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魔族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憐憫。

  這……

  就是趙信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自始至終，巴圖在整件事中都是無辜的。他有著忠誠於魔族的信仰，對他們偉大的塔卡王也有著崇高的敬意。

  從他的身份而言，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他遭受的對待和還有監管們的毆打，一切都是無妄之災，只是趙信為了達到目的的一顆小小的棋子。

  然而，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人族那些無辜的百姓做錯了什麼，不還是被魔族向外征討的戰團戰獸，還有魔族的士卒毫不留情的屠戮。

  立場不同，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讓那些監管們還留下巴圖的一口氣，就已經是趙信對魔族平民們最後的仁慈。殊不知，他的這份仁慈也是為了他後續的計劃而做準備。

  監牢中的哀嚎悽厲到讓人心悸。

  哪怕走出百米，依舊能夠聽到巴圖在監管們的管教下發出悽慘的嚎叫。趙信恍若未聞，眸眼中看不到情感起伏的波瀾的跟在緹特的身後。

  此時，才是趙信所行的最終目的。

  廖明媚！

  緹特確實配得上老油條的稱呼，他心思縝密反應很快，趙信的一個眼神和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就能大概揣摩出趙信的想法。

  走在前面帶路的緹特好似還沉浸在不久前突如其來的驚喜之中。

  做了監管十幾年。

  談不上兢兢業業卻也是按部就班。

  可惜，沒有什麼人脈和背景的他，在魔族這種階級森嚴的大環境下，若非是出外征戰，得到傲人的戰功，到頭來這輩子也很難有什麼太大的出息。

  他也做好了平庸一生的準備。

  沒想到，他的人生竟是會迎來如此重大的轉折點。

  「阿托斯先生，請您放心，巴圖那裡我一定會好好關照，絕不會讓您失望。」緹特鄭重其事的向趙信做著保證。

  「好。」趙信輕應了一聲。

  其實從緹特那裡出發去看待這件事兒，他現在近乎討好的保證其實沒做錯什麼。在他的眼裡趙信就是想要對巴圖進行報復，而對他流露出好感的趙信，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這些。

  為了能夠擁有更好的未來，他必須要死死的抓住這根能夠登天的繩索。

  殊不知，他永遠可能都不會知道，這一切都是趙信的偽裝，巴圖只是個為了讓趙信去做他想做的一切變得更為合理的可憐蟲而已。

  緹特，也是如此。

  趙信對他的一切善意都是帶有目的性，待到趙信的目標達成，他就會如草芥般被捨棄。

  當然……

  對緹特來說，這也不一定就不是一種幸福。

  「咱們還有多久能夠到那個魂修的封印地。」

  眼看著已經走了數百米，深邃的兩側只有零星幾盞黯淡靈火微光的長廊，卻依舊沒有到收押廖明媚的終點。

  「魂修身份比較特殊，收押的點自然也是有些不同的。」緹特賠笑道。

  趙信沒有應聲，而是在虛擬屏幕上看了一下他和目標點之間的距離。

  要到了！

  從千里眼順風耳提供的定位坐標上，趙信此時所在坐標和最終的坐標點已經無限接近重合。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滴濺落到水潭的聲音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清晰。

  重合了！

  一直在盯著虛擬屏幕的趙信心頭一顫，幾乎也在同一時間身旁的緹特停下腳步，眼神諂媚的朝趙信輕聲開口。

  「阿托斯先生，到了。」

  伴著話音的落下，趙信的心都跟著一顫。他猛地抬頭，就看到眼前不到五米外一座封印牢房浮現在他的眼前。

  牢房外的封印上，縈繞著諸多生澀難懂的符號。

  如鎖鏈般將整個封印鎖住。

  在封印的內部，一個身體幾乎透明的少女蜷縮在角落，抱著膝蓋頭深深的埋下。

  廖明媚！

  哪怕趙信不用看她的正面，也可以確定牢房中的魂修就是廖明媚。

  而且……

  她的魂體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了？

  半透明？！

  以前她的魂體可不是這樣的。

  不多時，她緩緩的抬頭黯淡的雙眸中看不到半點光，她就那麼默默的仰望著她頭頂的封印。可能是眼角的餘光感覺到了緹特和趙信的出現，回眸瞥了一眼眼中儘是寒芒。

  站在外面的趙信拳頭也驟然握緊他

  「阿托斯先生，他就是您要找的魂修。」緹特諂媚的笑著，旋即走到封印前趾高氣昂的看著封印中的廖明媚，「裡面魂修，阿托斯先生要找你問些事情，你最好老實一些，要不然我們監管有你好果子吃。」

  「緹特！」

  幾乎是瞬間，趙信凝眸怒斥將緹特拽了回來。

  「阿托斯先生，怎麼……」

  從趙信的聲音中緹特聽到了毫不掩飾的怒火，他有些懼怕又茫然的看著趙信，心中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竟然讓阿托斯先生發了這麼大的火。

