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從洛陽到黑山

  第199章 從洛陽到黑山

  就在大戰後的第一個早晨,蘇曜倒頭大睡的時候。

  洛陽宮城的早朝上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議論。

  「不可,萬萬不可!」

  說話的是尚書盧植,他一臉正氣的發聲:

  「那黑山賊寇貪婪成性,慾壑難填,若因一時之困厄便向其低頭,只會助長賊寇的囂張氣焰!」

  他們在討論什麼呢,盧植這向黑山賊低頭的說法又是從何而來呢?

  原來,自白波軍屏蔽交通,道路中斷,洛陽對晉陽方向失去信息已過了大半月的時間。

  皇帝陛下對他那如天降般而來的財帛何時到家可謂是日思夜盼。

  他甚至還在得知狀況後,專門派了人為蘇曜加官,使其行捕虜校尉事,讓他統籌太原上黨兩地人馬,做好護送任務。

  然而,至今這半月過去,前線、信使一點消息沒傳回來也就罷了,反倒是那壞消息接二連三。

  不止是白波作亂,現在竟連那黑山賊都一起殺了出來。

  根據上黨太守的急報,那盤踞太行山脈,為禍州郡的賊酋張燕,竟然也在同期入寇了上黨,逼近河內,還給皇帝發來了一封趾高氣昂的請降書。

  趾高氣昂的請降書,沒說錯。

  這位黑山賊首,自稱是與白波軍一同圍困了晉陽,向朝廷請官冊封。

  不然的話,待晉陽城破,他們便提兵十萬,席捲而下,誓破河內。

  對於晉陽那邊的具體情況,朝廷無法掌握,但上黨太守那的信息卻很明確,黑山賊南下的消息是不會假的。

  故而,朝堂亂成了一鍋粥。

  不過比起那堵在晉陽的運輸隊,這些人們更擔心的是河內丁原,是否能夠守住。

  畢竟他剛剛在白波軍那邊吃了個大虧,黑山賊可比白波更難對付。

  萬一河內失守淪陷,白波赫山就算是全據京師黃河以北了。

  洛陽北邊屏障全失的後果,沒有人敢承擔。

  於是便有不少人都提出了接受黑山軍提議,招安他們,封個官先打發住的議案。

  對此,盧植的態度是斷然反對。

  不過嘛.

  「盧尚書正氣稟然令人欽佩」

  太尉樊陵則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但光靠正氣可解決不了問題,盧尚書昔日不也是靠兵馬平的那黃巾嗎?」

  他指的正是盧植四年前曾領北中郎將與皇甫嵩和朱儁一同平定黃巾之亂的事情,這是盧植的驕傲

  緊接著樊陵,司徒許相也是出列點頭稱是:

  「今日這黑山賊入寇上黨,逼近河內,遮蔽交通,隨時都會威脅京師,為此陛下是寢食難安啊。

  我等身為臣子,既食君祿,當以君憂為己愁,為陛下排憂解難,怎可以一時好惡而置大局於不顧呢?」

  此二人說得是搖頭晃腦,只覺得自己這番話真是對極,站住了制高點,無人可以駁斥。

  然而,他們卻沒料到

  「這等靠銅臭竊居名位之輩,怎好意思說出這等話來?」

  「阿諛之輩!」

  「真不要臉!」

  「噗——」

  聽著朝堂上眾臣的非議,樊陵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你們這幫無恥之徒,不跟我辯,竟然搞人身攻擊!

  然而,樊陵卻真的是無力反駁。

  原因無他,人家說的沒錯,他這太尉和許相的司徒都是買來的,走的便是這宦官路線。

  比起幹了一年的許相,樊陵是上個月才剛剛入職,臉皮子薄些,聽不得這些話。

  現在這幫清流如此攻擊,他是又羞又氣!

  見這二人不頂用,那張讓只好自己出來,代皇帝質問,該如何是好:

  「招安一事,張某記得可是爾等黨人曾經率先提起的事情。」

  張讓臉色陰沉:

  「如今那黑山張燕主動請降,爾等為何又前後不一,斷然拒絕呢?!

  這是何道理?莫非爾等當這國家大事是兒戲嗎!」

  張讓的話倒是沒錯,招降黑山張燕,確實是這些文人清流們早就商議的事情。

  不過當時,反對派是張讓等人就是了

  甚至他們當時反對的說辭都跟盧植說的差不多。

  如今立場翻轉,真可謂是一場朝堂奇觀。

  不過,這張讓為何現在同意了呢?

