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舊時代的落幕，職場pua
無盡墳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變成了一座座的新墳，證明著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明……羅千除外。
他坐在搖椅上，雙眼渾濁地望向前方，就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在臨死前回憶著過去幾十年的光景。
踏！
踏！踏！
摩挲的腳步聲響起，聲音不重，就好像來人特別輕一樣，一道佝僂著的身影緩緩從遠處走了過來。
她穿著樸素的布衣，手臂上挎著一個蓋著碎花布的菜籃子。
「都這麼大年紀了，脾氣還是這麼火爆。這些後生雖然打擾了你的生活，但罪不至死，畢竟……」
孟小董嘆了口氣，眼神憂傷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羅千緩緩轉過頭來，「我在等的人不是你，你也不應該出現在現在。」
孟小董點點頭，「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如果你願意的話，哪怕是現在，衪也可以將你接出去。這句話，你現在應該明白了才對。」
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孟小董曾經對羅千說過這樣的話。
而現在，孟小董從某個未來入侵回到了現在，再次對羅千說出了這句話，而當這句話出口的那一刻，羅千腦海里就浮現出了一些不屬於現在的記憶。
但……並沒有什麼觸動。
「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用一些後生們的話說，新時代沒有承載我這個舊時代殘黨的船。而且，你最想說服的人也不是說。」
「如果連你都說服不了，我又如何能夠說服他？」孟小董輕聲嘆息，可卻似乎已經猜到了結局。
羅千低聲笑了起來，如同破漏的風箱。
「伱能夠出現在現在，看來未來的我已經得到了答案，也難怪，我會如此相信……衪的存在。」
孟小董點點頭，「一座未來的城市，兩千多萬人的性命，很沉重的代價。」
「如果衪真的是神，那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羅千語氣幽幽，絲毫沒有把所謂的兩千萬人口放在心上，透露著難以言喻的冷漠。
孟小董不再言語，只是眼神愈發地哀傷。
羅千緩緩閉上了眼睛，「你走吧，這不是屬於你的時代。你的命運已經被改變了，不用擔心我。如果真如你們所說，那我留下的東西，哪怕是我這把老骨頭，也能為衪的成長增添一份力量。只是……」
後邊的話，孟小董沒有再聽清楚，但她也沒有繼續留下來，轉過身，沿著來路緩緩離開。
她所走過的地方，所有的墳土都像是被驅趕了一般四散開去，露出了原本那條老舊的土路。
終於，無盡墳場裡又只剩了羅千一人。
他的呼吸越發地緩了，似乎有出氣沒進氣，而他的生命也在不斷地流逝，似乎下一刻就將要徹底地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羅千的聲音再度響起，低沉而沙啞，「果然，你的情況很特殊，至少不是神，所以對我們這些老傢伙才會如此的忌憚，也只有在我們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才敢出來見我們一面。」
他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面前的男子。
林遠！
看著眼前這個只剩下一口氣的老人，林遠平靜道：「所謂的神，只不過是強大到所有馭鬼者都無法理解的層次。在你們的心中，張洞，不也是一尊神嗎？」
羅千的眸子抬起了幾眼，「你只說對了一半，對於神的定義。不過在那個時代，神可不止一個。」
林遠來了興趣，饒有興致地道：「是七個，還是更多？讓我想想，如果你也算是一尊神的話，埋葬一切，所以就是神話傳說中的閻羅王？孟小董就是奈何橋上，讓所有生魂喝下忘記前世今生記憶的孟婆湯的孟婆？那張洞對應的身份就應該是天帝，張百忍？聽上去似乎挺合適的，不過天帝和孟婆之間有段感情，這要是流傳出去，恐怕會顛覆世人的認知。」
「哈哈哈哈！你這個後生真的很有意思，我有些明白，為什么小孟會願意待在你的店裡了……咳咳！咳咳咳咳！」
暢快大笑的代價，是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的痛苦。
搖椅上的羅千那瘦弱的身子屈成了一團，仿佛下一刻就要這樣把自己人給咳沒了一樣。