  魂修，本就是潛入魔族的奸細。

  對待犯人他們也向來如此。

  看到緹特狐疑的眼神，趙信也知道自己的態度剛才有些過激。身為魔族族人，對待廖明媚這種奸細確實不該有什麼仁慈。

  輕吐了口氣，趙信皺眉長嘆著拍了下緹特的肩膀。

  「你對她嚷有什麼用？」

  「啊？！」緹特心有不解，趙信耐心解釋道，「你嚷她難道能夠聽懂麼，她是外族派來的破壞魔族計劃的細作，根本就不懂咱們魔族的語言。你現在就算是喊破嗓子，她能聽懂一句麼？」

  「呀，阿托斯先生說的在理。」緹特瞭然的點頭。

  「再說了，魂修可能是我步入武道最後的一條路了，咱們魔族的體修功法還有元素掌控，拉雅都為我找了許多，可是我都難以領悟。現在雖然這個魂修是囚犯，可我現在也是在拜託她，你對她那樣呵斥不是在激化她和魔族之間的矛盾，到時候我還怎麼學習她魂修的功法，難道你想看到我就一直這樣無法步入武道麼？」趙信凝聲道。

  聽到這番話的緹特頓時心中大驚。

  「阿托斯先生，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啊！」緹特的眼中堆滿了驚慌，道，「是小的剛才想的太簡單，沒有考慮這麼多，可是我絕對沒有不想讓阿托斯先生步入武道的想法，還望阿托斯先生寬恕。」

  緹特怕死了！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抱住的登天梯，他可不想就這樣讓趙信對他心生不喜。

  「阿托斯先生，是我不對，是我不對……」言語間，緹特竟是抬手就朝自己的臉上打上了巴掌，想要博取到趙信的諒解。

  這幾巴掌緹特是一點都沒有留力，幾巴掌下去臉都打的有點紅腫。

  縱使如此他也沒有半點委屈，別說是把臉打腫，就算是把他的牙齒打碎他也心甘情願，只要趙信能夠寬恕他的無心之舉。

  「行了！」

  趙信甩了甩手。

  緹特如臨大赦，用手抹了下嘴角的血，臉上諂媚不減。

  「感謝阿托斯先生仁慈。」

  在這期間，封印牢房中的廖明媚一直冷眼旁觀，趙信沒有理睬身旁的緹特，然而當他抬頭跟廖明媚對視，看到她那冰冷的雙眼時心中不由得感到刺痛。

  儘管趙信滿心酸楚，此時的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故作冷淡的看了廖明媚一眼後，旋即朝身側問了一句。

  「她是哪兒來的奸細。」

  「人族！」緹特正色道，「這個魂修就是來自人族，不久前咱們王城又進來個人族的細作，極有可能就是為了這魂修來的。」

  「你怎麼知道他是衝著這魂修來的？」

  「這還用想麼？」緹特笑著開口道，「要不然您說那人族細作來咱們王城做什麼，竊取情報麼？如果真的是為了情報，他應該到咱們的戰團營地，或者是王城內城的王宮。反正我估計就是為了這個魂修，而且不久前瑪卡公爵還來咱們城監調查，這更能證明那個人族細作就是沖魂修來的。」

  「你腦袋倒是活絡。」趙信笑道。

  「嘿……」

  緹特乾笑著沒敢倨傲，趙信朝他點了點頭拋出個誘餌。

  「你其實挺不錯的，一直留在城監可能就是缺個機會，好好做……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可能跟拉雅提一下你。」

  「阿托斯先生！」

  聽到這話的緹特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

  「您就是我緹特的再生父母。」

  「別，別說那麼嚴重。」趙信出手笑著將他攙扶起來，道，「我也是寒門出身，其實特別能夠理解咱們底層魔族。你看著不錯，也有些本事，給你些機會是應該的。當然，你也別太激動，這事兒我也得找機會跟拉雅說，最後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證。」

  「能有阿托斯先生這句話，緹特就心滿意足。」

  「得了，跟我真不用這麼客套。」趙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剛才說王城不久前來的人族奸細是沖這魂修來的，那魂修的牢房什麼沒問題吧。」

  「沒問題。」

  緹特咧嘴笑著說道。

  「這個魂修的監牢的封印是特殊的，曾經收押都是王族的王爺或者是一些實力高深的歹徒，由塔卡王親自布置。防禦效果是肯定的，而且……咱們外面的那封印，不久前宗族前輩也來進行了加固，如果那個人族細作敢來，絕對讓他有來無回。」

  「是嘛！」

  趙信故作驚訝的笑了笑，心底卻是越發凝重。

  看來……

  想要帶廖明媚越獄還真不太簡單。

  沉吟半晌，趙信用眼角的餘光環顧四周，又瞥了一眼封印上的鎖鏈。

  「我能進去跟那魂修說兩句話麼？」

  「這……」

  突然間，緹特眼中露出為難之色。

  「有什麼難處麼？」趙信眉眼輕抬，緹特低聲道，「阿托斯先生，這事兒不是我不幫忙，這個魂修身份比較特殊，她牢門開啟的方法只有黑號的監管頭目知道，我現在都已經不在黑號……」

