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誓旦旦的聲音從拉雅口中傳出。

  好似是為了證明，她還當著趙信的面站了起來，在他的面前轉了個圈，最後停下攤手。

  「我哪兒像魔族？」

  說實在的，其實趙信打看拉雅的第一眼也絕對她不是魔族。

  最直觀的就是膚色。

  魔族的膚色都偏向紫黑，瞳孔也多為赤紅。哪怕就算是王族的埃米爾公主，也沒有什麼特例。

  拉雅一頭銀髮，肌膚白皙晶瑩。

  雙眼的瞳孔也是天藍色。

  「你這小人族，竟然說我是魔族。」拉雅一臉不爽的哼了一聲，眉眼輕鎖，道，「我如果是魔族，我直接一刀砍了你好不好啊？留著死敵，說族群王室的秘聞，我是不是缺心眼？」

  「得得得……」

  眼看著拉雅那氣急敗壞的樣子，趙信抬手輕聲安撫示意她坐下。

  「我看錯了，行不？」

  如果說拉雅不是魔族，其實趙信是相信的。不管是她的長相，亦或是行為舉止都跟魔族有著很明顯的區別。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拉雅要真是魔族土生土長的不會如此。

  就是……

  她也絕對不是人族啊。

  「那你到底是什麼人，哪兒的呀？」趙信眉頭輕鎖，上下打量了拉雅許久，「你倒是跟我們人族有點相似，可你絕對也不是我們人族的，千萬別想著說你其實是人族。」

  轉瞬間，趙信迎來的就是拉雅很是不屑的白眼。

  「切！」抱著肩膀的拉雅啐了一口，「我也不稀罕做你們人族，我到底是哪兒的你就別管了，知道那麼多又有什麼意義。」

  「我可不喜歡你這種嫌棄的口吻。」

  從拉雅的字裡行間中，不難感覺出人族在她的眼中好似很不值一提。

  「沒嫌棄，別太自卑了。」拉雅噙著笑意看了趙信一眼，「如果你對你的族群絕對自信，你就不會認為我剛才的話是嫌棄。是你自己看輕了你的族群，這怪不得我。」

  「……」

  趙信沒有做聲。

  從某種層面上來講，拉雅的這種說法其實沒有錯。就好似，如果是螞蟻對趙信說出那番話，他頂多會覺得那個螞蟻是在嘴硬。

  螞蟻跟人類之間，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自信。

  他的認知，知道人類在地表上所擁有的絕對霸權。然而，在見識到魔族，知曉仙域的仙族，亦或是地府的鬼卒，在這些種族的面前，趙信真的沒有辦法再像對待螞蟻時那樣的泰然。

  在他的心底，他是理智的，還有一種難言的無力！

  「其實這也不怪你，對世界認知的越多，就越能認清人族跟其他族群之間的距離，是……讓你們絕望的。」看到趙信沉默，拉雅微微一笑道，「人族，在上古時期本就是屬於下級族群。」

  「你說誰是下級族群！」

  趙信目光一變，聲音中也露出些許冷意。

  「人族。」

  面對趙信語氣的變化，拉雅哪怕是聲音的起伏都沒變，就直接盯著趙信的雙眼緩緩吐出兩個字。

  被如此貶低自己的族群，趙信驟然握緊雙拳。

  「你憑什麼說人族是下級族群，種族的等級是你定的麼？拉雅，我雖不知道你是什麼種族，你也不要太自以為是了，上古神魔之戰……」

  「嚯，你還敢提上古戰爭啊。」

  還沒等趙信話音落下，拉雅突然打斷了趙信的話，臉上的笑更是繃不住的露了出來。

  「上古之戰過去那麼久，你們人族這種下級種族又沒有傳承記憶，本不該知道這些的呀。看來你比較特別，應該是從某種渠道知道了這件事。」

  「傳承記憶？」趙信凝眸。

  「對啊，就是記憶一代代的傳承，讓下一代能夠擁有更好的進化。這是高級種族才會擁有的能力，你們人族不曾擁有，那麼是下級種族這就是不爭的事實。」拉雅眼中噙著笑意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件事兒，但我還是很想說，你們人族怎麼敢提的呀，你們真的配麼？」

  「上古之戰，人族憑什麼不能提？」

  「行，你如果非要提也不是不可以，提你們的懦弱，提你的陰險狡詐，提你們……隔岸觀火？」

  「你說什麼！」

  「收起你那可憐的棉花拳頭吧。」看到趙信握緊雙拳，青筋都爆出來的畫面，拉雅輕瞥了一眼就冷嗤一聲，「難道你還能傷到我麼，人族小子，如果我想，只要我伸出一根手指，你哪怕是一縷魂魄都留不下。」