林遠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波動，直到羅千好不容易緩和一些，他才說道：「你想見我，不會就是想說這些吧？」
羅千反問道：「難道，你不想見我嗎？」
林遠雙眼微眯，只聽羅千繼續說道：「如果按照你對於神的定義，那你現在對絕大部分人而言，的確已經是一尊神了。但我還是有些不明白，你這樣的新神，與我這樣的舊神相比，到底強出了多少，是否能夠有能力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又或者是像張洞一樣，只能守護人間幾十年，卻又帶給人間更深的絕望？」
林遠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親眼看到未來的結果。」
「不，沒有機會了。當我見到你的這一刻，就註定了我的死亡，儘管這本就是我自己的選擇。舊時代的神，又如何能夠向新時代的神臣服，又如何能夠認下兩位神主？」
羅千的聲音漸漸低沉，細不可聞。
而無盡墳土也開始了恐怖的變化，那一眼望去，幾乎望不到頭的墳堆突然開始塌陷，一隻又一隻的手臂從墳堆里伸了出來。
那是，被羅千用墳土埋葬的厲鬼，在這一刻全部突破了墳土的限制，從墳堆里爬了出來……不，不是它們強大到了能夠突破墳土的限制，而是身為無盡墳場之主的羅千將它們放了出來。
各種詭異而恐怖的靈異現象開始出現。
帶血的腳印從一座塌陷的墳堆里出現，在四周不斷徘徊著，尋找著……
一具中年男子坐在了一塊墓碑上，他全身布滿泥土，眼眶空陷，兩行血淚從中流下……
灰暗的天空中，突然有一個區域出現了一小片雨雲，就在那方圓一米的範圍內下起了小雨……
有一個小女孩從墳堆里爬了起來，懷裡抱著一個破爛，缺少了一隻胳膊的布娃娃，明明沒有張嘴，可空靈的歌聲卻從她的位置傳了出來，而在歌聲所過之處，空氣都變得扭曲而熾熱……
「它們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
林遠緩緩開口，濃郁的白霧從他的身體裡湧出，就連他的雙眼都被白霧充斥，甚至在眼角的位置出現了兩條白色的流蘇，隨風而動。
只是一個瞬間，白霧便擴散開來，將整個無盡墳場籠罩在了其中。
空靈的歌聲消失了……
遊蕩的血腳印倒退了回去……
男子縮回了墳中……
在白霧籠罩的範圍之內，一切的一切都在倒退，包括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一分鐘之前。
原本全部塌陷的墳堆重新立了起來，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如此大範圍的重啟，你真的很可怕啊。可惜了，你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就讓我來真正稱量一下你吧，看看你有沒有成為『神』的資格！」
沙啞、低沉，卻又宏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林遠抬起頭來，只見原本普通的小木屋突然變得如同山丘一般大小，包括那坐在搖椅上的殘存老人羅千。
他也變得十分的龐大，如同一個巨人一般，蒼老而渾濁的眸子中倒映著林遠那如同螻蟻般的身影。
天空之中，無數的墳土開始出現，就好像要將這片天地埋葬。
一座如同山丘般的墳堆開始出現，恐怖的靈異甚至影響到了現實，一座恐怖的墳堆在大海市的上空出現，將整座大海市徹底埋葬在了裡邊。
一切，都結束了。
「看來，你還沒有實力承擔起神的稱號。新時代的未來，並不在你的身上。」
羅千低聲呢喃，氣息變得越發微弱。
他，快死了。
而在他死之前，卻親手埋葬了一個未來，他並沒有任何的後悔，只有淡淡的遺憾。
遺憾……
若守數十年，終究是沒有看到終結靈異時代的希望，這個世界的絕望將不斷持續，如同一個又一個的輪迴一般。
當老一代的馭鬼者不但死去，當鎮壓人間的「神」把自己埋葬，無盡的恐怖將再度降臨，直到新「神」的誕生。
真是，可惜啊……
羅千緩緩起身，他要回到自己的小木屋裡，在那裡他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後事的安排。
「我只是一個失敗者，沒有能力做得更多，但卻可以處理好自己，不給後人惹麻煩。」
羅千推開小木屋的門，走了進去。
不大的空間內，一口黑色的棺材正靜靜地躺在那裡，羅千的目光卻是猛地睜開，看著那正站在黑色棺材旁邊的身影，一臉的錯愕與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不可能，你不可能從裡邊跑出來！」
