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我建議河出書房不如搞一個北川賞
看著會場中央那無比醒目的巨大空桌，前來觀禮的名流們也紛紛猜到了事情真相，一個個時不時朝竹田恆和父子所在的位置看去，想知道這場鬧劇會怎樣收場。
眉頭緊鎖的竹田恆和進門後便一直不停打著電話，竹田恆泰也是一臉尷尬的敷衍著其他人的噓寒問暖。
隨著時間推移，頒獎典禮即將開始，但那張大桌依舊空無一人，此時連始終面無表情的谷崎一郎也慢慢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不遠處，受邀而來的竹內治收回目光，衝著一旁的木村惠子微笑道：「看來谷崎賞這次的麻煩大咯。靜子這丫頭還真敢聽那小子的話啊！」
前幾天木村惠子告訴他，河出靜子打算全力支持北川秀，和他一起拒絕出席谷崎賞頒獎典禮時，竹內治還不太相信。
畢竟河出靜子還得考慮整個河出家族以及河出書房的利益，而谷崎賞願意把獲獎作品定為《伊豆的舞女》，這對河出家的幫助極大，沒理由拒絕。
但她還真就陪北川秀瘋了一次！
「年輕人嘛，可不會像我們這樣患得患失。」木村惠子倒是挺滿意外孫女的決定。
當初河出書房一直被其他四大出版社壓制，就是因為河出靜子的父親河出明瞻前顧後，做任何事都沒破釜沉舟的勇氣。
確實，這樣的當家人能穩穩噹噹守住基業，能讓家族順利延續下去。
但這樣的當家人也絕不可能讓家族進一步輝煌，邁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是做一個無功無過的過渡式掌舵人，還是一個可能青史留名，也可能遺臭萬年的瘋子賭徒，這是每一個新上任的財閥家領袖必須要面對的難題。
河出靜子用行動將她的答案告訴了所有人。
一個女性家主能有這樣的魄力，著實讓不少同階層的大佬深感欽佩。
偏偏看樣子她還賭對了！
這就更了不起了！
兩人在討論谷崎賞的最終歸屬問題時，會場內的議論聲也慢慢大了起來。
越來越多人意識到谷崎賞是真碰上了大麻煩，好奇之餘也不免幸災樂禍的看向谷崎一郎，這位日本文壇現在公認的「天下第一」。
一會兒他可是要作為頒獎嘉賓去頒獎的。
走上那個高台，親手將獎品和象徵著榮譽的獎盤遞給獲獎者時，也代表著這位「天下第一」認可了對方的成就。
問題是谷崎賞如果不頒發給北川秀，那還能給誰？
要是換成一般的作家或者作品，谷崎賞還能自圓其說，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但《伊豆的舞女》不一樣。
上半年，你不頒給《國境》，可以說它格調不夠高，通篇的情情愛愛太過低級；
你不頒給《失樂園》，可以說它寫婚外情挑戰了公序良俗，這種作品不適合推廣給大眾；
你不頒給《告白》，可以說它發表的太晚，銷量等數據還不如前兩作等。
總之除了去年的《人間失格》，北川秀的其他作品總能找到一些不適合谷崎賞的理由。
那會兒他的資歷也不夠。
但現在。
北川秀已經晉升為「天下一品」，還用《奇鳥行狀錄》和《刺殺騎士團長》殺得有馬賴義片甲不留。
《伊豆的舞女》更是挑翻了百田尚樹和新潮社，首刷日數據直接破了谷崎一郎的歷史記錄，目前的趨勢正朝著歷史第一而去。
這樣的作品，如此高的熱度，再配上實力和名氣都已不容被置疑的北川秀。
誰都想不到理由不把谷崎賞頒發給北川秀。
而一旦發生公眾和官方都百分百認可的作品與作家卻沒獲獎的情況，谷崎賞的公信力必然降至冰點，身為谷崎賞名義上創始人的谷崎一郎也肯定會受到影響。
上一個因不頒獎給北川秀而被國民噴爛了的芥川獎，現在都快變成無人問津的獎項了。
即便谷崎賞有谷崎一郎坐鎮兜底，也難保不會被從一番大賞的寶座上拉下。
晚上8點，頒獎時間已到，門口依舊看不到任何來自河出書房的人影，巨大的飯店會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那張空無一人的圓桌此時仿佛成了這場典禮的一個禁區，連路過的人都會繞著走，好像那裡有什麼兇猛野獸蟄伏著一般。
