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野間愛莉的潰敗 《失樂園》的前奏 少年A的自白
「轟隆」一聲巨響!
電視機櫃裡那台21寸高清彩電被猛地扯了下來,直接摔在了紅木地板上。
但電視機的質量出奇的好,畫面只是輕微抖動了下,仍然在繼續播放著《芥廾》這部當下火遍了全日本的小成本諷刺電影!
聽到電視機里團鬼士郎等人的笑聲,野間愛莉心裡更氣,抬腿就用高跟鞋鞋跟猛戳屏幕,恨不得直接在那些窮鬼「下流作家」們的臉上開洞!
「可惡!可惡!可惡!」
「混蛋!混蛋!混蛋!」
野間愛莉嘴中不斷咒罵著,雖然這部電影裡沒有出現那個她最討厭的傢伙,但就是這個亂七八糟的東西,硬是把她花費了近10億円成本的大製作電影《且聽風吟》給擠得提前下映了!
進入12月份,隨著1995年11月號《群像》月銷量公布,一瞬間,所有的壓力和質疑如山呼海嘯般朝她湧來。
《青春三部曲》完結後沒人能扛大旗。
俳句專欄成了笑話。
自家精心栽培的芥川獎得主在連載和出版兩條賽道上雙雙滑跪撲街。
《且聽風吟》的電影版總共不到2億円票房,成了日活和講談社影視劇改編業務里的一大污點。
還有逼走北川秀的事。
所有東西統統砸到了野間愛莉的腦袋上。
這幾天她連講談社的大門都不敢去看,生怕被門口那些拉橫幅,砸臭雞蛋的讀者們看見,然後逼著她下跪認錯,或是去找北川秀負荊請罪。
石原慎太郎那邊也光速和她切割了——就像當初發現勢頭不妙,他立即閉門不見安原顯一樣,野間愛莉根本打不通他的電話!
為什麼?
為什麼就非要和我作對?
當初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還苦心孤詣的幫你聯繫日活改編處女作,幫伱舉辦文學沙龍與文壇的老一輩們和解,讓你有機會搭上石原慎太郎的關係。
甚至當初連芥川獎都已經穩穩進了你的口袋!
原本留在講談社,《群像》的台柱非你莫屬,你要真是喜歡齋藤玲奈那個女人,升她做副總編也不是不行,為什麼非要跑去河出書房噁心人?
如果《我是貓》這些作品留在了講談社,也許現在的她已經坐穩了野間家族第一繼承者的位置!
搞不好此時就拿到了升遷函,榮升代理社長了。
「我要是成了社長,難道還會虧待你麼?為什麼!!!該死!!!」
野間愛莉嘴裡發出嘶吼,難看的大鼻子從破碎的電視機屏幕上映照出來,顯得可笑又小丑,
「等我在年底的家族繼承者選舉會上拿到一番,看我怎麼對付你!北川秀!!!」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
野間愛莉看了眼狼藉一片的屋子,不耐煩的坐到沙發上,沒有理會。
持續的敲門聲一次又一次衝擊她的耳膜。
她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拿起一旁的花瓶朝門口砸去:「給我滾!聽不懂我的話嗎?!全部滾.」
「咚。」
拉門被打開,面對飛來的花瓶,一隻手穩穩的接住了它。
接到花瓶的是一個中老年男人,在他背後還站著一個矮小的老女人,一個眯著眼,一直維持淡淡笑容的老者。
「愛莉,你讓我太失望了。」老女人冷冷看著女兒,眼神中滿是刺骨寒意。
「媽母親大人」野間愛莉嚇得從沙發上翻滾下來,也顧不得自己還穿著睡衣,立即匍匐在地,對三人低聲說道,「上野叔叔,有馬伯伯您們怎麼來了?」
說話時,她才想起之前那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女僕早被自己藉故辭退了,剛才她下意識以為敲門的還是那個女僕,這才如此失禮。
想到自己丟出去的花瓶差點砸傷母親和有馬伯伯,她的頭更低了。
「十幾年過去了,愛莉的脾氣還是和小時候如出一轍啊。」上野徹看著她哈哈大笑,順手把花瓶放回原位,「砸到我嘛,我還能挺過去,萬一砸到有馬老師,嘖」
「我還沒你說的那麼脆弱,哼。」有馬賴義冷哼一聲,跟著他們踏入狼藉不堪的房間,眉頭更皺了。
「愛莉,馬上就是年底的家族繼承者選舉會了。」現任講談社社長的野間佐和子看了眼地上的女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是!我會好好.」野間愛莉立即抬頭,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不耐煩的打斷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去了。」野間佐和子擺了擺手,「明年起,我們會考慮與《文學界》合作,這企劃我會親自負責,你先退居二線,去峇里島放鬆下身心再回來工作吧。」
「母親大人!」野間愛莉一下子炸毛了。
什麼叫不用參加家族繼承者選舉會了?