  當然還是因為蘇曜了。

  可以說這一回得知黑山軍出手後,張讓是興高采烈。

  他非常樂見黑山軍成事,只是堵死回京之路他又嫌不夠,最好能夥同那些白波軍,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搞死。

  省的他到時候要在那勞什子的獻俘大典上尷尬。

  故而,對於派兵剿匪,打擊黑山軍一事,張讓一派是竭盡全力的阻撓。

  同意張燕的要求,給與他一個官身名義,在張讓看來,可以藉此使他名正言順的通過傳旨黃門與張燕建立聯繫,共同打擊那蘇曜。

  於是在這次朝會之前,他們便串通一氣,決定同意這個議案。

  誰曾想,那盧植卻用著他們昔日的說辭來大肆反對自己,真是.

  「所謂世易時移,正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盧植侃侃而談:

  「我等主動招安和如今被黑山賊打上門來的被迫封官,怎可相提並論?」

  僵持,焦灼。

  以盧植等人為首的黨人一派,如今翻轉立場,對張讓等閹黨的議題也是在瘋狂的反對。

  看的皇帝是頭疼欲裂,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張讓一派,那以那太尉樊陵為首,這位主司軍事大權的眾臣屢屢誇大威脅,揚敵之威,直說朝廷無兵可用,黑山賊不可力敵,要求招安妥協。

  而黨人一派,以盧植這位尚書為首,痛陳利害,堅決主戰,絕不示弱,拿出了一套剿撫並用,以剿為主,以撫為輔雙管齊下的辦法。

  最終,這一番朝堂爭執直到午時才算結束。

  結果嘛,坦率的說,大家誰都沒有完全達到目的。

  最終採取的是相對偏黨人的折中處理議案。

  朱儁被任河內太守,許其帶家兵赴任,與丁原合作,鎮守河內,防止黑山入寇。

  對,許帶家兵

  完全就是一副朝廷沒兵可用,請自己解決問題的態度。

  不過還好,沒有派兵支援的同時,也同樣的沒有加封張燕。

  張讓勾連黑山軍的企圖自然也沒達成。

  至於那晉陽,上黨,還有那路上的蘇曜?

  不好意思,真顧不上。

  這便是眼下朝堂之上的常態,任何事情的推進都極為困難,兩黨互相掣肘,幾乎一事無成。

  「我等無能,有負常侍囑託啊!」

  樊陵在會後一臉羞愧道。

  「罷了罷了」

  張讓擺了擺手:

  「那黑山張燕聽說素來彪悍勇猛,周圍那些郡守都對他非常頭疼。

  既然他也摻和了進來,想來那姓蘇的匹夫也輕易沒有什麼辦法。

  便是沒有咱們出手,有黑山白波這麼兩撥悍匪在前,某料他也是插翅難飛。」

  「是是是」

  許相諂媚道:

  「張常侍廟算無遺,那小小都督,這回怕是被堵得死死的,誰也救不了他啦!」

  聽著眾人的吹捧,張讓自己心裡卻並沒有表現的那麼自信。

  雖然他很厭惡那蘇曜,但不得不承認,這傢伙在之前一連串的戰鬥中表現出的武勇確實頗為令人心驚,可謂是凶名廣播,真踏馬能打啊。

  但是眼下他也沒辦法再做什麼,只能寄望於那黑山賊真的像傳聞中般悍勇。

  有著大山的地利加持,再有那麼人數。

  這些敢於直言上書威脅朝廷的盜匪,絕非易於之輩。

  不說幹掉那蘇曜,只是擋住他,應是辦得到的。

  只消拖上他幾個月,那些牛羊和俘虜死的差不多,那小子也就辦不了大典,出不了風頭了。

  到時候陛下定然失望,他們再從中運作運作.

  對,只要擋住那小子就好!

  「這是什麼妖孽?