  「監管頭兒，魯哈？」

  「不是，他怎麼配的上監管頭啊。」緹特冷嗤一聲道，「他就是在狐假虎威，仗著自己是巨魔族，其實他在巨魔族中都屬於被淘汰的貨色。」

  「確實，我印象中的巨魔族都是得有五六米那麼高。」

  「說的就是啊，要不是巨魔族團結，他屁都不是。」從緹特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對魯哈的不屑，估計也是以前沒少被魯哈欺負，現在總算是有了趙信為他撐腰，就將多年積蓄的怒氣都發泄了出來，「這魯哈也幸虧是您，如果是別人他還真不怕。」

  「哦？為何？」

  「巨魔族怕拉雅統帥啊。」緹特凝聲道，「咱們拉雅統帥可是巨魔殺手，這事兒難道您不知道麼？」

  旋即，都不需要趙信多問，緹特就主動將拉雅跟巨魔族間的恩怨說了出來。

  聽的趙信是心頭大驚。

  他是真沒想到拉雅竟然還做出過這麼大的事情，巨魔族舉族去找她麻煩，她還殺了十幾個巨魔。

  巨魔的戰力趙信是知曉的。

  雖然笨重，力量卻絕非普通的武尊能夠相比。

  拉雅竟然這麼強？

  難道說她當時跟自己動手的時候留手了，或者說是身上的黑龍戰甲為自己卸力，才讓自己跟拉雅保持平手？

  「原來是這樣。」趙信垂眸點了點頭，道，「那他不是監管頭，誰是？」

  「一個老監管了，在咱們城監得做了幾十年的老前輩。」緹特回答道，「那個老前輩平時都不怎麼會出面。」

  「是麼？」

  趙信緊鎖著眉眼道。

  「可是我要跟她學習魂修之法，如果我進不到監牢內部怎麼跟她交流啊。她現在對咱們魔族肯定有著很重的戒備心，至少得讓我有能夠攻克她心防的機會吧。」

  「這……就這樣交流不行麼？」

  「緹特，你好好想想。」趙信沉聲道，「如果你是犯人，被收押在監牢里。我在外面隔著封印交涉，你會對我敞開心扉麼？」

  「不能！」

  「你看，你也這樣說吧。還是得能夠讓她稍微平和一些，最好……誒，我突然想到個辦法。」趙信低聲道，「讓我裝成罪犯把我也關押進去。」

  「啊？！阿托斯先生……」

  「噓！」

  趙信豎起手指，摟著緹特的肩膀轉過身。

  「別嚷嚷，我覺得咱們這回就先到這裡。這地兒比較昏暗，牢房中的那個魂修未必看清了我的臉。我給你點時間，我希望下次我再來這裡是以犯人的身份進到魂修的牢房，我的身份……就是人族細作。」

  「先生……」

  「別嚷嚷！」趙信低斥一聲，道，「你這段時間可以稍微給她透漏點消息，讓她知道有人族細作進了王城，然後我以人族細作的身份進去跟她交涉。只要她能相信我是人族，那麼我能得到魂修修煉方法就會容易許多。反正你不是也說了，進到監牢里就會被吸收靈力，我非武者的身份也就不會暴露，你覺得呢？」

  緹特沉默了許久。

  不得不說，他認為趙信的辦法是可行的，而且邏輯嚴謹，制定的步驟也沒有任何紕漏。

  「阿托斯先生。」

  緹特還是心有顧慮，「萬一您被發現了怎麼辦，您萬金之軀，出了問題拉雅統帥還不要殺了我。」

  「你怕什麼，她就是個廢人，如果真要對我不軌，你們進來救我啊。」

  「城監前輩未必會答應啊？」

  「緹特……」突然間，趙信的語氣變得深沉了許多，「為什麼要讓他知道，反正他都不怎麼管事兒。我已經替你解決了魯哈，以後在黑號你就是一魔之下，萬魔之上。這點事兒，你難道還做不到麼？」

  「我不知道怎麼開……」

  「好了！」

  眼看著緹特還在遲疑，趙信的聲音驟然轉冷。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至於具體怎麼做，就是你的事情。這件事兒，你能做就做，如果做不到就算了。」

  那種冷淡的語氣，讓緹特的心都跟著一涼。

  他聽出來了……

  阿托斯先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這件事兒說白了就是對他的考驗，做的好平步青雲，做的不好那就跌入谷底。

  機遇啊，可遇不可求。

  想想自己在城監做了十幾年，幾乎看不到前程和希望，眼下剛有一束光打來，難道他要親手將這束光趕走麼？

  不！

  絕不！

  「我走了。」

  看著緹特思考的眼神，趙信轉身就走。

  「阿托斯先生……」還沒等趙信走出幾步，緹特突然將趙信喊住，聽到這呼聲的趙信嘴角也浮現起一縷笑容。

  上鉤了！

  只要緹特喊住他，就可以肯定這件事兒他一定會去做。

  「先生，交給我！」緹特眼中縈繞著鄭重，「我會儘快將一切都處理好，到時候聯絡您。」

  「好。」

  趙信滿意的點頭笑道。

  「正好我回去也學習學習人族的語言，省的露出破綻。這段時間，我會住在王城外埃米爾公主的行宮，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