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兵看見王離眼睛發亮,像是要吃人一樣,不由得有些害怕。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是,尚且有七百畝沒有收割。不過……王將軍要做什麼?」
王離冷笑了一聲,說道:「我要做什麼,你不必操心,滾吧。」
那秦兵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但是王離又把他叫回來了:「你叫什麼?家住哪裡?家中還有幾口人?」
秦兵意識到了有些不對頭,但是他不敢不回答。老老實實的都說了。
王離很謹慎的查看了他掛在脖子裡的竹牌,和秦兵所說的倒也對得上號,這才放心了。
然後他拍了拍秦兵的肩膀:「方才我說的話,你不要告訴旁人。你若聽話,自然有一場富貴。若不聽話,我會將你一家,葬在一處。」
秦兵嚇得全身發抖,連連答應了。
打發走了秦兵,王離找到了前幾日招來的死士,然後秘密的吩咐了一番。
…………
商君別院外,千畝良田旁邊,有幾座軍帳。李斯就住在軍帳之中。
嬴政很重視這一次賭約,李斯自然也不敢怠慢。因此乾脆住在了良田旁邊。
至於為什麼不住在商君別院。李斯也是有道理的。他為人謹慎,不想太早站隊。
而李水的無恥,李斯也已經見識過了。生怕只要進了商君別院,李水就會大聲嚷嚷,說已經與廷尉李斯結成了聯盟。到那時候,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憐的淳于越,不就是中了這個計嗎?
軍帳之中,蚊蟲甚多。李斯只好命人燃起了艾草。煙火繚繞中,連連飲酒,希望能接著酒勁睡去。
李斯一邊喝酒,一邊回憶白天的事。越想越覺得邪門。
只種一半田,居然有一石九斗的收穫。
剛剛得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李斯嚇了一跳,以為李水趁他不備,作弊了。
但是李斯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那些粟米,確實是今年的新米。而為了保證賭約的公平。這兩處農田,是整個關中最先收割的。
也就是說,李水不可能作弊。
可是,李斯對這個結果,還是疑慮重重,這太違背他的常識了。
最後李斯決定,接下來的幾天,仔細觀察,尋找其中的原因。如果實在找不出原因來,就捏著鼻子認了吧。
再荒唐的結果,也有理由解釋。大不了……大不了承認槐穀子真是謫仙。
李斯正在思索,忽然有秦兵跑進來,說道:「槐大人差人送來一些東西。」
李斯說道:「賄賂嗎?本官不要,原封退回。」
秦兵說道:「並非賄賂,是一個人。」
李斯更來勁了,大聲說道:「是美女嗎?本官坐懷不亂,對美女沒有興趣,退回去,退回去。」
秦兵說道:「不是美女,是一個鬚髮皆白,滿臉皺紋的老者。」
不知道為什麼,李斯心中居然閃過了一絲失望。他想了想,說道:「叫進來吧。」
老者進來之後,向李斯行了一禮,說道:「小人蒼夫,拜見大人。」
「哦,你就是蒼夫啊。」李斯點了點頭。
這個蒼夫,他是如雷貫耳啊。近些日子,咸陽城人人都知道,有個膽大包天的耕戶,名叫蒼夫,住在商君別院,賣五百錢一個的饅頭。
蒼夫乾笑了一聲,說道:「槐大人讓小人帶話,說希望大人嚴加防範,小心王離暗中搞破壞。」
李斯哈哈大笑,說道:「槐穀子,太過多疑了。王離此時搗亂,那不是承認自己輸了嗎?更何況,一旦惹惱了陛下,那是死無葬身之地。他沒有這麼蠢。」
蒼夫乾笑了一聲,說道:「槐大人說了,千萬不要低估王離的愚蠢。此人曾經率領數十萬虎狼之師,敗給了五萬農民軍。」
李斯有點納悶:「有這種事?我為何沒聽說過?」
兩人正在交談,就聽到外面有人大聲呼喊:「火起,火起。」
蒼夫和李斯大驚,連忙跑出軍帳。
只見農田之中,火光沖天,有不少人正在呼喊:「有人縱火,有人縱火。」
蒼夫馬上急了,大喊了一聲:「我家主人的粟米啊。」
隨後,這老頭瘋了一樣,朝大火沖了過去。
這時候,正是天乾物燥的時節。粟米已經熟透,秸稈是極佳的引火之物。因此大火燒起來,迅速的向周圍蔓延。
火光沖天,黑煙蔽日。
秦兵們只敢在外圍撲火,而以蒼夫為首的匠戶,全不要命的衝到了大火之中。用衣服,用泥土,與大火殊死搏鬥。
足足一個時辰,大火終於撲滅了。但是良田已經被燒毀了兩百餘畝。
這兩百餘畝農田,裡面的粟米顆粒無收,全都完了。
而匠戶們,個個全身烏黑,倒在地上一個勁的喘氣。
秦兵又驚又嘆,將匠戶們挨個扶起來,等扶到蒼夫的時候,這才發現,他已經失去意識了。
畢竟年邁,又吸入了大量的煙氣,昏迷倒地,怎麼也叫不醒。
李水得到消息,匆匆的跑過來。他試了試蒼夫的鼻息,還好,還有氣息。
李水清理了一下蒼夫的口鼻,然後命人將蒼夫抬到了上風口,又命圍觀的人散開。
在這個醫療條件落後的年代,蒼夫能不能活過來,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剛剛把蒼夫安置好,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喧譁。
有個匠戶面帶淚痕的跑過來,說道:「王老實,這幾日一直在田間巡邏。生怕王離來做壞事。」
「那幾個縱火的歹人被王老實發現了。王老實正要叫人,那歹人就抽出匕首來,在王老實身上狠狠的扎了一下。」
「我們找到王老實的時候,血流得像是河一樣。」
李水聽得腦袋嗡的一聲,問道:「人怎麼樣了?還活著嗎?」
匠戶說道:「還活著,不過……」
李水就著急的問:「人呢?快帶我去見他。」
匠戶帶著李水,急匆匆到了一塊農田之中。有軍醫正在給王老實縫合傷口。
那軍醫說道:「肚子上有一個豁口,幸好沒有傷到臟腑。不過流血太多,能不能活下來,小人也不敢保證。」
李水對身後的烏交說道:「去取酒精。」
烏交答應了一聲,飛奔而去。
軍醫正在給王老實縫合,王老實疼的呲牙咧嘴。看見李水來了,掙扎著說道:「縱火的,是王離的人。有一個,曾經來我酒肆買酒,我認得他。」
李水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放心,今日這一刀。我必定還給王離。這一次,我必殺他。」
王老實感激地看著李水:「多謝……大人。啊……」
軍醫在他肚皮上縫了一針,王老實實在受不了了,慘叫了一聲,暈過去了。
這時候,烏交帶著酒精來了。
李水將酒精全倒在了王老實的傷口上。王老實又疼的慘叫了一聲,醒過來了。
李水將酒精倒掉之後,隨手將瓦罐丟掉了。然後向烏交喝道:「去,向屠戶借一把宰畜生的屠刀。本謫仙,要殺王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