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那個男人，孟小董的去處

  端著水杯的手上，開始出現了木質的紋路。

  屬於血肉的氣息在消失，眨眼間的功夫，張羨光的一隻手就完全變成了木頭，而這木質的紋路順著他的胳膊一路往上爬，很快就到了肩膀的位置，這才緩慢了下來，像是遇到了什麼阻礙一般，無法再越過分毫。

  「很不錯的靈異，用得也很熟練，可惜只能在公交車上苟活。」

  張羨光平靜地抓住這隻木質化的胳膊，將它取了下來，斷口處的位置有鮮血流下，但很快就止住了，「抱歉把你的地方弄髒了，但應該也不能全怪在我頭上。」

  陰冷的氣息不斷涌動，似乎身後的人還有繼續動手的打算，但終究是停了下來。

  「是你來得太突然了，也太自來熟。我記得我們之間，沒有這麼熟稔才對。」秦老也回到了房間裡。

  他的身體似乎已經很差了，走起路來都十分的吃力。

  而張羨光身後的人也走了出來，正是身著總部隊長制服的陸志文，但他的狀態十分的詭異。

  整個人身上，沒有多少活人的氣息，反而像是一塊木頭，經過一位藝術家的精心雕琢之後成就的人形木雕。

  可是，他依然還活著。

  陸志文上前扶住秦老，直到秦老坐到椅子上才鬆開口，隨後看向張羨光道：「如果只是拜訪，請禮貌一些。如果是想要鬧事，我們也會奉陪。」

  張羨光讚賞地點點頭，「你找的這個後生很不錯，勇氣可佳。就是實力差了一些，需要拼到這種程度才能開動公交車，這樣拔苗助長，可能他撐不了多久就會厲鬼復甦的。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幫我，我可以解決你身上的問題。」

  陸志文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張羨光也不介意，反正只是隨口一說，答不答應都無所謂，「這次過來，是因為和平飯店和店長的事情。」

  秦老點點頭，他其實已經猜到了。

  桃花源計劃最終在「店長」的面前煙消雲散，但也不能說是完全失敗，畢竟鬼畫的確是被張羨光謀劃了幾十年的工具人給駕馭了，這一點無可辯駁。

  只是這個工具人，超出了張羨光的掌控，想要實施桃花源計劃的可能性極限降低了而已。

  如果張羨光依然堅持桃花源計劃，肯定還會謀劃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也不會來找他，但既然張羨光來了，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如果你是想問衪在過去的信息，那很抱歉，我也沒有虛擬遊戲和王陸日記中的記憶，包括你父親，我也去詢問過他，他也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父親？

  張羨光那自信的表情微窒，他低下頭，沉吟道：「既然如此，那這些所謂的記憶，所謂的過去，就是虛假的，不實的？是衪的某種刻意的安排，想要將自己嵌入到歷史之中，將衪的存在往過去延伸？」

  他會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也會懷疑秦老的記憶被人動了手腳，唯獨他的父親，那個無敵於世的人間之神，絕對不可能出現記憶方面的問題，也不屑於撒謊！

  既然他說沒有，那「店長」林遠所有關於過去的痕跡，就只能是假的，沒有其它的可能。

  「有這種可能。」秦老道。

  張羨光皺眉，「只是可能嗎？」

  秦老哪裡看不出張羨光的想法，「我去找他聊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也只是說沒有這方面的記憶，卻並沒有否認衪在過去存在的痕跡。」

  怎麼可能？！

  哪怕是如同張羨光這般人物，能夠用數十年的時光，用一個時代的心血去完善一個計劃的心境，此時也是無法再保持平靜，豁然站起身來。

  秦老這話里的意思，無非就是說那個男人承認他的記憶有可能被動過手腳，所以才會遺忘了過去的一部分記憶。

  哪怕只是一種可能，也讓張羨光無法相信，更無法認同。

  那個男人，那個以一己之力鎮壓一下時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無力，甚至是懷疑自身能力的時刻？

  這，絕對不可能！

  陸志文低頭看了一眼秦老，只因為此時的張羨光面目猙獰，分明是道心失守的模樣，很可能會造成危險。

  但秦老只是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果然，張羨光雖然心態失衡，但終究不是那麼輕易崩潰的人，也很快恢復了過來，面色複雜地說道：「他還說了什麼？」

