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五六點的時候，林凡和王微、楊浩勇、張晨光等人早早用過晚餐，然後結伴來到了湘省台。
一走進演播廳，林凡就感受到了現場的人聲鼎沸。
二十出頭的男男女女拿著螢光棒、塑料巴巴掌，抱著各自支持偶像的海報板，坐在椅子上彼此交談著。
土豆網作為超女的戰略合作夥伴，湘省台很給面，派出了一位工作人員，把林凡等四人直接領到了靠近舞台的第二排座椅。
用王微的話說，這叫VIP席位，因為前排就是評委席。
此時的超女節目搞得還很簡單，評委席緊挨著舞台。
舞台也不大，在上面唱歌都還得注意不要被觀眾席的吵鬧聲給干擾了。
看著這簡陋逼仄的舞台，橘黃色的晦暗燈光，林凡暗暗稱奇，十多年後舞美、燈光全部升級換代了，但卻再沒出現像05年超女這樣的國民級人氣選秀了。
仔細想想，應該還是國人見的套路多了，不再感覺稀奇，什麼全家患病、親人離世，再也無法隨便騙取觀眾眼淚了。
等到晚上八點半，比賽正式開啟。
金燦燦的幕布拉開，一群穿著粉都都裙子的羊角辮雙馬尾小姑娘「啦啦啦～」的哼著歌曲。
看到這裡，林凡還覺得正常，接下來一幕就辣眼睛了。
一群批著黃色披風的六七十歲大媽哼起了美聲「啦啦啦～」
「再哼，要成賣報的小行家了！」
林凡說了一句，但由於周圍太吵，楊浩勇等人根本沒聽清，一個勁兒的追問。
「出來了，出來了，站在中間的那個紅毛刺蝟頭就是春哥！」
楊浩勇怕林凡不認識，一個勁兒的大吼大叫，還用手給林凡指認。
「你說誰紅毛刺蝟頭呢？」
坐在林凡身旁的一位小姑娘不樂意了，對楊浩勇怒目圓瞪道。
楊浩勇打量了這個也剪了個爆炸頭，跟春哥同款髮型的女生一眼，擺擺手，「沒說你，我說台上。」
「說台上也不行，對我偶像尊重一點！」小太妹打扮的女生兇巴巴說道。
楊浩勇不想跟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計較，連連作揖，表示抱歉。
小太妹這才作罷，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望著台上。
林凡撓了撓眉頭，這是碰到真愛粉了？
台上這時也進入高潮了。
想唱就唱，
要唱得響亮，
就算沒有人為我鼓掌，
台下頓時響起了殺豬般的尖叫聲，旁邊的小太妹分貝太高，讓林凡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開幕歌曲唱完了。
沒蓄鬍子的汪涵和還沒變成水桶的李湘擔任男女主持人，一唱一和的出現在了舞台上，開始報幕。
「……感謝蒙牛酸酸乳為我們節目的大力支持！」
旁邊的楊浩勇忍不住道：「林先生，蒙牛這次贊助超女真的是賺大了，對外號稱讚助費2800萬元，其實只用了1400萬元，這多幫助蒙牛賣出了幾十億元的商品……」
林凡點頭，「它們是快消品牌，比較適合投放此類GG，而且女生又喜歡喝酸酸乳……」
看到林凡和楊浩勇兩個人不看節目，就一直在那裡聒噪，小太妹忍不住道：「你們到底是來看比賽的，還是來談生意的。」
話里雖然充斥著不滿，還說的是「你們」，但小太妹卻主要衝楊浩勇吼的，目光不善盯著的也是楊浩勇。
楊浩勇摸了摸鼻子，看了眼正幸災樂禍的林凡，感覺很無辜，為什麼就沖我一個人發火？
被小太妹這麼一打攪，林凡和楊浩勇也無心聊天了，專心的看起了比賽。
這時，坐在前排評委席的何炅忽然扭過頭，笑問道：「您是林凡先生吧？」
「哎，何炅老師你好，我可是看你和金龜子姐姐主持的《大風車》長大的。」
林凡起身，笑著和何炅握了握手。
何炅嘴角抽搐了一下，說得他多老了一樣，他才三十剛出頭啊。
由於台上還在比賽，不方便多聊，打了個招呼，何炅就又把身體轉了回去。
但林凡和何炅握手的那一幕，卻被攝影師給拍了下來。
這時，台上比賽也快結束了。
汪涵正在宣布票數，春哥以352萬手機投票奪冠，周筆暢327萬票，林凡「最看好」的張靚穎只有135萬票，跟兩人差距遙遠。
春哥算是開啟了一股潮流，全國女生都自此開始剪短髮，可以視作一個時代的印記。
走在人群中，王微接到了一個電話，聊了幾句就掛斷電話。
然後他快步朝林凡走了過來，臉色凝重道：「林先生，歐陽台長和天娛的王總想跟你聊聊。」
在一家高級酒店的包廂內，林凡見到了五十出頭的歐陽長林和三十出頭的王朋。
這一老一少坐在包間內，看見林凡帶著王微、楊浩勇等人走進來後，立馬迎了上來。
兩人表現得很熱情，但林凡並沒有放鬆警惕。