  趙信緊握著拳頭，竭力的壓制著內心的怒火。

  他必須得忍！

  對拉雅那種輕蔑的語氣，趙信雖然心中極端不爽，可是他也不可能在這裡跟拉雅大打出手。

  他來魔族是帶著目的來的。

  如果他孑然一身，縱使他跟拉雅之間真的實力的距離如天地之隔，他也願意一戰，哪怕是以卵擊石。

  而且，他跟拉雅之間本沒有仇怨，只是在族群的理解上有著差別。

  「不動手了？」看到趙信鬆開的手掌，拉雅也抿著嘴唇微微一笑，「你現在的樣子就是對族群自信匱乏的一種表現。當然，你別覺得我是在侮辱你們種族，自始至終我只是在闡述事實。上古之戰，跟你們人族哪怕是半點關係都沒有，所以我只是單純的覺得你提到上古之戰而感覺到可笑。」

  「沒關係？」

  聽到這番話的趙信心底的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躥了出來。

  「如果沒關係，那封印在我們人族的魔族算什麼？」

  就是上古之戰，未能肅清的魔族，封印在凡域人族。亦是這些封印的魔族，讓洛城整座城池淪陷，十數萬人遇難，橘六九他們也都在此次災難中犧牲。現在，拉雅在這裡跟他說上古之戰和人族沒關係。

  指著地窟的趙信憤怒的大嚷著。

  他其實也不想如此，可只要想到橘六九他們遇難，他就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眉眼中伴著清冷的拉雅，看著趙信臉上的怒火，還有瞬間布滿血絲的眼眶微微抬眉。

  從趙信的神態，她能夠感覺到趙信的情緒。

  「有朋友遇難了？」

  許久，待到趙信的情緒稍微穩定，拉雅才淡淡的開口。

  「跟你沒關係。」趙信的語氣冷漠，拉雅看了他半晌低聲道，「雖然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事實我還是要說。地窟魔族封印在你們人族生活的區域內，這件事在上古時期本就是不成立的。因為，你們生活的領土，曾經根本就不屬於你們，是你們利用你們的詭計巧取豪奪來的。」

  「什麼？」趙信驟然抬眉。

  「上古時期，你們人族根本就不是地表的擁有者。在人族供奉圖騰之前，人族也只是被其他種族做為獵殺目標成為食物的種族而已。就像，你們現在對待地表的其他生靈那樣。你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那時候妖族才是統御世界的族群。」拉雅低聲道，「上古神魔一戰，是神族和妖族靈獸一脈、神獸一脈對外來魔族入侵的攻防戰爭。最終，以神族神王隕落，天使族、神人族以及神獸一脈幾乎盡數戰死，靈獸一脈戰死九成而結束。封印魔族，也是封印在了神族的附庸族群仙族和妖族而做為最後的結束，根本就沒有你們人族的事兒，那時候你們人族都還只是在苟且偷生而已。」

  坐在土墩上的趙信神情一凝。

  人族。

  沒有參與！

  如果說，人族當時將都是在苟且偷生，人族又是如何……

  「嘶，看你的眼神，你是想到什麼了？」注意到趙信神態的變化，拉雅抿著嘴唇笑了笑道，「你想的沒錯的，你們人族的祖先，就是趁著妖族元氣大傷，殘留下的神獸都為了療傷而歸隱，再以供奉圖騰守護的方式大肆發展。最終，在人族日益強盛之後，對曾經保護他們的圖騰族群發起了突襲。飲它們的血來強化自身的血脈，用它們的鱗皮、利爪、骨骼做武器和甲冑，之後再以此為基，屠殺其他的靈獸族群以及在神魔之戰重傷瀕死的神獸。」

  「這……」

  此時的趙信已然語塞，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竟然，用的是這種方式。

  「不對呀！」就在趙信心頭震驚到難以言語之時，他突然皺眉望向拉雅，道，「你說魔族本是鎮守在妖族，可是人族守護者家族是持有守護者玉玦的。」

  「玉玦是之後才弄出來的。」

  拉雅輕聲低嘆道，「本來，如果是妖族鎮守魔族，根本就不需要這些。玉玦，是考慮到你們人族羸弱的力量，由曾經的神族服用仙族煉製出，用以強化對魔族的封印。最好笑的是，這件事是神獸族群提議的。」

  趙信：「……」

  「妖族啊，說到底還是太善良了。」拉雅搖頭嗤笑一聲，「你們人族大肆屠戮妖族，這份行為你徹底惹惱了妖族這個曾經在上古時期的地表霸主。雖然，妖族元氣大傷，可是想要解決人族還是輕而易舉的。在你們人族即將承擔整個妖族的怒火時，是神獸中一部分族群還有你們曾經供奉的圖騰族群的遺留，為你們說情，你們才安然無恙的活在了這個世界上啊。」

  一時間，趙信人都愣住了。

  人族背叛圖騰族群，最終它們卻在其他族群要對人族群起而攻時，站了出來為人族說情。

  這，得是怎樣的胸襟啊。

  「那些意圖攻擊人族的族群就真的放棄了？」趙信凝聲道。

  「放棄，怎麼可能？」拉雅微微聳肩，眼中有些感慨，「那些要攻擊你們的妖族還是對你們發動了襲擊，也是從那時開始，曾經雖不和睦卻也從未有過族群戰爭的妖族，雙方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妖族分裂為兩方，一方為庇護人族，一方為屠殺人族。也是由於為了保護你們人族，妖族才出現了所謂的世仇族群。」

