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為了天下蒼生

  淳于越見扶蘇和李水握手言和,也鬆了口氣。畢竟他還想教化李水,不想徹底翻臉。

  為了避免李水再胡言亂語,淳于越打斷了他,說道:「今日諸位來到府上,我便用饅頭來招待諸位吧。」

  李水聽見這話差點笑噴了。這話如果放在後世,恐怕得笑死人。

  淳于越破解了饅頭的奧秘,李水也不太在意,畢竟這東西做出來,早晚會被人看穿。只是他沒想到,淳于越能找到高人,短短一個月就弄明白了怎麼回事。

  現在既然淳于越也可以做饅頭了,李水倒想要嘗嘗別人家的饅頭什麼味道。

  然而,眾人翹首以待,等了半個時辰,饅頭還沒來。

  淳于越勃然大怒。

  終於,有個僕役一臉害怕的走進來,跪伏在地,戰戰兢兢的說道:「大人,饅頭做不出來。」

  淳于越喝問:「為何?」

  那僕役說道:「府中並未儲備宿麥,天色微明之時,小人便去街上買。發現許多朝臣的僕役都在求購宿麥,個個一無所獲。我等詢問一番,發現咸陽附近的宿麥,早就被商君別院的人搜刮一空了。」

  「我等又追到商君別院。發現一個叫蒼夫的老農。他自稱是別院的管家,說收購宿麥,乃是要做大事。我們要買宿麥,他們倒也願意賣,不過要十萬錢一石。」

  「我們與他理論,說自古以來,未曾聽說十萬錢一石的宿麥。這價格簡直荒唐。與攔路搶劫的盜賊無異。」

  「那蒼夫卻說,他乃鄉下老農,不會識字,不能算數。聽說仙酒賣十萬錢一杯。他就學了過來,把宿麥也定了十萬錢一石的價錢。」

  「後來他又說,宿麥太貴,倒也無妨。他們也賣饅頭,便宜的多,五百錢一個。」

  「這個價錢也很離譜,小人不敢做主,只能馬不停蹄的趕回來,請大人定奪。」

  淳于越看著李水:「商君別院,是槐大人的產業吧?」

  李水乾笑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而扶蘇剛剛對李水有了些好感,現在臉上又露出來鄙夷的神色。

  李水有點無奈,只好解釋說:「公子勿怪,我這樣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啊。」

  淳于越有點無語:這傢伙動不動就是為了天下蒼生,真是大言不慚。

  而李信,一邊喝酒,一邊暗暗的想:「槐兄有些意思。在陛下面前,無論做什麼事,都是為了煉丹。在扶蘇面前,無論做什麼事,都是為了蒼生。隨機應變,真是令人佩服啊。」

  扶蘇並不知道李水的底細,一臉好奇的問道:「高價販賣饅頭,為何是為了天下蒼生?」

  李水說道:「請問公子,那普通百姓,會吃饅頭嗎?」

  扶蘇搖了搖頭。他雖然貴為公子,雖然有些天真,但是儒家就是要關心民間疾苦,所以百姓的生活,他還是了解一些的。

  百姓們缺糧,只能勉強餓不死罷了。而饅頭,只取宿麥中的精華,有一部分就浪費掉了。故而普通百姓,即便手中有宿麥,也是不肯做成饅頭吃的。

  李水說道:「吃饅頭的,只能是達官貴人。這些人,家家有良田千畝,宅院無數。他們不缺錢,只缺山珍海味。愚叔將饅頭的價格賣的高一些,就可以將他們府中堆積如山的錢拿出來一些。然後用這些錢,劫富濟貧,救助百姓,這豈非救濟蒼生?」

  扶蘇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不過馬上又問道:「槐大人打算怎麼劫富濟貧,救助百姓呢?要將這些錢分給窮人嗎?」

  李水有點無語了,這天真的人,就是這樣,喜歡刨根問底。

  李水想了想,說道:「這個……直接把錢給了百姓,那是不行。久而久之,百姓會變得懶惰,只想著被接濟,不想勞作了。」

  「我的打算,是用這些錢,繼續推廣仙術。等將來大秦遍地仙術,到那時候,三五畝農田,可以長出來普通人家數年的口糧。天下間,怎麼還會有饑荒?那時候,人人都吃得上饅頭,愚叔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賢侄啊,愚叔為了天下蒼生,不惜賣高價饅頭,自污清名,心中有百般痛苦,卻無人可說啊。」