面帶微笑，心裡實則慌亂無比的兩名主持人只能硬著頭皮登台，拿著話筒說起準備好的開場白。
他們故意延長了時間，開場白結束後還一唱一和說了點今年文壇上發生的一些趣聞，好方便工作人員將那張醒目的空桌迅速撤離。
饒是如此，全場的關注點依舊定格在那張空桌以及沒有過來的北川秀等人身上，尷尬的氣氛始終存在於東京大飯店內。
好不容易挨過了這最煎熬的幾分鐘，兩名主持人連忙邀請了主辦方負責人竹田恆和上台致辭，總算結束了自己的尷尬之旅。
竹田恆和黑著臉登台，他能清晰感受到台下眾人戲謔的眼神，在他們眼裡，此時的自己一定像極了馬戲團的小丑。
但就算是小丑，他也得繼續把話說完，然後將大家期盼已久的提名名單公布。
聽到竹田恆和開始念起提名名單，台下的名流們也紛紛坐直身體，收起笑容，仔細聆聽起來。
然而直到竹田恆和念完最後一個名字，他們也沒聽見北川秀這三個字。
沒有掌聲，沒有歡呼，甚至會場裡還隱隱傳出了一絲騷動。
大家都愣住了。
沒想到谷崎賞真沒頒發給北川秀！
連提名名單里都沒他！
結合今天原來架起過的那張空桌，眾人終於徹底確認，不是谷崎賞不想把獎給北川秀和《伊豆的舞女》，而是北川秀他們真就拒絕了出席！
因此沒得到授權的谷崎賞主辦方，甚至沒法把北川秀的名字加進提名名單里——
在日本，未經許可使用了他人的姓名權，會面臨高價罰款與牢獄之災。
而像北川秀這樣的知名文學家，其姓名權和作品權要是被侵犯了，估計罰款能開到億級的天文數字！
原本被谷崎賞提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此時那批被提名的作家們全部苦著臉，絲毫沒有興奮之色。
今年下半年公認的神作只有一部，那就是剛連載了一半的《伊豆的舞女》。
當然，其他的優秀作品也不少，甚至好幾部按照往年穀崎賞的評判標準，都能達到獲獎作品的標準了。
但這些書在《伊豆的舞女》面前，全部不值一提，這些作家們也十分認可這事，沒人敢說一句不服。
現在好了。
該被提名的沒被提名，一群遠不如它的卻被一個個念出了名字，被電視機前的觀眾們一一記住。
這根本不是榮譽，而是諷刺！
此時這群被提名人本該在攝像機的拍攝下談笑風生，盡顯風采，但現在攝像機一掃過來，他們一個接一個低頭，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屁股里，躲避著鏡頭的追蹤。
電視機前守候的觀眾們也慢慢看出了這次頒獎典禮的異常，尤其是反覆確認過沒聽到北川老師的名字後，紛紛露出了疑惑與失望的表情，有的乾脆口吐芬芳後直接把頻道都切了。
「開什麼玩笑！不是說這是文學界最厲害的大獎嗎？為什麼北川老師連提名都沒？」
「這些人都是誰呀？他們寫的書我怎麼一本都沒聽過？」
「《伊豆的舞女》難道沒資格獲獎嗎？這些評委該不會和當初芥川獎的評委們一樣，完全沒有文學鑑賞能力吧！」
「我河田正在此實名發誓，從今以後堅決抵制谷崎賞！誰買這個文學獎推出的小說，我就和誰絕交！」
電視機前的觀眾們亂作一團，網際網路上也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文學獎項申討浪潮！
好事的網民還索性把日本文壇知名的文學獎項一一枚舉出來，並逐個批判起那些沒頒發給北川老師的文學獎。
這麼一來，那堆「搶」了北川秀文學獎的作家們頓時汗流浹背，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在網上發帖，表示自己絕對沒和那些獎項的評委們沆瀣一氣，是他們非要把獎頒發給自己，他們心裡是認可北川老師更值得那些文學獎的！
而這堆作家裡，最倒霉的無疑是此次谷崎賞的獲獎者染谷博。
染谷博在1980年獲得新潮文學新人賞後出道，兢兢業業寫作16年，一共出版了三部長篇小說，六部中篇小說，期間還獲得過一次讀賣文學獎、一次文部省文學大賞、一次芥川獎提名。
