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悠悠八載
千年風雨,木塔雖然依舊佇立,但卻已經出現了傾斜,為了木塔的保護與傳承,遊客已經不能登塔,不過一樓還是可以參觀的。何姒可沒忘了昨晚的事——印城木塔不只是建築物,裡面還有很多絕世藏品,而這些藏品,極有可能與她看到的那個老人有關。
她正想著,突然看到一隻小烏龜在地上爬行,比巴掌還小,碧綠的龜殼在青灰色的石板磚路上格外顯眼。
「奇怪,這裡怎麼會有烏龜?」何姒立刻回頭。
小烏龜爬得很快,與幾人前進的方向相反,何姒才轉過頭,便看到它刺溜一下消失在了鄧辰砂雙腳間。
「這是?」何姒抬頭,看著已經走到她面前的鄧辰砂,一臉疑問。
鄧辰砂也沒比何姒好點,這個一向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女孩突然回頭,用極其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像是有千言萬語,卻又偏偏說不出口,這情形太詭異了。
他不知該受寵若驚還是提高警惕,只能先問道:「怎麼了?」
「你有沒有看到一隻烏龜?」
何姒問得誠心誠意,韓駿聞言卻嚇了一跳,立馬把她拉到身後,假意斥責:「阿姒,沒禮貌。」
「烏龜,不是王八。」
何姒說完四下打量起來,她知道幾人怕是誤會了,但眼下更嚴重的情況是她眼中的幻象改變了,從樓內的蓮花變成了一隻烏龜。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以至於根本提不起興致向幾人細細解釋這誤會。
何況確實也解釋不清楚。
「你們先參觀吧,我去上個洗手間。」
何姒說著,看到一抹綠色從朱紅漆門處消失,拔腿就朝門外跑去。
何姒走的匆忙,而此刻的范宇也沒有歇著,一份案卷正放在他面前的書桌上,他查遍了附近鄉鎮三年來的意外事件,卻沒想到真正的起因在八年前。
一個剛過完三十歲生日的女人,從樓頂縱身躍下,身體砸在自家院子的院牆上,生生斷成了兩段。
如果說看到這裡范宇還有顧慮的話,剩下的照片讓他徹底確信了這個事件是一切的起因——照片上是一間方方正正的老式院子,血腥已經被清理乾淨,不鏽鋼晾衣杆上空空蕩蕩,牆邊沒見到倒豎著的兩把拖把和接水瓷盆,不過那顆枇杷樹特別醒目,在院子的角落裡亭亭玉立——和何姒說過的一模一樣。
李嘉卉。
范宇念著死者的名字,手中的筆又移到人物關係一欄,輕輕敲了敲。
她死時已經結婚,丈夫叫鄧林,如果何姒之前夢裡看到的沒錯,那此次事件便與他有關,只是……
他在案卷中翻找了一下,看到了林朝暉特意找給他的照片。海南的天涯海角之前,碧波萬頃,一對新人相依而立,兩人長相併不打眼,不過男人眼神溫和,女人笑容甜美,李嘉卉的左手輕輕挽住鄧林的右臂,腦袋自然而然地倚在男人肩膀上,一對璧人,恩愛非常,這就是何姒夢中看到的照片嗎?
如果李嘉卉的死與幾人有關,鄧林衝冠一怒為紅顏,確實說得過去,但是……
他再次在鄧林年齡處敲了兩下筆,從資料來看,鄧林只比李嘉卉大兩歲,就算過了八年,如今也不過四十,與他昨晚所見的老者相差甚遠,莫非何姒錯了?
他又翻查起李嘉卉的人際關係,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更沒有曖昧對象,規規矩矩、按部就班的長大,上大學、找工作、成家立業……從呱呱墜地到一躍而下,沒有特別的閃光點,也非大奸大惡之人,普通而平凡的一生,就像你我一樣。
但他還是被其中一張照片吸引了,一個父親抱著他年幼的女兒,范宇看不清父親的長相,因為孩子正拉扯著他的頭髮,使得這位父親不得不低著頭,可誰都能感受到他眼神里溢滿的寵溺。
「李嘉卉的父親李慶利在那個年代算是老來得子,女兒出生時他已經34歲,自然寶貝的很,而女兒離世時,他64歲,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如今八年匆匆而過,老伴先一步離開,他已然72歲高齡,無人陪伴,晚年淒涼,自然滿頭白髮,蒼老異常。」
范宇想著,他幾乎已經能鎖定嫌疑人了,並不僅僅是年齡樣貌,還因為這張照片的背景,父女背後赫然佇立的竟然是將何姒引到此地的印城木塔。
何姒說她看到了一張照片,上面有一男一女,她在夢境中看不清楚,猜測是一對情侶,但也極有可能是一對父女。
范宇沒有立刻去找李慶利,而是繼續研究起李嘉卉的死因來。一個平凡普通卻也生活和美的女人,為什麼要在30歲生日那天結束自己的生命?
小林做事從不讓他失望,他很快就看到了關於李嘉卉的一系列新聞——起初是一件小事,她開車時撞倒了違反交規闖過信號燈的老人,老人躺到了地上,而她沒有第一時間關注老人的狀態,只反覆摩挲著寶馬車頭被磨損的油漆,抱怨著要求老人賠償。
老人傷得並不重,李嘉卉也是心疼自己的嫁妝新車一時情急,兩位事主後來圓滿地解決了這個問題,看起來不過一場小風波,當時的新聞若真講清楚了前因後果,李嘉卉便不會遭遇後面的一切,可偏有一個愛看熱鬧的路人把一切刪刪減減,編排成了跋扈寶馬女車主撞倒老漢後反要賠償的熱點新聞,然後將視頻放上了網。
那時網絡初興,很多東西都不成熟,人們根本不關注真相,只想要發泄情緒,李嘉卉的一切被曝光在看客面前。從身高長相、親人朋友、成長經歷到學籍工作,所有瑕疵都被放大了一萬倍,任人指指點點、嘲諷挖苦。
她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清白,失去了一切,最後選擇從自家樓頂縱身躍下,與世界訣別。
「竟然是這件事。」
范宇喃喃自語著,他聽說過這件事,八年前也曾鬧得沸沸揚揚,不過最後還是化作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早就被拋在腦後,不過此刻看到案卷,一切又清晰起來。
李嘉卉是初代網絡暴力的受害者,怪不得他沒能找到吳麗天、王聖邦和張洋在現實中的關聯,他們的聯繫竟然在網絡中。
或許,是時候去會會那位父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