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鬼怪要進來了?
阮白聽了,微微一愣,連忙往道觀門口一瞥。
果不其然,那兩隻鬼怪此時正站在道觀門口,緊緊貼著門往裡面看。
它們的臉已經發白,浮腫,變得扭曲。
它們緊緊貼在門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道觀內的所有人,黑色眼睛裡跳躍著古怪的興奮。
阮白見狀,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這一動,就讓她發現自己手裡有個硬物。
她低頭一看,人魚鈴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她的手裡。
和夢裡一樣。
阮白的動作頓了頓,她意識到,她剛剛的夢可能並不是單純的夢。
不出意外的話,道觀神像里的能量,應該是被人魚鈴給吃了……
人魚鈴是人魚阿媽的心,所以說,這是一個神吞噬了另一個神?
所以,神像失去了能鎮壓驅逐鬼怪的能力,才導致外面那兩個鬼怪靠的這麼近?
一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阮白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把人魚鈴重新掛回脖子上。
做完這些後,她就把那幾個小書包拎起來就往門口砸了過去。
這兩隻鬼怪的執念明顯和書包有關,見書包被扔出來了,它們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那幾個書包吸引了過去。
「快走!」
見狀,阮白立馬對其他人說。
剩餘玩家聞言,非常迅速地動了起來。
他們匆匆披上衣服,順著道觀的後門逃走,冒著雨往外面跑走了。
那兩個鬼怪因此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之後,他們狼狽地找了個附近居民遺落下來的房子躲雨。
剩下的時間裡,他們便一邊抓住時間休息的同時,一邊與那兩隻鬼怪繞彎子。
如何應付鬼怪的追蹤,對他們來說再簡單不過了,簡直是老玩家們的必修課。
因此一天過去,他們大都有驚無險,沒受到太多傷害。
除了阮白等人的那些玩家,很顯然並沒有猜到關鍵,依然不放棄搜查信息。
他們翻了不少居民的房子,卻一無所獲,最多從一些日記里,知道有關道觀里神像的故事。
阮白翻看了一下故事,發現和大眾喜聞樂見的祥瑞故事沒什麼區別,大致都是可憐孝順的孩子得到了神像的庇護,重病的母親復活,或者被冤死的人的後代求得神像幫助,冤屈重現天日。
如果這些故事裡有什麼是相通的,那就是每次神祇幫他們時,都會在海面上出現一艘船,載著受苦的人們前去大陸。
不過自從科技發展起來後,小島上的居民與陸地上來往逐漸加深,受教育的人增加,慢慢的,也沒有多少人再信神了。
根據他們已經搜出來的信息可知,島民們都把道觀里的神像喊作「神明」,連個名字都沒記錄下來。
阮白看完這些後,下意識地就摸了摸人魚鈴。
她知道,吞噬了神像的能力後,它必然會變強。
之前它唯一的作用,只是提示她和杜文書有關的信息罷了。
但現在看來,它或許還有別的作用……
會是什麼呢?
它的存在,會和杜文書的研究產品有關麼?
阮白覺得,從主人那裡,她或許可以得到答案。
……就是不知道,主人會不會因為她的人魚鈴吞了他的能量,從而對她產生厭惡。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阮白等人至少覺得還挺輕鬆,就算有危險,也遠遠比不過在遊輪上時驚心動魄。
其他玩家臉色大都不好,隨著時間一點點逼近,還變得非常難看,但阮白考慮了一下,擔心貉的兩個成員會在之後會繼續陷害她,於是沒有把遊戲秘密說出來。
等到最後時間期限到了,玩家都趕到了港灣附近,看見了那輛神秘的遊輪。
如同之前一樣,他們陸陸續續登了上去,來到了一樓的大廳。
在進入大廳的那一瞬間,阮白就察覺到,遊輪內部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動。
原本精緻整潔的大廳內失去了以往的乾淨,角落裡居然還能發現灰塵痕跡。
裡面的木製家具和琳琅滿目的玻璃杯具失去了光澤,看著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要打個比喻的話,這艘遊輪就像一個老了十歲的人,遠遠沒有之前那般鮮活明亮。
他們進入大廳的時候,主人也在裡面,依舊坐著自己的輪椅。
阮白清晰地看見,他的神色要遠遠比之前疲憊許多,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面色蒼白得可怕。
「歡迎回到我的船上,」主人緩緩地說,「接下來,希望你們能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他說起「愉快」這兩個字時,意味深長地笑了下。
這一聲笑,讓許多玩家都面色難堪了起來。
只是清楚真相的阮白,能透過主人淡然的表面,知道他現在八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主人這麼說,估計就是單純地想嚇唬嚇唬他們……
阮白想了想,先站了出來,問道:「主人,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一次提問,請問現在還作數嗎?」
她看主人的狀態極差,也不知道後面會不會出什麼情況,她還是趕緊把要問的東西問了吧。
主人聽了她的話,看了她一眼,毫不意外地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可以,」他說,「你現在就要問麼?」
阮白點頭,回答得很快:「對。」
於是主人揮了一下手,對管事說道:「你把他們帶下去吧,我和她單獨說話。」
管事對主人的話言聽計從,聽見了主人的吩咐,他立馬就將其他玩家帶走了。
整個空蕩蕩的大廳在半分鐘後,就只剩下主人和阮白。
阮白看著面前疲憊的主人,心跳得越來越快。
她的腦海里有非常多的問題想問,但這時候,她的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她該怎麼問?