論作品銷量，他在日本文壇屬於一流末尾，論作品文學性，他的小說深度遠達不到教育國民的水準，論文壇地位，自1992年被公認為「上流作家」後，他已經四年沒有任何地位變動，基本將以這個名號退休。
這次能被谷崎賞提名，染谷博本覺得也算是讓自己的文學生涯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點。
至於獲獎，就算這次沒北川秀這個大變數，一個個排下來，也不可能讓他拿獎。
聽到竹田恆和念出自己的名字時，染谷博第一反應是用力掐了下大腿。
很疼！
是真的！
八嘎！
你們自己沒能把正主請到頒獎典禮來，就拿我開涮頂包是吧？
這獎是我這種作家能拿的嗎？
到底是哪個混蛋在偷偷陰我，這種燙手山芋是我敢接的嗎？
按照以往情況，得到這種文學大賞，獲獎者大多會感激的痛哭流涕，泣不成聲的說出獲獎感言。
染谷博上台後，確實也嚎啕大哭了起來，但他不是因為得獎喜極而泣，而是為自己即將「名垂青史」而徹底崩潰！
他是真不想拿這次的谷崎賞，要不是旁邊的谷崎一郎虎視眈眈，用眼神暗示他不准下台，他早就撒開腳丫子跑路了。
主持人也發現了染谷博的異常和尷尬，立即喊禮儀小姐快點把獎品和獎盤拿過來，早點塞進染谷博的手裡，以免再出什麼么蛾子。
然後在全場的聚光燈下，染谷博那張生無可戀的臉被永久記錄了下來，與他合影的谷崎一郎也是面色鐵青，一看就知道心情極差，仿佛嘴裡都快噴出火來了。
之後的獲獎感言環節更加尷尬。
染谷博這邊本來就沒想過能獲獎，根本沒準備獲獎感言。
而竹田恆和他們也沒有提前通知他，因為他們擔心提前說了，染谷博會幹脆不來，免得上台社死。
因此當無數話筒遞到嘴邊時，染谷博笑得比哭還難看，只能反覆說「我真的很榮幸能獲得谷崎賞，但我相信有人比我更適合它」、「谷崎賞是純文學界的一番大賞，它應該屬於最優秀的那部作品，我的小說還遠遠達不到那種水準」之類的話。
講到最後，他恨不得直接點明「谷崎賞就該頒發給北川秀和《伊豆的舞女》」，而看出這個苗頭的竹田恆和父子連忙喊人把他從講台上拽下來，以免真鬧出什麼大醜聞！
就這樣，萬眾矚目，連業外人士都有所耳聞的谷崎賞頒獎典禮就在這種鬧哄哄的環境下結束了。
純文學界的一番大賞最終又沒頒發給北川老師。
而且這次連提名都沒了。
這事在各路報刊雜誌的宣傳下，很快就在次日，1996年的最後一天12月31日時傳遍了整個日本國。
很快一大堆本就不關心這個獎項的吃瓜群眾也紛紛圍聚過來，好奇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莫名其妙拿到谷崎賞的染谷博也一夜成名，他的新作被各大書店擺放在了12月號《文藝》的旁邊，看似是幫忙宣傳，實際上更像是當面處刑。
每一個進店買了《文藝》的讀者，都會看一眼這本搶了《伊豆的舞女》該得的獎項的小說。
當然，他們肯定不會花錢買它——谷崎賞已經和芥川獎一樣，在讀者群體裡毫無公信力了。
當天下午，無數文學評論家便發文開始推波助瀾，明知事情的原委，還假裝不知情，瘋狂質問谷崎賞的主辦方和評委們，為什麼不把獎項頒發給北川老師，是《伊豆的舞女》還不夠優秀嗎？
之前聽說北川老師和你們鬧了矛盾，但考慮到谷崎賞畢竟是全日本純文學界最有含金量的大獎，不至於成為兩方勢力的鬥氣工具，可現在看，好像真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北川秀在文學評論界的第一吹捧者森哲太郎更是直接發文說道：「谷崎賞已經不配被稱為純文學界的一番大賞。
既然你們非要針對北川老師，我建議河出書房不如搞一個『北川賞』。
北川老師的作品和實力已經明顯遠超其他作家，其實早已不需要用任何獎項來證明自己。
相反，我認為獲得『北川賞』對那些作家來說更有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