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木賞邀請北川秀擔任終身評委的事傳出後,明明距離截稿日只剩下一個月不到,日本全國各地蜂擁而來的稿件卻突然多了數十倍。
為此他們這批評委不得不整天封閉在東京帝國大酒店裡,不斷審核那些新的稿件。
隨著越來越多的優秀稿件被發掘出來,原先定好的入圍名單一次又一次被刷新。
北川秀注意到的這封稿件也被其他人同時盯上了。
但大家見他伸手去拿了,便紛紛回到自己的坐位上,重新審核其他稿件。
打開投稿信封,一排秀麗的字跡映入眼帘。
小說名:《情書》。
作者:岩井俊二。
「還真是岩井桑寫的小說」北川秀記得岩井俊二真正的成名電影《情書》的同名小說就是因《挪威的森林》而寫出。
看來蝴蝶的翅膀扇動下,時間線也會收束,很多事情還是會回到自己原有的軌跡上。
「各位評委老師,請允許我用一排簡短的字來敘述下北川老師新作《挪威的森林》對此書的影響」
岩井俊二在序言裡寫了一百餘字,講述了他是如何受到《挪威的森林》影響,這才想到的這個故事。
字裡行間充斥著對北川秀的膜拜和敬佩,簡直就是個虔誠的信徒。
「藤井樹過世兩年後。
三月三日的兩周年祭日。女兒節。神戶下了場罕見的雪,公墓也被籠罩在大雪之中。喪服的黑色和斑駁的白色糾纏在一起。
博子仰望天空,潔白的雪花漫無邊際地從無色透明的天空飄落,美得無法言說。」
細膩的文字中,北川秀仿佛透過了稿紙,又看見了那部經典電影的開場畫面——
由中山美穗飾演的渡邊博子仰望著大雪紛飛的天空,墜落的雪花和絕美的容顏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幅飄然出塵的畫卷。
「那天晚上,就在秋葉他們可能在實施自己的計劃時,博子開始給阿樹寫信。寄往左手腕上寫的那個地址。
如果照安代所說,那裡已經成為國道的路基,信是絕對寄不到的。
這應該是一封哪兒都寄不到的信——正因為哪兒都寄不到才有意義。
因為,這封信是寫給已經不在人世的他的。
藤井樹:
你好嗎?我很好。
——渡邊博子
信的內容不過如此。
反覆考慮,柔皺了很多張信紙,最終寫成的信只有這幾個字。
博子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但她卻喜歡這麼短,這麼簡潔。
(他肯定也會喜歡的。)
博子把這封信連夜投進附近的郵筒。
奇妙的津靈在郵筒底部發出了微弱的「沙」的一聲,結束得意猶未盡。
這是在藤井樹的祭日裡,博子的一個陰謀。
雪依舊紛紛揚揚地飛舞在夜空中」
岩井俊二的這篇情書只有短短四章,文字雋永,清新脫俗,裡面充斥著對《挪威的森林》的各種致敬。
譬如女主之一的渡邊博子,她的姓氏沒有跟隨丈夫藤井,而是使用了「渡邊徹」的「渡邊」;
譬如大雪紛飛下仰望天空,感受冬日的博子,就像是三十七歲下了飛機,在德國漢堡機場遭遇降雪時孤獨的渡邊徹;
譬如男女藤井樹和博子三人間的情愫,和渡邊、直子、綠子如出一轍,兩批人的性格也十分相似等等。
即便電影和原著小說在前世北川秀就看過好幾次,但親手摸到原稿,感受到岩井俊二被自己影響後的創作,讓他還是萬分驚喜。
文學的延續和生命力,就是這樣代代相傳的火炬啊。
「這篇稿子,有獲獎的實力。」北川秀將《情書》遞給了其他幾人。
聽到北川老師這麼說,老頭老太們好奇的接過稿件一一閱讀。
北川秀很清楚《情書》這個故事究竟有多動人,尤其是同名電影影響力之廣,波及到了整個東南亞地區,被無數國家的影迷奉為經典。
「你好嗎?」
「我很好。」
跨越時空的這段對話,是《情書》里最最最經典的台詞,一度風靡全日本。
這種筆友寫信交流的模式,在八九十年代的各國也很流行,能引起無數讀者的共鳴。
幾名評委讀完後,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可惜這是一名白紙作家的出道作,要是能像東野圭吾一樣有同類型作品證明實力,又經得起改編的驗證,足以獲獎。」
有人嘆氣道。
直木賞和谷崎賞、芥川獎不同,它是大眾文學的一番獎項,比起文學性,更看重小說的影響力和推廣度。
說白了,純文學獎項不看銷量和名氣,但直木賞就很看重這個。
把這樣一個大獎頒發給一名白紙作家,總覺得有些賭博的成分在。
此情此景,讓北川秀想起了他出道時的事。
雖然他沒有參與到那場評選中,但後來靠齋藤玲奈和竹內治他們給的信息,也大致拼湊出了那年群像新人賞評選時的場景。
在講談社內部,唯有齋藤玲奈和村松友視支持他這名白紙作家,其他編輯都堅決不同意讓他這個白紙作家獲獎。
後來好不容易見刊獲獎,又被大島光這個前輩搶占資源,被各種卡實體書的出版等等。
日本文壇會日薄西山,就是因為這些本該扶持大量新人的獎項一個個敝帚自珍,不敢將資源給白紙作家,導致文學人才日漸凋零!
