。
差別!
這可能就是他跟趙信之間最大的差別。
回想趙信從來到這裡看到他時就一直保持的隨和,還有他自以為是將趙信看成是競爭對手所釋放出的敵意。
兩者比較,高下立段。
「我……我其實也不知道趙航在哪兒。」青柳突然垂下頭,好似不敢去看趙信的眼睛低語。
趙信許久都未曾講話。
冗長的沉默在荒野中瀰漫,沉默半晌後的青柳抬頭,看到趙信的神色時,他卻發現好像趙信對此並不意外。
「這是誰給你的。」
拿出信封的趙信在青柳的眼前揮了一下。
「我不知道。」青柳依舊搖頭,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給我這封信的人是誰。」
「你說謊。」
卻不想,趙信沒有再放任青柳說下去。
「青柳,你心性應該不壞。如果你是個善良的人,這時候你不該對我有什麼隱瞞,趙航是趙惜月的弟弟,也是我很重要的弟弟,是我們這個大家庭所有人都很在意的家人。你一定是知道他在哪兒的,對麼?」
咕咚。
明明趙信並沒有釋放氣息去壓迫他,可是青柳卻依舊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這份壓迫感讓他不敢在趙信的面前有絲毫謊言。
他不安的反覆握拳,頭埋的更深根本就不敢跟趙信對視。
「回答我!」
趙信凝聲低斥。
這份催促聲讓青柳噔噔噔的向後退出數步,呼吸失去了應有的頻率,急促不安的搖著頭。
「我,我不能說。」
「你果然是知道的。」趙信眼中露出一縷笑意,旋即又神色一凜,「青柳,把你知道的說給我。算是我欠了你一個人情,雖然我其實現在可以攝魂去洞悉你的一切,我並沒有那樣做,這是我對你的客氣,你也應當給我一份應有的回應。」
「那裡不是人該去的地方。」
「是哪兒?」
趙信的語氣依舊是那種鏗鏘的質疑。
「是……是……」青柳緊緊的握著拳頭,抬頭看著趙信道,「趙信,就算是你,去了那個地方你也活不下來。」
「哪兒!」
「趙信,你……」
「說!」
趙信緊緊的鎖眉,青柳深深的吐了口氣。
「試煉之地。」
得到這個回答的趙信將信封中的信取出,看著最下面的那一行小字,微微眯了下眼眸。
「這是何處。」
「是一個沒有人性的地方,那裡只有殺戮,只有無窮無盡的殺戮!」青柳的瞳孔突然劇烈的顫抖,就好似是回想起了曾經不堪回首的往昔,「那裡根本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那裡就是煉獄,是深淵,是魔鬼之地。」
青柳就好似是著魔了般低聲呢喃著。
趙信微微皺眉。
抬手在他的眉心點了一下,仙元湧入他的識海,癲狂的青柳也逐漸恢復平靜,而後想到剛才自己失態的模樣面露侷促。
「抱歉,讓你見笑了。」
「沒什麼,現在你應該冷靜一些了吧。」趙信低語,「你跟我說說,那到底是什麼地方,你越是這樣說我反而就越感興趣了。看你實力也不俗,應該是個武聖吧,怎麼會怕那裡怕到這種程度。」
「因為,那確實很恐怖,那裡……被稱為血色之地。」
「哪兒?!」
趙信突然驚呼一聲,凝聲質問。
「你說是哪兒?」
看到趙信如此失態,青柳也有些意外可還是低語一聲,聲音中還有些顫抖。
「血色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