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齊大人很煩惱

  羊尾走了。

  因為這一場官司要確定的,就是羊尾是不是真的忤逆不孝。

  現在三蛋和鴨梨日報的人撕起來了,等於說羊尾確定是無辜的。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三蛋還在指責鴨梨日報。

  他很善於經營自己的人設。

  三蛋的人設就是一個無知的村民,被鴨梨日報的人欺騙了。

  三蛋只是稍微說了一點點自己女兒的不是,是這些記者,他們編造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換而言之,三蛋頂多是從犯,甚至是無心之失。

  但是那兩個記者不慌不忙,從身上拿出來了一些證據。

  這證據就是當初的錄音。

  錄音中的內容,是三蛋在那裡大講特講,羊尾怎麼怎麼忤逆不孝,羊尾怎麼怎麼品行惡劣。

  三蛋萬萬沒想到,還能這麼玩。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錄音機?

  只是聽說過,從來沒有見過啊。

  沒想到啊,今天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了這樣的神物。

  悲哀啊,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了這種神物。

  三蛋有點垂頭喪氣。

  這時候,三蛋忽然靈機一動,說道:「這些東西,都是他們教我說的,我不過是學他們說話而已。」

  兩個記者擺了擺手,微微一笑,說道:「稍安勿躁,你繼續聽。」

  於是,三蛋繼續聽。接下來的內容,就有觸目驚心,聳人聽聞了。

  三蛋大聲的宣布,這些都是自己想出來的,和兩個記者絕對無關。

  他的語氣很嚴厲,聲音很急切,好像有人要搶他的錢一樣。

  三蛋一臉懵逼,說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們之前還說了別的,他們……這機器是不是壞了?」

  三蛋萬萬沒想到,錄音機這東西,錄下來的聲音還能剪輯。

  這一天,他的三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辦案的官吏淡淡的說道:「三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三蛋說道:「我是無辜的,是他們騙了我。」

