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寫作該由自身出發（二合一）

  懷著忐忑不安又期待不已的心情，薰子背著新書包，在服務人員微笑的指引下，來到了北川老師的家門口。

  好大的房子，好漂亮的建築，好像還有獨立餐廳和游泳池？

  薰子驚呆了，沒想到北川老師的家這麼豪華！

  她在伊豆巡迴演出時，也去過不少有錢人家的別墅大院，但那些地方和東京都的高樓大廈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敲門聲後，夢子笑著打開門，熱情的把這個小妹妹迎進了屋子裡。

  「室內鞋就在鞋櫃裡，不用戴一次性鞋套了薰子妹妹，你想喝什麼飲料，果汁行麼？」

  夢子穿著居家服，今天沒有出門，一直在家陪卡文的北川秀思考劇情，修改小說。

  「啊，我謝謝夢子姐姐！抱歉，打擾了！」薰子有些手足無措，紅著臉，發現自己好像連伴手禮都忘記買了，最後只好用不停的鞠躬來回禮。

  夢子倒是沒在意這個，領著她在大平層里參觀了一圈，又深深震撼了一番小丫頭。

  「這個房子一定很貴吧，夢子姐姐.」薰子眼中滿是羨慕和憧憬。

  她到東京讀書後，就在心裡偷偷立志，未來要考上好的大學，出來找到高薪工作，有朝一日能在東京都買房買車，讓媽媽和哥哥過上舒服的日子。

  這麼漂亮的大房子，不知道要考什麼樣的大學才能買得起呢？

  應該至少得是京都大學那個級別吧！

  「不算非常貴，我記得總價大概在8億円左右吧。」夢子歪了歪頭，思索片刻後說道。

  如今她的年收入輕鬆破千萬，攢個幾年錢，這樣的大平層也能買得起。

  要說貴的房子，還得是港區、千代田區那邊的獨棟豪宅，那位房產銷售小姐伊藤初代和她說過，最近有幾套新豪宅即將開盤，平均25億円一棟呢。

  8億円！

  薰子直接大腦過載了！

  她記得哥哥之前說過，等再過一個月，他得到戲劇團的正式編制，月收入就能達到30萬円左右，一年算上年終獎能有400萬円呢！

  8億円的話不吃不喝200年才能買得起！

  「薰子妹妹，你來了？」

  聽到門外的動靜，頭髮蓬鬆的北川秀打著哈欠，穿著睡衣從房間裡走出。

  這段時間為了把《伊豆的舞女》修好，他一直熬夜，加班加點改文，仿佛又回到了寫《國境》、《失樂園》的時期。

  摒棄了刻板的文抄模式後，北川秀一邊努力提升自己的文學素養，一邊嘗試精益求精。

  這種寫法相對無腦文抄，肯定痛苦且吃力不討好，但帶給他的提升，以及精神上的愉悅是非常充足的。

  頭上頂著最年輕「天下一品」的名號，北川秀希望自己能對得起讀者們對他的青睞，對得起這個稱號。

  「北川老師，下午好！」薰子雙手放在小腹上，鞠躬問好，心裡對他愈發敬佩。

  已經賺了那麼多錢的北川老師還那麼努力！

  這才是自己該學習的典範！

  「嗯。你跟我進屋吧，這次得麻煩你了。」北川秀沖她招了招手。

  喊薰子過來輔助寫《伊豆的舞女》這事，北川秀提前向夢子報備過——夢子其實根本不在意這些東西，但既然兩人都快步入婚姻的殿堂，北川秀覺得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

  「是，北川老師！那打擾了！」薰子又沖一旁的夢子鞠躬，然後躡手躡腳的跟著北川秀回了屋。

  「那我去準備晚飯啦，秀君，薰子妹妹，你們忙吧~」夢子甜甜一笑，轉身朝廚房走去。

  薰子走進北川秀的書房，書架上琳琅滿目的書籍頓時看花了她的眼睛。

  北川秀的工作檯就是一個電腦桌，上面放著一台最新款的個人電腦，桌上一杯香氣濃郁的咖啡升騰著熱氣。

  電腦桌邊的廢紙簍里裝滿了廢稿，這個也和她幻想的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整個書房乾淨整潔，光線充足，沒有一絲煙味。