  若果真如此,這天下還有什麼能擋得住他?」

  石匣寨中的聚義堂。

  那位被張讓等人寄予厚望,曾大言不慚要挾朝廷的黑山大當家張燕,卻在內心中發出了無比震撼的吶喊。

  「你如何讓某相信這是真的?」張燕陰沉著臉。

  之前,聽著那小帥洪坡悽慘的哭訴,張燕在愣了片刻後甚至一度失去了一方統帥的風度,雙手抱頭,狠狠捋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你是說楊鳳將軍那近萬的大軍,居然在咱們自己最熟悉的戰場上被打敗了,不但丟了山寨,還被打的全軍覆沒…

  只有伱們這些人跑了回來?」

  看著那俯在地上的洪坡,張燕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情,以儘可能平靜的語氣問:

  「而且,製造這場慘劇的原因,只是因為一個至今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男人?」

  「張大將軍,那傢伙簡直就不是人啊!」

  張燕問的平靜,但那洪坡聽得卻是心中打鼓,這語氣,這態度

  媽耶,張大將軍不會是不信吧。

  不會也要像那楊鳳將軍一樣,行什麼分兵討賊之策吧?

  這嚇得洪坡趕緊頓首,連珠炮般的搶答道:

  「您要相信我說的話啊。」

  「楊鳳將軍就是輕了敵,忽視了斥候的報告,以為那只是個略有勇武的猛將。」

  「但是——完全不是那回事啊!」

  「那傢伙,簡直是個妖魔!」

  「不但箭法高超,亂軍之中一箭射死了雷成,更是天生神力,一把大刀舞的密不透風,丈余的範圍,那是一觸即碎,碰著即死啊!」

  「咱們那斷山刀鐵峰您是知道的,在那個妖孽面前是一合都沒有抗下啊,登時被打了粉碎,全屍都沒留下」

  「楊鳳將軍也是慘遭毒手,連人帶刀都被一刀斬斷。」

  「若非小人職責是看守後門,見勢不對趕緊回來給您報信,那怕是也要被一刀斬殺了啊。」

  「如此神力,如此神功,依某看,那傳說中的西楚霸王怕也不過如此了。」

  聽著洪坡的話,張燕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陰沉的仿佛能擰出水來。

  然而,那洪坡卻仿佛看不到似的,還在不斷強調:

  「還有,還有」

  「最可怕的是,這些人仿佛精力永無止境,根本不需要休息!」

  「一天一夜連戰咱們萬餘人,一點疲勁都沒有,那是越打越猛啊!」

  「非如此,咱們也不會」

  ——「來人,帶洪小帥下去休息,他是累壞了,再給他熬點薑湯,壓壓驚」

  洪坡話音未完,張燕便大手一揮:

  「那些回來的潰兵也都照此安置,嚴禁他們和其他兵士接觸。」

  「張將軍,您要相信我,您要相信我啊,小的真不是胡言亂語啊!」

  「不敢打,真的打不過啊」

  洪坡被拖拽著還不忘大聲勸道,那親兵看這人如此不識相,氣的一刀割掉了袖口,將破布塞到他的嘴裡。

  這下子,這偌大的聚義堂方才迎來了清靜或者應該說是寂靜。

  這消息太震撼了,所有人都不敢輕易發話。

  他們黑山豪傑,自昔日魁首張牛角陣亡後,這是他們又一次迎來一個如此巨大的危機。

  二當家死了,而且還是一朝喪送了近萬的大軍。

  這和他們之前預計的那輕鬆愉快聚殲朝廷運寶隊的計劃有天壤之別。

  「怎麼,諸位,都不說話,是怕了嗎?」

  寂靜中,張燕的聲音突然響起,充滿了不悅。

  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臉苦笑。

  張燕的語氣不善,但他們又能如何呢?

  這消息太過震撼,絕大多數的人腦子都還是一團漿糊呢。

  一人之力做到如此程度?那已經不是人,而是堪稱鬼神了吧。

  這.可能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某從未聽說戰場上還能有妖魔作祟。」

  個字高挑的小將抱拳道:

  「張大將軍,依某看這些人怕不是被嚇破了膽,就是害怕責罰,故意往嚴重了說。」

  說話的小將名叫孫輕,乃是張燕的嫡系將領,青年有為,勇猛敢戰,在張燕發跡前就一直追隨左右。

  此刻,他見堂內眾人被那洪坡的話嚇得無人敢言,便果斷出聲打破僵局:

  「當務之急,是儘快收復被奪占的山寨,那裡是我石匣寨的門戶,而石匣寨又是咱們在上黨據點的西大門。

  若是放任山寨失守,官兵隨時都可威脅我石匣寨,而石匣寨若是有失,則我等身後這大片河谷便無險可守。

  到時此間著數萬山民怕是要再無一日安寧了。」

  孫輕的話講的很有道理,那楊鳳修建那座谷口的山寨便正是倚為其石匣屏障,進可攻退可守。

  「所以你是覺得我等現在應該出擊?」張燕沉聲吟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