  官吏也懶得再聽三蛋解釋了,反正都是沒有用的嘀咕。

  於是,他當場下令,將三蛋拖了下去,先關起來再說。

  至於兩個記者,因為沒有調查清楚,就貿貿然的下了結論,要他們在鴨梨日報上向羊尾道歉。

  除此之外,還要賠償商君別院的損失。

  其實他們賠償的內容,和他們最近的獲利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了。

  審判結束之後,不少人奔走相告,津津樂道。

  他們在聊天的時候,偶爾會說一句:「你們聽說了嗎?羊尾贏了,原來那些指控都是假的。是她的父親誣陷她的。」

  聽這話的人往往哦了一聲,有些失落的說道:「原來是假的啊。」

  當初他們吃瓜的時候,義憤填膺。

  但是當發現事情沒有那麼奇葩的時候,又開始嫌棄瓜不甜了。

  吃瓜群眾。真的很難伺候的。

  甚至還有另一些人,他們聽說羊尾告贏了的時候,會說一句:「真的假的?不會是用了手段吧?」

  「那老頭畢竟是她的父親,虎毒不食子啊,怎麼會誣陷自己的女兒?」

  總之,羊尾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自己的聲譽。

  但是在絕大多數人心目中,她依然是那個剛剛洗白的白蓮花。

  不過,這一切也都在倪習的預料之中。

  倪習和倪壬已經打過賭了,要在三天之內辦成這件事,三天時間,眼看就要到了,必須要加快腳步了。

  於是,他們打算放出猛料。

  …………

  當天晚上,凌晨三點鐘,幾個報童正在賣報紙。

  咸陽城已經取消了宵禁,也就是說,百姓可以自由上街。

  但是……也沒有哪個百姓大半夜不睡覺,凌晨三點鐘在街上瞎溜達。

  當然了,也有一些人會出現在街上的。

  要麼是掃大街的清潔工,要麼是上夜班的工人,要麼是準備偷東西的賊。

  那幾個報童壓低了聲音在叫賣,好像擔心吵醒了街邊房子裡的百姓。

  他們低聲叫道:「賣報紙了,賣報紙了。鴨梨日報,鴨梨日報向羊尾道歉了。」

  到天亮的時候,這些報童都收工了。

  這一天的報紙,加一塊只賣出去了五十份。

  其實鴨梨日報,一共也就印了一百份。

  道歉?哼哼,道歉就道歉,不過偏偏不讓你看見。

  第二天,咸陽城的百姓都覺得有點不適應,因為最近正火爆的鴨梨日報買不到了。

  據說……據小道消息說,凌晨的時候還有鴨梨日報,而且鴨梨日報上,還有對羊尾的道歉信。

  但是……百姓們誰也沒有看見。

  這沒看見的東西,能算數嗎?誰都知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啊。

  不過,還真有人找來了報紙。這報紙就是那五十份之一。

  但是吃瓜群眾看了之後,又開始懷疑:這……真的是那一份報紙嗎?不會是有人故意造假吧?

  合理懷疑,是每一個吃瓜群眾的基本功。

  如果你連懷疑都不會,那你就距離被人欺騙不遠了。

  總之,鴨梨日報的這一期報紙,變成了一個迷。

  等到一個時辰後,咸陽城的百姓忽然不再糾結鴨梨日報了,因為他們有了新的關注點。

  那就是將軍小報。

  將軍小報放出來了一個大瓜,據說齊大人三年前因病去世的兒子的遺孀,有了身孕。

  也就是說。齊大人的兒媳婦,有身孕了。

  而這個做了三年寡婦的傢伙……是怎麼有身孕的,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將軍小報煞有介事的分析。

  說,第一種可能,是醫者診斷錯了。其實不是懷孕,是脹氣。

  第二種可能,是寡婦真的懷孕了。既然懷孕了,那就一定有姦夫。這個姦夫是誰,還在調查中。

  第三種可能,寡婦沒有姦夫。她懷著的是齊大人那兒子的遺腹子。齊大人的兒子臨死的時候,曾經和兒子同房,所以……

  甚至於,將軍小報在文章的末尾還留了一個懸念。

  說記者已經調查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因為某些奇怪的原因,不方便現在就公布。

  如果大家喜歡的話,可以看明天的將軍小報,到時候,一併說明。

  吃瓜群眾差點樂噴了。

  有人覺得將軍小報有點沒品。

  不過……大家就喜歡他們這麼沒品。

  這一天,齊大人的府邸外面,聚攏了一大批的閒人。

  這些閒人啥也不干,就在外面瞎轉悠。

  他們看見從齊大人府中走出來的僕役,就立刻拉到旁邊,往僕役袖子裡面塞錢,然後問:「是真的嗎?」

  僕役也知道他們問的是什麼,對這些錢一概不收。

  這倒不是僕役對齊大人多麼忠心耿耿。而是……

  這些僕役也知道。這些閒人想要從自己這裡買消息,然後高價轉賣給將軍小報。

  這不是有病嗎?

  真的有消息,自己賣高價給將軍小報不好嗎?

  幹嘛讓這些中間商賺差價?

  所以……僕役一概回絕,並且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子。

  只是,他們在外面大義凜然,回到齊府當中就不一樣了。

  最近府中的僕役特別喜歡聚攏在寡婦院子周圍。

  他們也不幹活,就是賊眉鼠眼的在那看。

  每當有寡婦的丫鬟走出來,他們就要拉到牆角,拼命得給人家塞錢。

  所用的方法,和外面那些閒人如出一轍。

  但是那些丫鬟也不傻,她們當然不肯把這些消息輕易賤賣出去。

  僕役們苦口婆心的勸說這些丫鬟:「你們手中攥著這消息又有什麼用?你們能出府嗎?」

  「大人會讓你們出府嗎?你們不能出去。自然也就不能把消息賣出去,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嗎?」

  「你相信我,把消息賣給我,到時候錢財咱們對半分行不行?」

  丫鬟們冷笑了一聲:「誰說我們不能出去?也許明天我們就能出去呢?」

  僕役和丫鬟們炒作一團。

  而齊大人,正坐在自己的書房當中看書。

  其實他根本看不下去。

  醜聞,真的是醜聞啊。

  齊大人,一直以儒學大師自居。

  尤其是淳于越轉而研究新儒學,有仙儒合流的趨勢之後,齊大人的聲望漸漸的就趕上來了。

  只要穩住,齊大人就能後來居上。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這……這婆娘的肚皮,怎麼就這麼爭氣呢?怎麼就懷上了呢?