  薰子的想像中，大作家都是伏案奮筆疾書，房間雜亂，叼著菸斗什麼的。

  哦對了，還有一點。

  英短胖藍貓皮特無聊的撥弄著被它從廢紙簍里摳出來的紙團，在見到薰子後，忽然一掃往日的慵懶，喵喵喵夾著聲音要求薰子抱抱。

  皮特之前在「Peter Cat」當「看板男貓娘」，作為咖啡館店名來源，以及唯一的吉祥物，深受麻生真由美等一群女人的喜愛。

  後來北川秀兩人搬到青山大廈，夢子順手將它帶了回來，這傢伙就開始悶悶不樂了。

  北川秀起初還以為它是抑鬱傾向了，現在看它在薰子懷裡喜笑顏開，頓時明白了。

  這死肥貓，被閹了還不老實！

  薰子和皮特玩鬧了一會兒，然後抱著它安靜坐在了小板凳上。

  北川秀拿起桌角列印好的小說草稿，將它遞給了薰子：「薰子妹妹，麻煩你看看這篇小說。」

  「是！我會好好拜讀的！」薰子連忙放下皮特，起身接過稿紙，九十度鞠躬說道。

  「不用那麼緊張。只是想寫的短篇小說的雛形而已，還有很多要改進的地方呢。」北川秀擺了擺手，「等你看完我們交流。」

  「是！」薰子重重點頭，回到小板凳上，開始聚精會神的閱讀起北川老師的新小說。

  在伊豆聽北川老師說要寫短篇小說時，她就充滿了期待。

  看到小說名叫《伊豆的舞女》時，她微微一愣，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伊豆的舞女？

  女主角的名字也是薰子？

  薰子的心砰砰砰劇烈跳動了起來，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繼續往下看。

  「山路變得彎彎曲曲，快到天城嶺了。這時，驟雨白亮亮地籠罩著茂密的杉林，從山麓向我迅猛地橫掃過來。」

  第一句話就帶給了她難以言喻的美感。

  和北川老師過往的小說風格不同。

  這篇《伊豆的舞女》筆鋒輕盈，字句里都充斥著文字的美感，讓人讀著讀著就不由自主代入到了伊豆的美妙風景中。

  故事從主人公「我」和巡迴演出藝人團的舞女薰子相遇開始，兩人在結伴同行中慢慢相識相知，也漸漸感受到了彼此身份差異所帶來的不可逾越的鴻溝感。

  讀著讀著，薰子的眼淚就吧嗒吧嗒打濕了稿紙。

  「糟了！」她連忙用手抹淚，然後一條雪白的濕巾遞了過來。

  「抱歉，北川老師我.」

  「沒關係。你是伊豆來的，這個故事的女主角原型也取自你，你有感而發很正常。」

  北川秀覺得薰子應該是被故事裡那個「薰子」的悲慘人生所觸動了。

  故事裡的「我」沒有北川秀這樣的財力和人望，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媽藝伎禁止「薰子」和「我」戀愛，看著她的身影隨船隻的離開而慢慢消失。

  那是青少年時代最美好的初戀感，也是每個人心底不願提及的傷痛史。

  薰子抹乾眼淚，雙手用力抓住稿紙，心裡在瘋狂組織語言，但想了好久好久，看到北川秀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看著自己，她更著急了。

  千言萬語，難以言表。

  「我我覺得很好看，北川老師！」薰子擠了半天，最後還是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評價。

  說完她便羞紅了臉頰，低頭不語。

  自己真笨啊。

  明明在學校里，和同學老師的交流那麼順暢，大家都說自己變得開朗活潑了。

  為什麼到了這裡，在北川老師面前，就變成了什麼都不會說的笨蛋呢。

  「還不錯嗎？」北川秀微微蹙眉，有點無法確定這篇《伊豆的舞女》的真實水準。

  之前他給夢子也看了一遍，夢子的答覆和薰子類似。

  他估計給齋藤玲奈和河出靜子看，可能也只會得到相似的評價。

  但他自己審視了許多遍，始終覺得沒能完美傳遞出川端康成的那種朦朧美感。

  他現在希望精益求精，把最好的小說展現出來。

  「嗯！我覺得非常好看！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足的話.」薰子有點不好意思提意見。

  她就是一個沒怎麼讀過書的小丫頭，如果瞎說影響到了北川老師的判斷，那就大事不妙了！

  「哦？快說說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北川秀一下子來了興致，也搬來一張小板凳坐到她身邊。