  「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衪所展示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衪也是從未知的過去，走過無數時光而來，直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衪將自己，包括和平飯店，都一起從眾生的記憶中抹去，隨後陷入了沉睡，直到現在才重新出世。至於說開店，以及通過所謂的虛擬遊戲，引導這個時代的馭鬼者，重新去追尋過去的記憶，很可能跟衪自身的狀態有關。或許，衪走的路，也出現了問題。」秦老道。

  張羨光面色凝重，「如果這是他所說的可能……衪的實力太恐怖，如果連衪的狀態都出了問題，又沒有辦法解決的話，真到了某一天，絕對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秦老點點頭，繼續說道：「還有第二種可能。那便是如你剛才所說，虛擬遊戲中的一切全都是虛擬的，衪在通過某種未知的手段，以虛擬遊戲為契機，將衪的存在烙印在過去的記憶之中，將衪的存在不斷往時間線以前推移。讓衪可以……前往過去。」

  張羨光已經徹底平靜下來，「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如果是這種可能，再以衪現在所展現出來的力量，真要回到了過去，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最好的可能，是衪想要通過這種手段，去追溯厲鬼復甦的源頭，從歷史的根源上解決厲鬼出現的問題，但，衪真的能做到嗎？」

  「這就不是我們所能猜測，更不是我們所能知曉的了。」秦老搖搖頭，「過去和未來，哪怕是我跟那一位能夠通過自身的手段去窺視，可終究也是有局限的，而這個局限就是我們自身的壽命。或許厲鬼沒有極限，但很可惜，我們的路無法達到那一步。如果衪真的能夠做到，或許並非是一件壞事。」

  張羨光點點頭，「明白了。」

  隨後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秦老，「你曾經見過衪，對嗎？」

  「對。」秦老點點頭，爽快地承認了下來。

  張羨光道：「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見到衪。」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或許哪一天衪覺得是該見伱的時候，就會去見你吧。但相信我，你不會期望有那麼一天的。」

  秦老回想起了那一次與林遠的見面，老邁的臉上帶起了一抹複雜，甚至是驚懼的神色。

  張羨光沉默了一陣，便起身準備離開，秦老卻突然叫住了他，這讓他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怎麼，要將我留下來嗎？」

  陸志文聞言，立即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秦老道：「你來的只不過是一具分身而已，留下來也沒有用。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他的時日無多了，有時間回去看一看吧。就算沒有時間，等到頭七過去，去他的墳前上一柱香也好。」

  張羨光轉過身，沒有任何的回答，很快便消失在了陰影之中。

  直到此時，陸志文才開口道：「秦老，剛才你的分析，我希望能夠整理成靈異檔案收集起來。」

  秦老道：「這是自然。」

  當著陸志文的面說出來，那他自然是沒有繼續隱瞞下去的想法。

  陸志文猶豫了一陣，又問道：「張羨光的父親張洞，很可怕嗎？」

  在張羨光的個人資料上，為數不多的內容里就有其父母的信息，原本只以為是兩個普通人，而且早就已經死了。

  可聽秦老剛才和張羨光的對話，至少張洞在張羨光的心目中，實力居然不弱於衪？

  如果只是一個剛進靈異圈的新人馭鬼者，覺得誰誰誰的實力可以跟店長相提並論，這並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能力不同，眼界不同，看到的天空也是不同的。

  可張羨光的實力卻是頂尖，他們這個時代的隊長，沒有個五六人一起動手，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又有著六七十年處理靈異事件的經驗，這樣的人，對於實力的判斷或許會有所誤差，但絕對不會太離譜。

  也就是說，這天下間居然還有一個實力很可能與店長相去不遠的人物，隱藏在這片土地上？

  這個消息，也太過於駭了。

  秦老嘆息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很可惜，他時日無多啊。在這最後的時光就不要去打擾他了，讓他入土為安便好。」

  若非如此，若非陸志文是他選定的接班人，他也不會提起張洞的信息。

  但想要更多的話，那就不行了。

  陸志文無奈，只能點點頭表示明白，沒有再繼續聊下去，而是離開這裡返回靈異檔案管理室，將剛剛所聽到的內容全部記錄下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天色已經微亮，陸看了下時間，馬上就要到六點了。

  陸志文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什麼變化，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出了檔案室，甚至是直接走出了這棟大樓。

  「總部大樓加入了黃金材質，靈異無法穿透。」

  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陸志文直接回到了秦老的院子，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就有兩聲喇叭聲響起。