什麼叫退居二線?
什麼叫去峇里島放鬆身心再回來工作?
我這是被放棄了嗎?
我還要狠狠反擊可惡的北川秀啊!!!
野間愛莉表情猙獰,還想再說什麼,被野間佐和子一瞪眼,滿腔怒火瞬間化為虛無。
「飛機票我幫你訂好了,明天就出發。」野間佐和子喊來女僕打掃起房間衛生,然後親自幫上野徹和有馬賴義拉開凳子,「愛莉,再說一句話,我就立刻把你調到北海道!出去!」
野間愛莉那個「我」字都沒說出口,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捏著拳頭,雙手放在小腹處,沖三人微微鞠躬,出了門,關上拉門。
隨後外面傳來撕心裂肺的怒吼和打砸聲。
野間佐和子聽的眉頭緊皺,淡然道:「因為就這一個女兒,從小到大疏於管教,讓你們見笑了。」
「哈哈,我家兒子也不比愛莉好到哪裡去啊。」身為文藝春秋出版社社長的上野徹笑著打了圓場,「出去轉轉也好,說不定等她回來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靠愛莉是不可能贏過河出書房的那個小姑娘的。」野間佐和子搖頭,她可比愚蠢的女兒聰明多了,「河出明死了,但有那個小姑娘在,《文藝》垮不了。」
「要是下一代都像她那麼優秀該多好啊。我們這些老骨頭也不必臨躺進棺材還要出來幫晚輩們擦屁股,嘿嘿。」上野徹笑著抿了口茶,視線卻跟隨女僕的挺翹臀部轉來轉去。
他現在並不像野間佐和子那麼難受,雖然大家的下一代都是獨苗,且都爛泥扶不上牆,不過他的是兒子,找一個賢內助即可。
野間愛莉是個女人,註定要找一個優秀的上門女婿,未來子嗣、繼承、財富、權力都是野間佐和子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不少財閥家族是前車之鑑,被一個極具野心的上門女婿搞垮的案例比比皆是啊。
所以野間佐和子必須幫女兒掃平所有障礙,挺著一把老骨頭找上他,尋求與文藝春秋的合作。
有馬賴義是這次企劃的見證者。
他是現在仍然存活於世,日本文壇公認的七位「天下一品」之一,今年七十七歲,伯爵有馬賴寧的三子,1954年發表了短篇集《終身未決囚》而獲得第三十一屆直木賞。
他也是學士院院士,在日本文壇的地位極高,幾乎達到了頂峰。
和日本文壇舊時代大部分餘孽們一樣,有馬賴義是妥妥的右翼作家,而且是極右分子,整個家族的屁股都不乾淨。
尤其是他的父親有馬賴寧,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於昭和二十年(1945)被列為甲級戰犯。
「多少年了,五大出版社自創刊以後,唯有戰敗那年聯手過一次,之後大家明爭暗鬥,從未有過任何合作,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
有馬賴義對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北川秀很感興趣。
當然,區區一個年輕後輩,還不值得他們這樣站在山巔的人出手。
講談社與文藝春秋聯手,加上河出明一死,河出書房內部大亂,只要那個北川秀不能再寫出類似《人間失格》這樣的神作。
《文藝》很可能會被重新打入塵埃。
五大出版社在日本文壇屹立不倒均超五十年,真正互相展開血淋淋的肉搏戰後,勝負可不是靠一兩個作家就能扭轉的。
搞不定你北川秀,難道還搞不定河出書房嗎?
「好可怕.」
原本該是最快樂的時候,村松友視卻陡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這讓沉浸在快感中的松原凜子忍不住伸手撫摸住他的臉頰,低聲問道:「什麼好可怕?你不快樂嗎?友視君。」
「快樂.但我也感覺到好可怕。」村松友視疲憊的身體慢慢躺平,摟緊懷裡這個他人的妻子,眼神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道。
從業近二十年,他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
沒想到,好不容易升任成公司的核心管理層,爬上了朝思暮想的副總編之位,迎來的卻是無盡深淵。
北川秀走後,他在講談社的日子越來越難過,本想靠著《且聽風吟》的電影改編重新獲得董事會的信任。
不料卻跟著野間愛莉一起步入了地獄。
前幾天他收到了停職待辦的訊息,又是一夜未眠。
回到家中,不懂事的孩子,只會仰仗他工資活著的妻子一家,沒人關心他的精神世界,他的痛苦,只是譴責他的停職,工作不努力。
抱怨生活在變得越來越糟糕!