「東野桑那本《嫌疑人X的獻身》已經確認將獲得第一屆北川文學獎。」
北川秀說著又把那篇《情書》給撥到了眾人面前,
「而且這篇小說不比《嫌疑人》那本差,我認為完全有實力獲得這屆的直木賞。」
他都這麼說了,岩井俊二的《情書》又確實寫的不錯,一群老頭老太立即變了口風,說是讓白紙作家獲獎也不錯,這樣還能讓更多的新人湧入直木賞和文學界。
看著昔日文壇的一群泰山北斗現在對自己馬首是瞻,北川秀忽然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真的已經被許多人認可為日本文壇的「天下第一」了。
想起Peter Cat咖啡館裡掛著的那副「天下一品」字畫,他頓時感慨不已。
名氣在不斷上漲,實力也在跟著提升,今後他的文學創作道路,就是要一步步腳踏實地的寫書創作,學習進步,然後向著世界文壇的最高峰去競逐。
1997年12月8日。
今年的最後一個月,日本、韓國等亞洲國家的國民都過得很不舒服。
韓國徹底陷入了恐怖的金融風暴中。
全體國民勒緊褲腰帶,在這個寒冬縮減了幾乎所有開支。
而唯一能讓首爾都市圈的民眾願意掏出錢來消費的東西,則是日本知名文學家北川秀飄洋過海而來的新書——
《百年孤獨》。
韓國的讀者覺得他們很不幸。
因為聽說北川老師又出了一本名叫《挪威的森林》的新書,他們吃不到這最新鮮的美味佳肴。
同時韓國這邊的出版社也沒有和河出書房談攏北川秀其他小說的出版權,以至於他們連「陳年舊飯」也吃不上。
他們也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因為能在最苦悶的時候讀到《百年孤獨》,心靈都仿佛得到了慰藉。
一位39歲的書迷在首爾電視台的記者面前,迫不及待的表示他想要儘快閱讀剛買的《百年孤獨》:「我想要一回到家就開始讀。
雖然想細細品味每個句子,但我大概率會一口氣就讀完整本小說。
因為北川老師寫的實在太好了!
如果不能一口氣看完,我會覺得十分遺憾!」
在韓國人瘋狂搶購《百年孤獨》時,另一邊的日本人則生活在金融風暴的水深火熱中。
銀行一家接著一家倒閉,《挪威的森林》展現出的對生活的迷茫和孤獨感成了現實。
上班族、學生黨、老闆、工人、公交司機、保潔保安保姆等,人手一本11月號的《文藝》,開口閉口就是一句:「死不是生的對立面」
第一期《北川》也蹭著北川秀的熱度火爆不已,北川獎公布了入圍名單和獲獎者,東野圭吾毫無懸念的拿下了第一屆北川文學獎。
他在給讀者的信里說道,在他所有拿到的文學獎里,「北川獎是我最珍視,最喜歡,也是最榮幸的獎項!」
沒能拿獎的麻生真由美和團鬼士郎很是沮喪,跑來找北川秀夫婦喝了頓酒,逗了逗兩個小傢伙,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最終選擇從銀行辭職跑路的千原雅人正式加入北川投資,職位和待遇都比在銀行時有了顯著的提升。
他十分感謝北川老師的提攜,也很感慨命運的無常。
據說同樣的事情,一名叫半澤的年輕同事就很不幸的被總行踢去了證券公司。
他說的這事也讓北川秀想起了後來風靡全日本的爆款國民劇《半澤直樹》。
等《老人與海》完稿後,他考慮繼續寫點聚焦社會形勢的小說。
最後就是直木賞的事了。
岩井俊二接到北川秀的電話時還在美國度假,當時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
他真沒想到自己拙劣模仿《挪威的森林》的小說能獲獎,還得到了北川老師的高度讚揚!
拿不拿獎真的不重要,岩井俊二也不準備在文學界混出什麼名堂。
但北川秀的肯定讓他又重拾了信心。
之前離開《伊豆的舞女》劇組,他還是挺挫敗的。
原本北川秀打算趕一趕進度,在12月18日的今年最後一期《文藝》上開始連載《老人與海》,但來自瑞典文學院的一通電話突然打亂了他的節奏。
1997年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典禮將在12月10日於斯德哥爾摩音樂廳內舉辦。
他作為入圍者之一,受邀參加典禮。
北川秀也是唯一一個被邀請的亞洲文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