  隨後，就是兩束大燈從昏暗的角落射了出來。

  一輛老舊的幾乎淘汰的公交車出現在了陸志文身前，車門打開，他走上去看了一下車內，已經有五個位置都坐了人，而公交車內的顯示牌上的數字是4。

  陸志文很快收回目光，熟練地將駕駛位上的那具屍體扔到一旁，自己坐了上去，但並沒有關閉車門。

  過了一會兒，童倩、郭凡，包括方世明都趕了過來，分別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然後靈異公交車才啟動，前往和平飯店。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很是安靜。

  幾分鐘之後，靈異公交車停靠在了和平飯店公交站，童倩、郭凡、方世明陸續下車，當然也還有車內的幾隻鬼。

  和以前一樣，這些鬼都沒有能夠逃脫，全部被看門狗·餓死鬼·老花一聲聲的「歡迎光臨~」叫去了店裡。

  耳朵背，或者裝沒聽到的，也會被老花的狗群給趕回來，沒有一隻能夠逃脫。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只不過在公交車駛離的時候，車上已經多了一個人。

  孟小董。

  「孟婆婆今天要去哪兒？」陸志文主動開口詢問，但在他抬頭看向後視鏡的時候，卻突然有些愣神。

  今天的孟小董，似乎……更年輕了一些？

  是錯覺嗎？

  這位來自民國時期的老人，臉上的褶皺很多，看上去十分的蒼老，但精神頭不錯，一看身子骨就十分硬朗。

  不像秦老，明明年齡更小一些，但卻半隻腳都已經踩進了棺材裡。

  孟小董笑呵呵地，絲毫沒有一位民國頂尖馭鬼者的高傲與凶性，就像是一位慈祥的鄰家老人，「今天啊，就去太平鎮轉轉吧。」

  「孟婆婆，太平鎮不是被淹了嗎，你去那兒做什麼？」

  這次開口的不是陸志文，而是車上的另一位年輕人，一個比較普通的馭鬼者，看上去還沒有怎麼受到靈異的侵蝕。

  也不知道真的是新人，還是暫時解決了靈異復甦的老人。

  孟小董也沒有感覺到意外，隨著和平飯店在國內靈異圈的發展，她的消息也被絕大部分的馭鬼者所熟知。

  這一聲「孟婆婆」，她每天坐公交車的時候，幾乎都要聽到很多次。

  有想跟她拉交情的，她也會給予友好的回應，但也僅限於回應，不會出手去干涉這些人的情況。

  有想打她主意的，可惜實力太弱了，全都被她留在了過去，再也沒有未來。

  「沒有被淹完呢，那兒的棺材鋪還在營業。年齡大了，正好手裡有了些閒錢，正好過去看看，去準備一些東西。」

  孟小董依然在笑著，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

  太平古鎮，棺材鋪嗎？

  陸志文在心中記了下來，正準備將車輛轉向的時候，卻聽孟小董說道：「不用改變路線，就這樣走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倒是你這後生，身子骨這麼弱還要出來開車，也真是辛苦，所以啊，還是悠著點好。」

  陸志文臉色不變，可在車上的幾個馭鬼者看向他的眼神，卻隱隱有了些許的變化，但卻看不清楚是惡意，還是其它。

  靈異公交車很快便駛入了未知的靈異之地，而陸志文並沒有一直掌控公交車。

  正如孟小董所說，他的身子骨還是太弱，真要是一直掌控著方向盤，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得變成這方向盤的上一具屍體。

  駕駛公交車，提升身體極限，是他現在所要做的。

  只有當他能夠輕鬆地駕駛公交車的時候，才會成為真正的公交車司機，掌握現實與靈異之地的道路運轉之權。

  與此同時，童倩和方世明已經來到了店裡。

  每天早上都是這個習慣，大家也都習慣了，而比他們還早的，是小安小希，還有鋼琴師香蘭。

  何月蓮也在，不過她的精神頭似乎不太好。

  「小柳呢，她以前不也會在店裡表現嗎？」童倩有些奇怪，今天居然沒有看到柳青青，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柳青青在追求「店長」，現在何月蓮也在追求「店長」，這個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些衝突。