直接問他杜文書是誰?或者問他知不知道人魚鈴是怎麼一回事?
就問這一點,會不會得到的信息量太少了,她要不要想一個更複雜更寬廣的問題出來?
可是她現在還在遊戲裡,她說的太直白了,逃生遊戲系統會不會有所察覺?
可是太含蓄了,主人能聽出來嗎……
看著面前的主人,阮白罕見地遲疑了起來。
讓阮白猝不及防的是,她還沒想好怎麼問呢,主人就突然開口了。
「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他說,「不用擔心,一點屏蔽它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這個「它」,顯然就是指的逃生遊戲系統。
聽到這裡,阮白才鬆了口氣。
說完後,她又反應了過來,補充了一句:「抱歉,你的能量被我的鈴鐺給吞了……」
她能看出來,主人對那個「它」,也就是逃生遊戲系統,其實是非常厭惡的。
他既然是反抗逃生遊戲系統中的一員,又認識杜文書,那他肯定就是杜文書的朋友了。
殺害玩家,不過是迫不得已,畢竟他現在也算是淪落到了逃生遊戲系統手裡。
她不討厭他,因為她清楚,他就是一把刀而已,真正的劊子手是控制他的逃生遊戲系統。
「沒事,」主人聽了她的話,搖了下頭,「與其讓我的能量被它慢慢消磨吞噬,倒不如送給你。」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阮白:「能在消失之前見一見故人,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故人?
阮白聽了這話,愣了一下。
她想到了之前見到主人後,寧柔和舍小雪在廁所里對她說,主人和她的面容有五六分相似。
他會和她的身世有關麼?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主人。
她能感覺到,主人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衰老下去,或許這就是屏蔽逃生遊戲系統所需要付出的代價,畢竟他的能量,已經不多了。
「杜文書和dsas公司,你知道嗎?」阮白意識到這一點後,連忙問道,「還有你,主人,你是誰?」
她其實還想問問她和主人是什麼關係,問問人魚鈴的事情,問問杜文書的研究成果,但她敏銳地發現,主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既然如此,那她還是趕緊把要問的問了吧。
「杜文書的真名叫韓秋文,杜文書是他在遊戲裡的假名,他母親姓杜,」主人回答得很快,「dsas公司二十年前的名字是姿雅科技有限公司,之後叫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他像是很早以前就準備好說辭了一樣,飛快地往下說道:「你也可以查查韓袁,這是韓秋文的父親,他和系統關係匪淺。」
韓秋文,韓袁,東雅科技有限公司。
困惑了她一年多的秘密,終於在今天,被人透露了出來。
阮白聽著主人輕飄飄地說出這幾個字,心裡很是激動,又有些不真實。
她將這兩個名字死死地記在了心裡,她知道,這對她非常非常重要。
尤其是東雅科技有限公司,這將會是她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敵人。
等她從遊戲裡出去,她就要認真查詢一番這個公司的資料!