「如果我真的被墳土埋葬，或許真的跑不出來吧。但很可惜，你這般的人物也是有短板的。」林遠緩緩開口，再也沒有對羅千的半分挽留，但……也沒有殺意。
羅千恍然，「原來如此。是意識方面吧，看來你的確很完美，沒有絲毫的破綻。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能真正成為這個時代的『神』。」
從見面開始就一直沒有笑過的羅千，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然後走到棺材旁邊，有些吃力地爬了進去。
「我埋了一輩子的鬼……最後埋葬的卻是我自己。這是我們這類人的宿命，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未來……林遠，把我的一切都拿去吧，讓它們代替我看看你所創造的未來……」
羅千的聲音徹底消失，他的呼吸也消失了，胸膛不再起伏，心臟不再跳動。
對這個時代的異類而言，類似的情況並不算什麼。
所謂的異類，早就已經拋棄了人的身體，而是用人的意識去駕馭厲鬼的身體。
但對民國時期的老人而言，落葉歸根，同樣代表著需要一具完整的身體。
林遠親手將棺材蓋拉了過來蓋上，「很可惜，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成為所謂的神，我也沒有那麼大的器量，可以背負起一個世界的未來。我更不是什麼主角，不過我可以答應你，讓你的一切有機會代替你，看看這個世界的未來。」
林遠的聲音開始消散，而他，連帶著整個無盡墳場的白霧都已經消散。
只留下一口有了主人的棺材，以及無數完好無損的墳……
踏！
踏！踏！
孟小董再一次走了進來，她來到小木屋前，一臉的哀傷，從懷裡拿出了一些黃紙點燃。
黃紙燃燒出淡淡的煙氣，扶搖直上，直入青冥。
……
公交車在昏暗的小道上緩緩前行，遠處一片荒蕪，根本看不到有到站的趨勢。
車上的乘客不多，就只有林遠和敲門鬼·老黑，以及一隻被繩子捆住了嘴的鸚鵡。
開車的是秦老，他已經很老了，但卻依然做起了公交司機的活。
「老秦，上次托你辦的事怎麼樣了，有找到小柳畫出來的那個地方嗎？」林遠撫摸著手裡的鸚鵡，一臉期待地問道。
這件事其實還託過李軍他們，不過林遠對李軍等人並不抱什麼希望。
總部有總部的好處，但這些警官們再怎麼敬業，也不可能對轄區內的一切都瞭若指掌。
而且。
他對李軍的拜託只是私人的拜託，以李軍那正直的性格，估計也不會動用總部的力量去幫他尋找。
相較而言，還是秦老這位走南闖北的公交車司機，才更有可能完成他的囑託。
所以今天在大海市外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向李軍多問上哪怕一句。
不過他這樣的想法只對了一半。
錯的是前一半，對於「店長」想要尋找的地方，李軍以及整個總部都極度重視。
曹延華更是動用了目前能動用的所有人力物力，就是為了去尋找林遠那張畫中的地方。
無他。
能夠讓「店長」如此重視的地方，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存在，很有可能存在著恐怖的靈異事件。
也有可能是「店長」在通過這種方式向總部預警……
無論如何，為了尋找柳青青畫出來的地方，總部是真的盡心盡力，只是到現在都沒有得到結果而已。
秦老一邊開著車，一邊回答林遠的問題，「人老了，記憶也有些模糊。不過那地方我應該去過，林老闆再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應該能夠想起來的。」
林遠笑道：「好，那就辛苦老秦你了。等到時候找到了，我肯定給老秦你包一個大紅包。」
「哈哈，那我就在這裡先謝過啦。」
秦老爽朗地笑道，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店長」的摳門人所共知，哪怕是他同樣也是有著十分深刻的認知，尤其是……
他的目光掃過鬼公交的各個角落：
貼在椅背上、整個車身上，都有著和平飯店的GG，如此大的GG效應，但「店長」卻只給了……
秦老都不好意思說。
讓堂堂鬼公交幫著打GG，出入各個靈異之地，結果給出來的代價卻是跟蚊子腿一樣。
也不嫌臊得慌。
不過林遠卻覺得很正常，尤其是在了解了當前的「世界局勢」之後，他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三塊、七塊的，已經很多了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鬼公交的前方依然是一片荒蕪，絲毫沒有進入和平飯店公交站的意思。