  齊大人痛苦的用手拍了拍額頭。

  現在全咸陽城,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家。

  丟人,丟人啊。是在丟不起這個人。

  齊大人正在感嘆的時候,家中的僕役躡手躡腳的走進來了。

  他小心翼翼的說道:「大人,你不要懊惱了。其實,我們也未必沒有辦法。」

  齊大人說道:「你有什麼辦法?」

  這人說道:「我們可以將胎兒打掉嘛。」

  齊大人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月份太足了。現在打掉的話,對孕婦有生命危險。」

  「更何況,現在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如果孕婦出一點點問題,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

  「她忽然懷孕,已經是我們家中的奇恥大辱了。如果我們再逼著她打胎,那更是讓人看了笑話。」

  這人猶豫著說:「難道……就任由她把孩子生下來嗎?」

  齊大人閉上眼睛,有些無奈的說道:「也只有如此了。畢竟是一條生命。」

  僕役:「……」

  他有些感慨的說道:「主人真的是……心地善良啊。所謂仁字,大人真的是做到了。」

  其實,僕役的心裏面正在暗暗地吐槽齊大人迂腐。

  他想了想,對齊大人說道:「如果不打胎的話,小人還有一個辦法。」

  齊大人眼前一亮,說道:「還有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這人說道:「其實,我們只要把姦夫找出來,狠狠的懲治一番就可以了。」

  「然後將這女人趕出家門,和我們家無關。那麼咸陽城中的人,應該也不會死抓著我們不放了。」

  齊大人嗯了一聲,說道:「可是這姦夫是誰呢?」

  僕役說道:「左右不過是我們府中的人。」

  齊大人緩緩的搖了搖頭:「那倒也未必。」

  僕役說道:「怎麼會未必?自從這女人守寡之後,向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外面的男人。」

  「我們主要細心調查一下,看看她最近見了什麼人。和什麼人有過接觸。自然就能排除出來,誰是姦夫。」

  「小人覺得,這姦夫就在咱們家中藏著,而且現在這人已經坐立難安了。」

  「我甚至覺得,可以將府中男人都聚集起來,看看誰最緊張,誰就有可能是那個人。」

  齊大人一拍桌子,說道:「荒唐,現在所有人都要看我們的笑話,你還要窩裡反不成?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共同對付外面的敵人,怎麼能自家人懷疑自家人呢?那更是讓人看了笑話了。」

  這僕役碰了一鼻子灰,尷尬的說道:「是,是小人思慮不周。」

  齊大人揮了揮手,把僕役趕走了。

  僕役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暗暗的想:齊大人哪都好,就是心太軟,現在兒媳婦給他兒子戴了綠油油一頂帽子,他竟然還為孕婦考慮,這是善良的過頭了。

  而齊大人坐在椅子上,越來越懊悔。

  「唉,早知道那一天就不喝仙茶了。怎麼就一時糊塗,買了一杯壯陽的仙茶呢?」

  「這兒媳婦也是,有事沒事,幹嘛就讓我給撞見了呢?」

  「唉,那天晚上,幹嘛要勾引我呢?這豈不是……唉……」

  其實,齊大人就是那個姦夫。

  有些人,整天一本正經,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

  而這樣的人,往往就最是經不起考驗。

  齊大人就是正經的時間太長了。忽然間放開了一次,就有些癲狂了。

  他雖然努力的克制著自己,但是這種克制,反而變成了被壓抑的火山。

  齊大人……現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偏偏這時候,有個小丫鬟走過來,對齊大人說道:「夫人請大人過去。」

  夫人?齊大人的夫人早就死了。

  那些小妾沒資格叫夫人。

  現在府中的夫人,只剩下那孕婦了。

  齊大人有些不想見,但是又不得不見,只能咬著牙站起身來,說道:「知道了。」