他們懂什麼?!
他們又何嘗考慮過我的感受?
村松友視在松原凜子身上得到了那些失去的感情和慰藉。
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有夫之婦,自此墮入情慾地獄,難以自拔。
日本社會在泡沫破裂後,出軌率一直居高不下,尤其很多家庭主婦在家寂寞難耐,便開始紅杏出牆。
但社會現狀如此,不代表主流價值觀認可。
恥感文化讓所有人對婚外戀既嚮往又嗤之以鼻。
村松友視選擇在這個旅館與凜子幽會,是因為這兒離東京有大約一個小時的行程,有著離開喧囂都市的旅行情調。
而且房間臨海,又是鎌倉古都,環境幽雅,再加上是新建的旅館,常客不多,不大容易遇見熟人。
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到旅館來的事被人發現的話,會惹很大的麻煩。
迄今為止,已婚的村松友視在和女人的交際上一直是相當謹慎小心的,省得被人在背後指指戳戳。
可是自從被停職,又在家裡得不到任何情緒價值後,村松友視漸漸就沒有了刻意要避開別人眼目的心氣了。
他很累很累,唯有在這兒,在凜子的身體裡,能感受到一絲久別的溫暖。
這麼胡亂想著,村松友視忽然意識到,兩年後自己就五十五歲了,與提升再也無緣了。
即便有所升遷,也只會調到更加乏味的崗位或分公司去。
再不願服輸,人也只有一輩子。
看問題的角度稍稍這麼一變,以前認為重要的東西就變得無足輕重了,相反,以前覺得不重要的東西忽然覺得寶貴起來了。
他才發覺自己從來沒有發自內心地愛過一個女人。
當然,他對妻子以及一些女人產生過感情,也偷偷地逢場作戲過,但都是不冷不熱的,根本沒有燃燒般熱烈的激情。
照這樣活下去,將會給人生留下一大遺憾。
也許可以考慮離婚,然後和凜子
「砰!」
旅館小房間的門被人粗暴踢開,然後衝進來的男人把村松友視腦海里的一切幻想都粉碎了!
東京都多摩地區,國分寺市,某幼稚園門口。
懷裡藏著鐵錘的少年蹲在路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流走過。
他的眼裡只有那一個個小小的身影。
該選擇誰當下一個目標好呢?
想到這個,他的身體就開始忍不住顫慄興奮起來。
原來傷人也不會受到制裁,那殺人呢?
是不是只要未成年,所犯下的所有罪行都能被寬恕?
他看向幼稚園,搜尋著新的目標。
幾道小身影映入視線。
「莉莉醬,貞子醬~再見~明天再一起玩哦!」一名小女孩衝著另外兩名小女孩揮手,她的媽媽也笑著彎腰和女兒的小夥伴們告別。
那是一個身材豐腴到令人想犯罪的美艷熟婦。
她牽著女兒的手,說了句「愛子.」,隨後忽然被過來接小女孩的男人所驚訝。
她開始莫名其妙的鞠躬。
「北川老師!您怎麼來了?啊,原來齋藤老師最近這麼忙嗎.」
高大英俊的男人笑容讓他覺得刺眼,男人說著一把抱起了名叫莉莉醬的小女孩,把她塞進了車裡。
眼看他們要離開了,那個名叫貞子的小女孩則一個人落單了。
少年從地上站起來,朝著小女孩一步步走去,手伸進衣服里,捏緊了鐵錘的握柄。
就是她了。
一會兒狠狠的砸向她的腦袋。
不能讓她再像之前那兩個小鬼一樣順利逃跑。
「貞子醬,你姐姐會不會又忘記了來接你?要不去哥哥的店裡坐坐吧?」
北川秀去而復返,笑著蹲下來摸了摸千鶴貞子的小腦袋。
千鶴貞子嘟起嘴說了句「姐姐大笨蛋!」,然後沖北川秀害羞一笑,點了點頭。
北川秀一把抱起千鶴貞子,往自己的新座駕而去。
自從買了新車後,他隔三差五就客串起這群小傢伙的司機,沒辦法啊,誰讓他們的家長都成了他的打工仔!
估計等新的企劃敲定,麻生真由美也要忙碌起來了。
那時候,搞不好他得像全職奶爸一樣把幾個小傢伙全部一股腦兒接去「Peter Cat」寄宿!
所幸北川秀有先見之明,12月份給自己好好放了個小長假,不至於搞的手忙腳亂。
就是人一空下來,反而讓他有點很不習慣。
也許該考慮考慮新書究竟寫什麼了?
煩!
感覺沒有好素材吶!
北川秀捏著方向盤,準備新年時再去淺草神社找上次那個巫女開開光,說不準新書構思就落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