因為在王微轉述中，除了邀請他林凡以外，兩人還點明了要邀請趕集網的楊總。
林凡差不多料到了，這應該是一場鴻門宴。
寒暄幾句後，林凡坐在圓桌一側的座位上，不卑不亢道：「歐陽台長、王總，你們二位今天邀請我過來，應該不單單只是請我吃飯這麼簡單吧？」
見林凡這麼直接，上來就直奔主題，原本還想委婉一點的歐陽長林也立馬轉變策略，沉著一張臉說道：「宋小兵已經被我們開除了，並且，我們還會追究他的法律責任。」
說這話的同時，歐陽長林還拿目光掃了楊浩勇一眼。
聽到「宋小兵」這三個字，楊浩勇背後冒起了陣陣冷汗。
林凡也裝作不經意的掃了楊浩勇一眼，迅速發現了對方臉上的緊張、慌亂。
他差不多已經猜到了，估計這個宋小兵就是收好處費的那名天娛領導了。
現在天娛和湘省台擺明來追責了，如果他就此不管，楊浩勇怕是就危險了。
當務之急，先搞清楚兩人想要什麼，最為要緊。
既然邀請他們談，那就有轉圜餘地，所圖的不外乎利益罷了。
「宋小兵是誰？」
林凡澹澹道，他先得把自己摘乾淨再說。
而且這事的確跟他無關，他只是讓楊浩勇去簽約春哥，沒叫他塞好處費啊。
相比於楊浩勇，他這個腰纏萬貫的土豪怕是更吸引不懷好意的目光。
「宋小兵當時是我去對接的，林總也不知情。」
楊浩勇迅速在心中做出了決斷，這件事只能由他來扛了。
不過他也不是就此躺平了，任由人揉捏。
他看著歐陽長林和王朋，以一種平澹的語氣說道：「我最先找到李小姐，那時還是蓉城賽區複賽階段……
後面我們以80萬人民幣的代價簽下李小姐三年的GG代言合同。
另外80萬元，宋小兵告訴我，這是給天娛的經紀費用抽成。」
王朋冷笑一聲，「既然是給天娛的經紀費用，走對公帳戶沒有？跟天娛簽合同沒有？
簡直是一派胡言！要是你這個態度，我看沒有談的必要了，咱們直接走法律程序吧！」
楊浩勇掃了林凡一眼，發現後者正在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為他出頭的意思。
這讓楊浩勇心裡有些慌，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當時李小姐也並沒有和天娛簽約吧，我們跟李小姐的合同都是正規程序。
而且李小姐當時也是把情況告知給了天娛方面，只是這宋小兵突然跳出來插一槓子。
這件事情鬧大，對於剛剛得冠的李小姐，對於天娛、對於湘省衛視，對於超女這個品牌，都是一種傷害。」
林凡掃了楊浩勇一眼，給了一個讚許的眼神，看到本質了。
他剛剛也想過了，為什麼天娛只是說把宋小兵開除了，而不是刑事拘留，這擺明了就想大事化小。
透過這件事看更深的本質，那就是事情鬧大了，大家都是輸家，沒有贏家。
今天找他們過來，多半是想討要一些補償。
王朋年輕氣盛，還想同楊浩勇爭辯幾句，被歐陽長林以眼神制止了。
歐陽長林看向林凡，微笑道：「林先生，您是享譽世界的企業家，同時也是持有趕集網三分之一股份的股東和董事。
今天找你過來，也沒別的意思，我想咱們可以就這個代言合同，重新談談。
你們趕集網重新和天娛簽一份代言合同，這在程序上就規範了，別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您覺得呢？」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林凡。
「合同簽都已經簽了，我覺得沒必要再更改了。」
林凡笑著說：「我也是剛剛聽你們說，才知道代言合同中有這樣的內情。
依我之見，趕集網和湘省台、天娛在這件事上面都是受害者。
既然大家都是受害者，我想追責的話，最應該是找那個宋小兵。
讓他把80萬元退回來吧，這錢就作為給湘省台的補償。」
歐陽長林笑了笑，如果就80萬元的事，他至於還這麼大動干戈嗎？
「李小姐成為了本屆超女的冠軍，有企業已經開出了超過1000萬元一年的代言合同。」
歐陽長林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想討要幾千萬元的補償，聽得林凡直皺眉頭。
「歐陽台長，趕集網只是一家網際網路公司，成立才僅僅半年時間，我們可無法跟那些財力雄厚的大集團相比。」
林凡笑著說道：「而林氏資本呢，從事的也是風險投資，趕集網只是我們投資的眾多初創企業之一。」
他又比起四根手指頭，笑嘻嘻說道：「總共就投資了40萬美元，這錢就是全扔水裡了，我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個我們知道，考慮到趕集網的實際困難，我們打算讓李小姐解除合同，把80萬元退還給趕集網。」