直到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最後一秒時間跳過，鬼公交前方突兀地出現一片白霧，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就直接一頭扎了進去。
原本的蜿蜒小路也變成了筆直的大道，旁邊正是和平飯店公交站！
三十分鐘。
這是「店長」認知中從和平飯店到大海市的時間，無論是想要過去，還是要想要回來，都必須達到這個時間。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老秦辛苦了，要不進店裡去坐坐？」林遠下了車，身邊蹲著敲門鬼·老黑，手裡捏著鸚鵡，一臉熱情地邀請，眼神更是十分地勢切。
一家運行了幾十的公交公司的大股東，就算最近公交行業不景氣，他的手裡也會有著很多的積蓄吧？
在此時的林遠眼中，秦老就是一座巨大的金礦，等待著他去爆金幣！
他的眼神是那般熱切，以至於秦老這樣的人物都感覺到一陣惡寒，連忙婉拒道：「今天的工作還沒有完成，還要去下一站送一些老朋友，就不多打擾了。」
不等林遠繼續邀請，鬼公交的門就砰地關上，隨後衝進了大道另一端消失不見。
「都多大歲數了，動作還這麼快……下次讓老花來試試，它的歡迎光臨好像比我的邀請更有效果。」
想到這，林遠就有些牙疼。
一條狗吃了一隻妖就學會了喊「歡迎光臨」，而且比他這個老闆的邀請更有效果。
這找誰說理去？
「走了！」
林遠鬱悶地踏上了青石板小道，看了眼路邊停著的鬼出租，心情這才好了幾分。
一路走過從天空中保持活性水源的鬼湖·魚塘，只掛了三張GG的公告欄，安靜矗立的紙轎和紙人轎夫，最後來到了和平飯店大門口。
現在還沒有到早上六點，和平飯店也十分安靜，鬼差·老范和餓死鬼·老花都還沒有上崗。
不過郭凡在這裡，腳邊有著九個裝屍袋，更是滿頭大汗。
林遠詫異道：「不是讓你叫老范和老李他們起來一起搬嗎，怎麼一個人把活全做了？」
「嘿嘿！老范和老李年紀大了，就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正好我年輕，就多干一些，反正我精力旺盛。」郭凡傻笑道。
林遠撇撇嘴，「你還嫌老范和老李年齡大，他們可比你有用多了。」
噗！
突如其來的刀子，扎得郭凡胸口疼，一臉的幽怨之色，心底卻是惡狠狠地想道：
「等我逆襲成功，晉升店長，一定要天天讓你來搬厲鬼。先從雜物間搬到門口，再從門口搬回去！！！」
他的掩飾太好。
加上林遠現在也感覺到了一絲疲憊，更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所以就沒有注意到，不過他也不是完全地打擊郭凡。
在吐槽之後，他就有些後悔了。
人家郭凡雖然能力不行，連個女人（何銀兒：謝謝。）都打不過，但好歹態度好，而且能吃苦啊。
這樣的人（牛）才（馬）不正是和平飯店需要的嗎？
為了避免打擊過重而失去信心，林遠鼓勵地拍拍郭凡的肩膀，一臉認真地說道：「加油，如果你真的適合幹這個，以後這些活就都由你來干！」
被拍肩膀的時候，郭凡心裡就是一突，以為自己的野心被「店長」發現了，會把自己給和諧掉。
可聽著「店長」這一番鼓勵的話，郭凡也開始認真地思考一件事情：如果拼命的話，我需要幾招才能讓他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死？
林遠則是有些疑惑。
「沒效果？看來我得去好好學學老闆的職場鼓勵技能（PUA技術）了，否則隊伍大了，真的容易出事啊。」
既然安慰無效，林遠也懶得再在郭凡身上浪費時間。
「老黑，你也去休息吧。」
「汪！」
敲門鬼·老黑應了一聲，隨後就走到店門口，蜷縮起了身子，而在它的旁邊，則是一個狗籠，裡邊正睡著餓死鬼·老花。
「怎麼把件事給忘了，對不起啊老黑，這就給你弄一個家來。」
林遠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缺了點什麼，立即找「金手指」兌換了一個全新的狗籠，和餓死鬼·老花住的那個一模一樣。
主打的就是一個公平。
敲門鬼·老花這才鑽了進去休息，林遠也滿意地點點頭，進到店裡之後，他看了眼收銀台的位置，「小柳啊，怎麼樣，這段時間有沒有點外賣的？」
是「店長」的聲音？
柳青青抬起頭，當她看到是林遠的時候，原本還困意十足的眼睛瞬間就亮了，更是有淚珠在眼眶裡開始打轉，「遠哥，你終於回來了。」
林遠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下來，連忙走到收銀台裡邊，一邊拍著柳青青的肩膀，一邊安慰道：「怎麼回事，有誰欺負你了？跟我說，我替你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