說完這些後,主人的聲音頓了頓,接著說道:「至於我,我只是一個敗在了同類的手裡,被它束縛在這裡的小神而已。」
主人在現實里的真實身份,原來還是神祇,而且逃生遊戲系統和他來路一樣。
阮白聽到這裡,倒不太意外。
逃生遊戲系統的來源肯定不會很科學,畢竟它是寄生於人類恐懼情緒上的存在。
她很久以前就猜測過,它會不會是惡魔或者神祇這類東西。
這樣看來,逃生遊戲系統在現實里的原型,十有**是某種邪神了。
如果是這樣,杜文書的研究成果,很可能就是人魚鈴。
因為它擁有人魚阿媽的能量。
人魚阿媽應當和主人一樣,都是被逃生遊戲系統擊敗,困在遊戲裡的神祇。
杜文書用了某些手段,逃過了逃生遊戲系統的監視,把人魚鈴封存在了人魚阿媽的神像里,等待有一天,會有玩家前來將其取出。
能和神祇對立的,只有神祇。
在玩家面前能囂張跋扈的逃生遊戲系統,面對和它同樣都是神的主人,它也只能將其放在遊戲裡,慢慢磨損主人的能量罷了。
阮白想,杜文書發現了逃生遊戲系統的本質後,為了對付它,他肯定藉助了不少神祇的能量。
比如人魚阿媽,比如面前的主人。
只是可惜了,逃生遊戲系統把杜文書和人魚阿媽的故事魔改得太狠了,讓阮白一直沒敢把他的研究成果,往人魚鈴上面去想。
她以前還暗搓搓地猜測過,人魚鈴對杜文書的反應這麼大,會不會是因為人魚阿媽太過痛恨渣男的緣故……
現在一想,人魚阿媽在現實里,和杜文書關係指不定還不錯呢。
「很多事情,你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的,」主人繼續說道,「你不用太在意我的身份,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就行。」
他看出來阮白很想知道他們彼此的關聯,但他只是笑了笑,並沒有直說。
僅僅說了幾句話,主人的頭髮便全白了。
他的眼神暗淡下來,臉上慢慢出現了皺紋,皮膚開始鬆弛,甚至出現斑點。
時光在他身上飛馳,他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流失。
阮白看著他,看著他臉上浮起的皺紋,還有緊緊抓著輪椅扶手,因為痛苦而顫抖著的雙手。
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她想,她還不知道主人到底叫什麼呢。
經過漫長的時光,他早已經被島上的居民遺忘了,以至於他們玩家在島上搜索信息時,除了幾個沒什麼用的故事外,竟什麼也發現不了。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麼,」主人在最後問道,「你總得有個和這個遊戲有關的問題,應付一下其他人,也應付一下它。」
也許是快消失了,他的語氣變得異常溫柔起來。
阮白聽了他的話,連忙反應了過來。
她的注意力全在系統上面了,竟忘了這一茬。
「我……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喜歡人魚的故事,」她想了想,隨口問出來一個問題,「是因為你過去的經歷嗎,還是有什麼暗示?」
這個問題,是阮白之前就想過的。
不過目前她問出這個問題,與其說是為了應付逃生遊戲系統和其他玩家,倒不如說是因為她想順便了解一下主人。
她通過自己的經歷看出來了,玩家通關遊戲,其實並不需要知道主人為何喜歡人魚的故事。
所以,主人對海難人魚故事的偏愛,或許並非遊戲設定的通關細節,單純只是他自己的喜好。
聽到阮白這麼問,主人搖了搖頭。
「和這些都沒關係,」他說,「我喜歡人魚的故事,只是因為,我有個妹妹就是人魚而已。」
他看了眼阮白,輕笑了一聲,說道:「要通關第二輪講故事遊戲,可不是講個和人魚有關的故事就可以的,要不是我幫你擋了一下,你真以為你能通關得了?」
阮白:「……」
雖然她當時也發現了主人給她開了後門,但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她還是有點尷尬。
不過,主人說他有個妹妹是人魚?
莫非這個妹妹就是人魚阿媽?!
阮白思及此,眼睛頓時一亮。
果然如此,主人和人魚阿媽和杜文書之間,都是認識並且有聯繫的!
難怪人魚鈴會把她帶來這個世界,難怪主人會說他看到了「故人」。
早在她綁定了白蓮花養成系統,拿到人魚鈴後,杜文書和人魚鈴就一直在幫她鋪路,指引著她走下去啊。
——等等,不對!
不知想到了什麼,阮白的臉色忽然變了。
她和主人長得有五分相似,主人又是神祇,那她是什麼來歷?
她真的是人嗎……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阮白的心越來越慌,思維也混亂了起來。
她想到自己從小就奇怪的心理,想到她和父母完全不一樣的能力和模樣,還有病房裡,奶奶神秘兮兮地告訴她,讓她回老家找爺爺的筆記本。
她想到自己在廢棄古堡遊戲裡,和白蓮花系統對峙時,系統告訴她:「宿主,你註定要進入逃生遊戲的。」
最後,她回憶起自己當初在人魚村里,是怎麼將人魚鈴從那個黑色盒子裡拿了出來——
她的一滴血,落在了人魚鈴的表面。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基本就都是解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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