  話音落下，拉雅又長嘆著氣聳了聳肩。

  「這些事兒啊，都是陳年往事了，而且它們願意庇護你們，縱容你們，非要以德報怨，我也管不了。而且，縱觀歷史，你們人族會做出那種選擇也不奇怪。沒有誰願意一直活在別人的陰影下，任何族群都有想要成為霸主的心，欠缺的有時候就是一個機會。上古之戰後，你們人族迎來了這個機會，讓你們人族成功的篡權奪位，這是你們人族的命數。用當時神獸之首，麒麟王的話就是……妖族統治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種族的興衰早有天定。歸根結底，不管是妖族、人族、仙族、神族，都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唯有魔族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沒有必要，為了一點點小事兒就非要鬧的你死我活，最終反而是入侵者受利。」

  「麒麟王？」

  趙信眉頭輕抬，道。

  「這話，這神獸麒麟說的，這世界上原來真有麒麟啊。」

  「有，也算你們人族還有點良心，沒有抹黑那些曾經庇護你們的神獸和圖騰族。」拉雅聳肩長嘆道，「說到底，還是那些神獸太好說話了。」

  「麒麟王前輩深明大義啊。」趙信感嘆道。

  「噗……」

  聽到趙信感嘆的拉雅噗嗤就笑了出來。

  「你倒是會說好聽話，在我看來就是腦子搭錯了弦。我就這麼問你，如果你們人族曾經庇護的種族，突然反咬你們一口，你能做到麼？」

  趙信沉吟了許久，搖了搖頭。

  他不能！

  這種胸懷，怕是這世界上也唯有曾經庇護人族的那些神獸族群和圖騰族群能夠做到。他們的這份胸襟，也讓趙信深感敬佩。

  可能，就是如此，它們才能做神獸吧！

  「不說那些了，現在那些神獸和圖騰守護族群都還在麼？」趙信輕聲詢問，拉雅看著趙信的臉笑了笑，「你這……知道人族理虧就不提了？剛才還跟我咬牙切齒，不是還跟我提上古之戰，怎麼不說了？」

  「嘿……」

  趙信咧嘴一笑，卻是沒有多做爭論。拉雅也白了趙信一眼，這一眼可謂是千嬌百媚。

  「肯定還在呀，你希望它們滅族麼？」

  「你這什麼話？」

  「狡詐的人族！」拉雅看著趙信好似都恨得牙痒痒，稍不留神可能她都會撲上來直接把趙信給咬死。

  注意到拉雅的眼神，趙信下意識的向後挪了一下，輕咳著轉移話題。

  「想不到真有神獸，也不知道能在哪兒看到，要是能碰到麒麟、青龍、玄武，找它們要滴血，或者是要片鱗甲，入藥估計得……」就在趙信喃喃自語間，一縷寒氣呼呼的從他的側面朝著他的身上吹。

  下意識回頭，趙信就看到了一雙陰翳的眼眸。

  「呃……」頓時，趙信乾笑了一聲，道，「我就是口嗨，你別太當真嘛，我真就是隨便說說的。」

  「呵，呸！」

  拉雅狠狠的啐了一口，趙信嚇的直咽唾沫，又朝後面挪了挪，旋即眼中生笑。

  「誒，你剛才說我們人族是低級族群，那你應該就是高級族群。你又知道那麼多上古時期妖族後來發生的事兒。你，不會就是神獸一脈的吧？」

  「怎麼，你是想拿我入藥麼，來……我給你一口粘痰，你接好。」言語間，拉雅就做出要往外咳痰的動作，嚇到趙信連連擺手，「我不要，您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對神獸是經絕對的敬仰的，不幹缺德事兒。」

  「你們人族，根就是歪的！」

  「這都是偏見，你自己都說了，那個時期都是沒有辦法的嘛。」趙信輕聲寬慰，道，「咱們說真的，你真是神獸一脈的麼，哪個族群的啊？」

  「關你屁事？」拉雅狂翻白眼。

  「不說拉倒。」

  聳了聳肩，雖說拉雅沒有給直面回答，可趙信大概估計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個族群的。

  脾氣這麼壞！

  女的！

  會不會是朱雀一脈的？

  朱雀屬火，應該脾氣不是特別好，倒是符合拉雅的性格。

  「誒，神獸姐姐。」大概猜出拉雅應該是神獸，趙信對她的稱呼都變了，而且下意識的都親近了許多，他咧嘴笑著朝拉雅擠眉弄眼，「我能不能再問個問題。」

  「問！」

  拉雅很是不耐煩的道。

  『沒有反駁，這麼看來拉雅真的有可能是神獸。』

  趙信在心底自顧自的嘀咕了一句，在他看來應該他理解的沒有錯，這種不反駁就是一種默認。

  絕了！

  竟然是個神獸。

  「你到底問不問？」

  眼看著趙信久久都沒有做聲，拉雅神情不悅的又催促了一遍。

  「問問問！」趙信咧嘴笑著，旋即咳了一下收斂心神正色道，「你自己都說了，魔族是入侵種族，咱們應該同仇敵愾的抵抗他們，你……為什麼還要找魔族的族人合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