  尤其是雙橋鎮壩壩宴·桃花源事件之後，柳青青似乎感受到了何月蓮的威脅，經常是針對對方。

  也從來不會落下表現自我，讓「店長」發現她的能力與魅力的機會。

  就像早上打掃店裡衛生這件事，這些可都是何月蓮和小安小希的工作，最開始柳青青是不會參與的，可最近這段時間，就沒有落下過一次。

  香蘭參與進來，是單純地想表明自己有用，免得因為業績不過關而被送回凱撒大酒店，跟阿南他們一起做厲鬼飼養員。

  那可是跟一堆厲鬼打交道，就算知道它們很少會襲擊自己，但那對於精神的壓力也著實太大了。

  最近這段時間，感覺阿南等人的精神都似乎有些出問題了。

  可柳青青參與進來，純粹就是不想把表現的機會讓給何月蓮一個人，可今天倒好，居然沒看到人。

  難不成是睡過頭了？

  「她還在樓上沒有下來呢。」何月蓮看了童倩一眼，似乎怕她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在三樓。」

  三樓，也就是林遠的房間。

  童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沒有再繼續深究下去，畢竟看情況是何月蓮慢了一步，她也不好再多說，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她現在沒功夫去搭理別人，現在還是好好工作吧，有空再去處理一些靈異事件，好攢一些鬼去解鎖王陸的日記。

  到了的後廚門口時她才發現方世明沒有一起過來，不由得疑惑地回頭，就看到方世明被堵在了門口，一臉的難堪。

  而堵他的，正是鬼差·老范。

  值得慶幸的是，鬼差·老范雖然死死地盯著方世明，但並沒有直接上手，因為這裡是和平飯店，他們都是員工，不能互相傷害。

  「看戲有意思嗎？」方世明羞惱道。

  童倩皺著眉頭，低聲喃喃道：「以前老范雖然也對方世明有想法，但卻不會攔著他不讓他進來，今天這又怎麼了，一樁又一樁的怪事接二連三的。」

  正巧此時，林遠和柳青青有說有笑地從樓上下來，見到這一幕後連忙喝道：「老范老方，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老闆！」

  方世明驚喜地叫道，隨後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昂首挺胸的那種，頗有一種狐假虎威的感覺。

  林遠點點頭，沉聲道：「以後有私事儘量在私人時間解決，這裡是上班的地方，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

  噗！

  儘管林遠的聲音很低，可在場的沒有一個是普通人，哪裡會聽不到他的話。

  一時間，方世明臉色漲得通紅，他似乎能夠感覺到，在場的這些女人全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盯著自己。

  有心想要反駁，可他的人設不能丟，只能咬著牙道：「知道了，老闆。」

  「嗯，先去做事吧。」林遠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扭頭對一旁的女子道，「今天就給你一天假，去找你的那些朋友，時間上來得及吧？」

  柳青青……不，應該是張幼紅很自然地拉了拉林遠的衣袖，「遠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也當是散散心。反正店裡有小何她們在，不會出亂子的。」

  咔嚓！

  林遠疑惑地回頭，掃視了一圈後問道：「剛才什麼聲音，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嗎？」

  「沒有，可能是老鼠吧。」

  何月蓮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杯子碎片藏了起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張幼紅身上應該已經千瘡百孔了。

  「遠哥，你就陪我一起去吧。你也知道我現在還有病沒好，如果沒人陪著的話，要是突然犯病了可怎麼辦？」張幼紅一臉的楚楚可憐。

  雖然她沒有何月蓮那麼美到讓人不真實，但她的氣質搭配上這種表情，那種柔弱的姿態，很能激發人的保護欲。

  林遠是個普通人，但卻知道辦公室戀情不可取。

  可考慮到柳青青和張幼紅的病，他也的確有些放心不下對方，考慮了一下說道：「這樣吧，小何你也跟著一起。」

  嗯？

  何月蓮驚喜地看了過來，「遠哥，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嗯。這次小柳去找的朋友，也是要到你負責的分店去上班的，你作為分店的負責人，也正好過去面試一番，看看合不合適。」林遠道。

  何月蓮瞥了一眼張幼紅，「如果不合適的話，能把他們都刷掉嗎？」

  「當然可以。既然我讓你做分店的負責人，那就會相信你的判斷。小柳，沒有什麼問題吧？」林遠問道。

  本以為張幼紅會拒絕，誰知她卻大大方方地答應了下來，這不禁是讓何月蓮驚訝無比，懷疑張幼紅有什麼陰謀。

  就連在意識中觀摩的柳青青，都十分的不解，「為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