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離別（三）
離別的事在路途上由已成少年郎的小石頭親自揭曉，那場面落在何姒眼裡格外有意思。
初時是一聲驚雷，砸得眾人失去了語言，可隨後，眾人反撲而來的話語如驚雷後的暴雨，噼里啪啦落了滿車。小石頭也不阻止，任由雨水在車廂里蔓延，等水面上升到胸口時，眾人都在話語裡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聲音漸漸停歇，雨就停了，水又從車廂里漫出去，眾人卻變成了落湯雞。
到如今，所有細節都已經嘰嘰喳喳地聊完了，不滿與不舍也被風乾，只剩下鄧主任安排的一頓飯。
別院小桌上擺滿佳肴美酒，劉蕊還貼心地為小石頭準備了一瓶石榴汁，略顯深沉的絳紅色與眾人杯中的葡萄酒十分相似，小石頭癟了癟嘴，還沒說話，就聽劉蕊說：「未滿18歲前不准飲酒。」
小石頭已經是積聚千年的靈氣了，真要說起來，屬於劉蕊祖師爺的祖祖祖輩，但聽了這話的小石頭卻沒有反駁，反倒乖乖拿起了石榴汁，劉蕊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準備工作做完，圍坐桌邊的幾人紛紛舉杯向小石頭送行，氣氛熱鬧的仿佛過年。
「我們的主角石頭哥先說兩句吧。」范宇飲盡杯中酒後提議道。
「謝謝大家。」小石頭說得畢恭畢敬。
「這麼簡單？」范宇搖搖頭道，「那秦叔再說兩句。」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哎，走都走了，秦叔就不能說兩句簡單實用點的？」
「那范處提兩句？」
范宇本就在等這個契機，見秦鑒說了，立刻拿捏起范道：「石頭哥，行走江湖總要為自己取個名號，你想好叫什麼了嗎？」
「姜齊。」
「誒？」范宇沒想到小石頭竟然真的想好了，自己琢磨的內容沒了去處，連忙問到，「為什麼！」
「跟兩個傳說有關，」小石頭賣了個關子：「范處沒讀過嗎？」
「沒讀過，」范宇說完趁眾人還來不及譏嘲的當口補充道，「人丑才要多讀書，我也不用啊。」
「范處確實挺帥。」劉蕊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風情萬種，范宇難得從她口中聽到誇獎，雖然知道一定還有第二句等著他，依舊美美地接下了這句奉承。
然後挺起胸膛，主動做好迎接暴風雨的準備：「你應該說范處雖然挺帥，但是？」
「喲，聰明了，」劉蕊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頓了頓後說道：「但是在這一桌上卻是最丑的一個。」
范宇當場噎住，視線圍著圓桌轉了一圈。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這個維度的比拼，畢竟平時接觸最多的便是秦鑒和小石頭，一老一少，一個老成持重，一個稚氣可愛，在風流倜儻這個領域確實是他一家獨大。可誰會想到情勢在幾天之內急轉直下，兩人竟然同時進入他的賽道，一個玉樹臨風，一個鍾靈毓秀，看起來確實比他勝了一籌。他的視線掃過正和小手對酌的關梓鶴，來到那個久聞不如一見的阿蓋爾公爵身上。那人和關梓鶴一樣，從頭到腳全是枯燥乏味的黑色，包裹的嚴嚴實實，唯有露出的那一點臉部肌膚蒼白如雪，放在男性身上本該顯得病態羸弱，可他偏身材高大，氣勢凜人，眉眼間貴氣混雜著邪氣。此刻他正側頭看著與小手互動的關梓鶴，稜角分明的臉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顯得更邪性了。
哎，種族天賦確實沒法比，范宇在心中嘆了口氣，視線繼續轉移，自然就到了鄧易之身上。鄧易之確實不帥，只能算周正，但是極少露面，滿頭銀髮配著中年人的臉，自帶神秘底色，行坐之間氣度不凡，又是自己的領導，范宇不敢造次，最後鎖定了姜淮。
「最丑從何說起，姜淮小弟兄你來評評理。」
姜淮雖然和范宇混熟了，但見其他幾人都很面生，一時有些窘迫，硬著頭皮說：「若論相貌，我全場最丑。」
范宇卻沒因此停下，他正因為小石頭名字里那個「姜」字不爽，又問道：「那你來說說我石頭哥為什麼選了個名字叫姜齊？」
「想來和古籍傳說里的內容有關吧，不過我是理科。」姜淮聳了聳肩，一臉純淨。
「誒？」
「要不我給范哥說說上次在麻姑夢境中為了見到我的新娘，也就是范哥你，我解了哪些數學題？」姜淮說著真的回憶起來，「最後一題我至今記憶猶新，面對一架只能使用一次的天平，我卻要將不知個數的真金全都找出來……」
「夠了，就當我最丑。」范宇立刻叫停了姜淮即將開始的數學課。
「好了，要不我來說說。」一貫惜字如金的鄧易之竟然主動開了口，篤定而悠閒。
「那怎麼行……」范宇還沒說完，就聽鄧易之接著說道：「是騎鳳仙人的兩個傳說，對吧？」
小石頭不語，只是嘴角一個梨渦閃爍著，鄧易之見狀緩緩說了下去：「民間傳說中，騎鳳仙人流傳最廣的身份便是齊愍王。戰國時期，齊愍王被五國聯軍征伐，急於奔命，不過他到底是帝王之身，走投無路之際竟然有鳳凰前來相救，所以後人將他騎著鳳凰的模樣做成雕塑放在屋頂，圖個逢凶化吉的寓意。還有一種說法，這個騎鳳仙人是姜子牙的小舅子，能力有限卻總想攀附，最後得了姜子牙的警告，靜守本分，不得往前。世人將他放在屋脊最前端，也是提醒他，再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但我想狻猊應該不喜歡這個人，所以取的是第三個傳說，姜子牙本人才是騎鳳仙人的原型。封神之後，他便坐上了屋脊，俯瞰眾生，監督眾神。」
「這樣啊，所以取一個齊字，取一個姜字，」范宇回味了一會，摟住了小石頭的肩膀，「那也不能叫姜齊，讓姜淮那小子白白占了便宜。」
「那你覺得呢？」
「叫齊姜。」范宇立刻說道，「還是那兩個字，不失你的本意。」
「可是……有點難聽……」小石頭默念了一會，猶豫了。
「齊姜齊姜，齊得隆冬強，順耳又大氣，」范宇說著，像是怕小石頭不同意，一拍他肩膀說道，「聽我的，就這麼定了！」
「這樣啊……」
「好了好了，喝酒，下面是我的祝酒詞，伴君千里，終有一別。」
小石頭看著隨著這句話一起舉杯的眾人，又看了看滿眼期待的范宇，點了點頭，因為取名才糾結在一起的眉眼舒展開來，喝了一口石榴汁才說道：「山長水闊，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