  「這是我的個人看法，北川老師您隨便聽聽就好了！千萬不要當真！」

  薰子說著拿起稿紙，將心中的一些疑惑說了出來。

  她覺得《伊豆的舞女》整個故事，還有文筆都非常優秀，至少她身為讀者已經被深深折服。

  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故事裡的「薰子」看起來太過完美，虛幻的不像一個真人。

  還有就是北川秀沒在巡迴演出藝人團里真正待過，很多細節內容是道聽途說，不那麼真實。

  有關伊豆的風土人情在她這個土生土長的伊豆人眼裡，也顯得有些「虛浮」。

  當然，這些都是非常小的小問題，有些在讀感上根本不影響小說。

  只是北川秀那麼認真的抓著她問，薰子便也跟著絞盡腦汁的思考了一番。

  「原來如此.我也覺得這個人物太虛幻了，沒有真實感。」北川秀讀川端康成原著時，能明顯感覺到名為「薰子」的舞女是川端康成真正碰到過的人。

  裡面的細節非常有張力和看點。

  但文抄過來後，他還要結合這個世界的伊豆的情況，加上有另一個活生生的「薰子」作參考，就沒法完全沿用川端康成的設定了。

  經過薰子這麼一提醒，北川秀立即意識到這些天卡文的核心點在哪裡。

  「你稍等下。」北川秀起身，在書架那兒翻找了一通，隨後拿著筆和紙又折返回來。

  「薰子妹妹，現在我問你答，這些問題麻煩你仔細思考後再回答我好嗎？」北川秀如同記者般拿起筆紙說道。

  薰子捧著稿紙點頭。

  「那好，第一個問題是，如果你碰到書里的主人公『我』，你會對這樣的少年產生情愫嗎？」北川秀問道。

  薰子愣了下，開始竭力回憶起小說劇情，她思考了很久，又看了眼北川秀，隨後搖了搖頭。

  「為什麼？」北川秀也愣了下。

  「因為比起他，我覺得北川老師更符合.符合我心目中的.」薰子的聲音變得細若蚊鳴。

  「我？」北川秀頓了頓手中的筆。

  薰子連忙紅著臉擺手解釋道：「不不不，北川老師您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要讓我代入『薰子』，那麼按照我的想法，主人公這樣的少年郎其實並不能吸引到我。

  因為北川老師您，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小說里的『薰子』以你為原型，那麼她的情緒思想也會和你貼近，同樣，你更親睞我這樣性格的人。

  或者說因為我們的熟識，你覺得對比起我，主人公就缺乏魅力了。」

  這話從北川秀口裡說出來有點自戀，但他感覺薰子就是這個意思。

  十六歲的少女懷春很正常，那只是固定年紀時的懵懂情絲，等她大了，成熟了，經歷多了，北川秀大概率就只會成為她記憶里的一道白月光。

  並不是說真有什麼愛情。

  就像大家小時候愛慕一些哥哥姐姐一樣。

  「嗯大概是類似的意思.」薰子又低下了頭。

  「這樣的話，確實要修改下主人公的人設才對。」北川秀之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仔細一想，確實如此啊。

  原小說的主人公是「川端康成」，而這篇《伊豆的舞女》，主人公自然是「北川秀」才對。

  豁然開朗的北川秀很快進入狀態，又詢問起其他細節問題。

  他一副純粹文學交流加十分專注的神情，很快就感染了薰子。

  面對他有些靦腆的薰子也很快從亂七八糟的情緒中走出，跟著他思索起小說的創作改進上。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就討論到了飯點。

  「咚咚咚——」

  夢子扣門，喊他們來吃飯。

  聽到聲音，疲憊的北川秀伸了個懶腰，將手裡寫的密密麻麻的稿紙放到一邊，起身對薰子笑道：「今天真的很謝謝你，薰子妹妹，我們先去吃飯吧！」

  「是！」薰子也獲益匪淺，在一番交流後，她又隱隱約約看到了一篇全新的更好的《伊豆的舞女》。

  原來小說創作是這樣的。

  原來沉浸在寫作中是那麼的快樂。

  薰子輕輕捏緊小拳頭，然後鬆開摸了摸皮特柔軟的毛髮，心裡暗暗下定決心。

  以後自己要考上知名大學的文學部，成為和北川老師一樣優秀的小說家！

  北川秀並不知道這一次簡單的訪談和交流會給小丫頭心裡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

  在薰子的協助下，《伊豆的舞女》終於有了他想要的雛形，之後便是重寫和修改了。

  他看了眼牆上的日曆，還有18天時間。

  必須要在下一期《文藝》發售前，把手裡的這本短篇小說集給寫好一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