歐陽長林也是老江湖了，直接就威脅要解除代言合同。
在他看來，趕集網那麼費盡周折也要簽約春哥，自然是很看重這份代言合同。
而林凡還跟著楊浩勇一起來到星城，甚至還來到比賽現場，也自然是很看重趕集網。
80萬元就想簽約超女的冠軍？
這傳出去了，天娛以後還要不要做生意？
雖然湘省台、天娛都是國企，但商業氛圍卻非常濃厚，一切向錢看。
林凡這麼有錢，到了他們這裡，怎麼也得幫忙貢獻一點KPI吧！
林凡現在算是感覺到這種人的難纏了，明明大家都理虧，都互相忌憚，他卻還要趁機來咬你一口。
「解除代言合同也不是不可以，需要賠償趕集網十倍，也就是800萬元違約金。」
說罷，林凡看了楊浩勇一眼，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實際上，楊浩勇現在也沒那麼怕了，因為他也發現，對方並不想把事情搞大。
「那看來是談不攏了，咱們就按規章制度執行吧！」
說罷，歐陽常林冷著臉起身，叫上了王朋，準備走人。
林凡沒有任何阻留的意思，他不相信兩人真會把這件事捅開。
因為一旦捅開，春哥的星途怕是完了，超女的招牌也要砸掉，湘省台手上也要少掉一張王牌。
這比拼的就是耐心，看誰更沉得住氣。
走到門口，歐陽長林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說道：「林總，我還有一個方案，不如聽聽？」
「請說！」
林凡沒有表現得咄咄逼人，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又招呼兩人坐了回來。
歐陽長林、王朋坐下後，前者掃了一直沒插嘴的王微一眼，笑著說道：「土豆網在這次超女比賽中所表現出的巨大影響力，讓我們很是驚奇。
林總，你同時也是土豆網的股東，我希望你能撮合我們雙方進行更深度的合作。」
林凡平靜的問道：「請明示？」
歐陽長林微微一笑，「把湘省台的綜藝節目、電視節目全部搬上土豆網。」
說罷，歐陽長林又看了王微一眼，解釋道：「這對於土豆網吸引用戶，應該也是有利的，所以應該是個雙贏……哦，不，三贏方案！」
林凡問道：「歐陽台長，你的意思是想把湘省台、天娛擁有的電視劇、綜藝節目網絡版權全部賣給我們？」
「是這個意思！」
歐陽長林掃了幾人一眼，繼續說：「雖然這在此前沒有先例，但超女在土豆網的爆紅，我認為已經成功驗證了，這條模式是走得通的。
如果合作效果良好，土豆網未來甚至還可以和我們共同投資，一起製作精良的綜藝和電視節目。
湘省台有豐富的線下傳媒資源，土豆網則有線上的推廣資源，而林先生你，有充裕的資本。錵婲小哾網
咱們聯起手來，必然可以成為一股誰也不能輕視的行業新興力量。」
林凡仔細思考了起來，歐陽長林的建議，還真有幾分可行性。
藉助遠景資本的資金，可以幫助湘省台或者說天娛攤低影視、綜藝製作風險，提高作品產量。
而土豆網收購網絡版權，又相當於拓寬了盈利渠道。
「歐陽台長，你這個建議很好，我原則上是同意的。」
林凡頓了頓，「不過我也有幾個條件，或者說疑慮。」
歐陽長林聽到林凡這麼爽快就同意了，心情大好，笑著說道：「請說。」
「首先，合作投資的綜藝、電視節目，我們有選擇權。」
歐陽長林點頭，「這個沒問題，並不強制，你們可以看了方案，看了劇本後再決定。想投哪一部，都有你們自己說了算。」
林凡微微頷首，「其次，因為現在網絡盜版橫行，市面上幾乎不存在網絡版權這一說法。
但土豆網不一樣，從誕生之初起，我們就非常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
但世情如此，別人不花錢，我們花錢，非常的冤大頭。
我希望達成合作後，湘省台能以一個相對合理的價格把相應電視劇、綜藝節目的網絡版權賣給我們。」
歐陽長林稍微斟酌了一番，就微笑著點了點頭，「這也沒什麼問題，細水長流嘛！」
「就這些了，我也沒有其他問題了，具體的合作方案，還要再細細磋商一下。」
歐陽長林點頭稱是。
就這樣，一場衝突消弭於無形之中。
只要利益到位，沒什麼不能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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