  扶蘇聽得大為感動,舉起酒杯來,說道:「槐大人,我敬你一杯。」

  李水也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淳于越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我對扶蘇的教授方法,是不是錯了?平時教了太多道理,反而讓他看不清楚人心險惡,人情世故。槐穀子這傢伙,沒臉沒皮,什麼自污清名,他有清名嗎?他在乎名聲嗎?」

  這一場酒宴,除了淳于越之外,其他人都喝的極為高興。

  等到紅日偏西的時候,李水和李信才醉醺醺的告辭。

  扶蘇本也打算離開,淳于越卻叫住了扶蘇,將他拉到後堂,低聲說道:「槐穀子此人,厚顏無恥,小人耳。你可不要貿然相信。」

  扶蘇應了一聲,說道:「是,徒兒會用心觀察,看他是真的為民請命,還是只想聚斂錢財。」

  淳于越嘆了口氣,心想:「這還用觀察?」

  不過,他也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扶蘇,讓他自己觀察和分析,倒也不是壞事。

  若扶蘇真能從槐穀子身上,了解到人的奸詐、險惡、虛偽……那麼這槐穀子,也算是有點用了。

  …………

  「槐穀子,當真該殺。」王離正在府中怒氣衝天的叫罵。

  自從淳于越破解了饅頭的秘密,王離也想讓僕役做幾個饅頭嘗嘗。

  以前宿麥食用的時候,都是煮著吃,味道實在不怎麼樣,故而權貴家中,都沒有儲備這種東西。

  如今想要吃饅頭了,只能去街上買宿麥。結果他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所有的宿麥,都被商君別院搜颳走了。

  王離自然不肯向李水低頭買糧,故而忍著饞,狠狠的喝了一口豆羹。

  王翦在旁邊慢條斯理的說道:「饅頭而已,不吃又何妨?王離啊,你這心性,還需要再打磨打磨。」

  說完之後,王翦吃了一口肉,皺著眉頭咽下去了。

  「這肉……吃多了腦仁疼,可不吃,又填不飽肚子。唉,我已經老邁,確實不宜大量吃肉啊。」王翦在心裡默默的想著。

  王離忽然冷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槐穀子也囂張不了多久了。粟米數日之後便可以收穫。千畝良田的賭約,他是輸定了。到那時候,我就取了他的性命。」

  王翦說道:「不可。其一,陛下篤信他能煉丹,你殺了他,陛下豈能罷休?其二,此人身上有免死金牌,你又如何能殺他?」

  王離急了:「如此說來,這槐穀子,我王氏倒惹不起了?」

  王翦說道:「除非能證明,此人不會煉丹。否則的話,韜光養晦吧。如今我王氏已經自行辭去軍職,陛下也放心了,就躲在暗中,伺機而動,很好。」

  王賁也在旁邊說:「若賭約贏了,取走槐穀子的免死金牌,也就可以了。若輸了,倒也無妨,我和你祖父,去向陛下求情,憑藉我們兩個的功勳,陛下定然會饒你一命。」

  王離緊緊的攥著酒杯,臉上的肉都在抽搐:「輸?我怎麼可能輸?哪怕這一次真的輸了,你們不要替我求情,次次都要求情,我臉面何存?」

  王翦嘆了口氣,說道:「王離啊,總之,把你對槐穀子的仇恨放一放。讓扶蘇和槐穀子斗個天翻地覆吧。無論哪一方輸了,對我們都是好事。」

  王離瞪大了眼睛,說道:「祖父還不知道?扶蘇和槐穀子攪在一起了。幾人經常在淳于越府中飲酒。」

  王翦呵呵一笑:「那是槐穀子的詭計而已。淳于越愛惜名聲,怎麼肯與槐穀子來往?我倒聽說,當日他在淳于越門前,撒潑耍賴,強行敲開了門進去的。」

  王離沉默了一會,說道:「明日,我進宮一趟,找季明問個清楚。若扶蘇真的與槐穀子攪在一塊。那此人可留不得了。」

  王翦點了點頭。如果扶蘇與槐穀子結盟,確實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